!
這也太巧了。
這一世連老天都在幫我。
我想也不想地站了起來,跪到了大殿中央。
然後一字一頓道:「兒臣仰慕裴將軍已久。」
「哗啦」一聲,謝檀郅手中的佛珠應聲而斷。
我身形微微一僵,抬頭看去。
謝檀郅眸色沉沉地盯著我,眼底是顯而易見的恨意。
我微微一愣,錯開眼神不再看他。
Advertisement
謝檀郅恨我?
他有什麼資格恨我?
那日接下來的事情我記不太清了。
隻渾渾噩噩地記得父皇打趣般地問了裴厭之的意見。
裴厭之道:「微臣求之不得。」
然後——
然後好像誰都沒再提起這件事。
……
05
那天晚上回去我又夢到了上一世的事。
那時候我剛知道姜菀是謝檀郅的白月光,好長一段時間賭氣沒去找他。
謝檀郅第一次主動來公主府找了我。
碰巧那幾天芙兒看我心情不好,從教坊司請了不少樂團給我解悶。
我故意摟著一個模樣俊秀的琴師去見了謝檀郅。
我到大廳的時候,謝檀郅坐在右側的紫檀木扶手椅上,穿著一身紫色的朝服,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裡的佛珠。
見我進來,謝檀郅的目光就落到了我和琴師交握的手臂上。
我當作沒看見,徑直坐了他對面,笑著開口:「謝大人找本宮什麼事?」
謝檀郅站了起來,緩緩走到了我面前,他面色平靜地看著我,眸底卻是我看不懂的痛苦和掙扎。
那一瞬,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口毫無預兆地傳來一股劇痛。
下一秒,謝檀郅從袖口拿出了一個鏤空的青玉盒子,遞給了我。
我下意識地伸手接過,當著他的面打開了盒子。
盒子裡是一支制作精美的玉蘭簪。
我微微怔住,抬頭看謝檀郅。
「那日見你喜歡就買了。」謝檀郅說。
「……」
許是見我半天不說話,謝檀郅微微抿唇:「你……公主不喜歡嗎?」
我連忙開口:「怎麼可能不喜歡?」
這可是謝檀郅第一次哄我開心,我怎麼可能不喜歡。
那天謝檀郅要走的時候,我鼓起勇氣從背後環住了他精瘦的腰身。
修長的身形微微一怔。
少年身上好聞的檀香味充斥在我鼻腔周圍,我第一次萌生了留在這個世界的念頭。
但我不知道的是,背對著我的謝檀郅,眸光平靜地垂落在我的手上,深黑得像一片冰湖。
他自始至終都沒有任何的回應。
06
我以為那日宴會上我和裴厭之的事不了了之了。
但不想才過三日。
父皇就下了聖旨——給我和裴厭之賜婚。
婚期就訂在兩個月之後。
一時間,公主府內張燈結彩。
我的心情也久違地陷入了平靜與安定中。
這段時間我生怕謝檀郅可能也會擁有上輩子的記憶,過得如履薄冰。
直到聖旨宣讀完畢的這一刻,我才有種自己真正活過來了的感覺。
如果在這個世界過得好的話,我其實也並不想回家。
畢竟現實生活中也沒有讓我很留戀的人和事。
腦海中那個系統冰冷的機械音就隻在我剛開始穿進這個世界的時候出現過一次。
我想,我終於徹底自由了。
婚期還有一個月左右的時候,我和裴厭之在小茶樓見了一面。
裴厭之問我:「這樁婚事公主可是心甘情願?」
我一愣,反問道:「那裴將軍可是心甘情願?」
裴厭之握著茶盞的手微微一頓:「微臣早就說過,微臣求之不得。」
?
難不成裴厭之真的喜歡我?
我微微蹙眉,如果裴厭之對我有感情的話,那這樁婚事對他也太不公平了。
我可以利用一個同樣利用我的人,但我絕對不能傷害一個本身就對我有善意有感情的人。
裴厭之,真的是一個合適的成婚人選嗎?
我又陷入了糾結中。
那天和裴厭之分別後回公主府的路上,我一直在想這件事。
如果我真的和裴厭之成親的話,那我的所作所為和上一輩子的謝檀郅有什麼區別。
謝檀郅……
我這才想起,上一世我差點就嫁給了謝檀郅。
……
上一世,姜菀S前的三個月曾給京城有名的紈绔子弟周臨安做了妾。
姜菀入周府的那天,謝檀郅第一次醉了酒。
我到書房找他的時候,平日裡清冷節制的人眼眶微微泛紅地睡倒在書案旁的小榻上。
我沉默地走到他跟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這麼難過,因為姜菀?」
謝檀郅沉默了一下,然後輕輕搖了搖頭:「不是。」
很乖。
「那為什麼?」
謝檀郅清淺的眸子落在了我臉上,他說:「我一直在等一個人。」
心髒驀地抽痛了幾下。
下一秒,謝檀郅移開了目光,他的眼神落在了不遠處微微搖曳的昏黃燭光上,聲音低啞又絕望:「但我好像等不到了。」
我下意識地蹲在了他面前,撫上了他通紅的眼尾。
太奇怪了,我對謝檀郅的感情復雜得連我自己都理不清。
明明我是一個很難敞開心扉的人,但很多次和謝檀郅毫無情緒的目光相對的瞬間,我就已然控制不住地紅了眼眶。
就像此刻。
我斂了斂眸,壓下了眼角的酸澀感,輕聲開口:「隻要你好好活著,一切都會有希望的。」
謝檀郅喉頭微動,放在身側的手指微微蜷縮了一瞬。
他說:「好。」
……
那晚之後沒過幾天,父皇就給我和謝檀郅賜婚了。
聖旨剛下來的時候我怕謝檀郅不願意,曾專門去謝府找他解釋。
我去的時候謝檀郅正坐在院子的風爐前煮茶。
我徑直坐到了他對面,認真地看著他:「父皇賜婚的事和我沒關系。」
謝檀郅握著茶盞的手微微一頓,道:「我知道。」
這下換我愣住了。
謝檀郅怎麼一點都不像抵觸和我成親的樣子。
這樣想著,我便問了出來:「你不想和我成親的話,我可以去求父皇。」
謝檀郅瑰麗的臉上泛起了點點冷意:「我為什麼不想?」
啊?
我徹底傻眼了。
他平常對我的態度難道像是想和我成親的樣子嗎?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感覺這天的謝檀郅看我的眼神夾雜著難以言說的愛意。
但是沒過三個月,姜菀就被周臨安折磨致S。
謝檀郅提劍走到我身前的時候,我才知道我那天的感覺有多可笑。
07
自從父皇給我和裴厭之賜婚後,我有一個多月的時間都沒有見過謝檀郅。
芙兒說,外面都傳謝太傅最近對一個花滿樓的女子一見鍾情。
那女子貌若天仙,謝檀郅不惜花重金贖下了她。
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我微微一愣,上一世這件事並沒有發生過。
不過也不重要了。
這些事情好像很難在我心底激起波瀾。
這輩子除了第一次見謝檀郅的時候我心底還有恨意,後面我就一點感覺也沒了。
上輩子的記憶好像被我鎖在了腦海深處的一個匣子裡,我需要的時候就可以打開它,我不需要的時候也完全可以忽視它。
從小到大,我好像一直擁有一種特殊的能力。
對於會讓我痛苦的人和物,我會在潛意識裡屏蔽掉。
就像在現實世界被校園霸凌的時候。
我的第一反應永遠不是反擊,而是遠離。
那些骯髒的話語,冰冷的巴掌被安置在我身上的時候,我永遠都是默默忍受,然後在心底告訴自己:再熬一熬,等換一個地方見不到他們就好了。
我從來不覺得自己的這種性格有什麼不好,甚至覺得自己能夠吃苦耐勞,以此為豪。
但我又在無數個夜晚痛恨自己為什麼會這麼軟弱。
就像對謝檀郅一樣。
08
婚期還有半個月的時候,謝檀郅幾乎日日來公主府外求見我。
前幾次我都拒絕了。
後面有一天大雨滂沱,我也被他的舉動搞得莫名其妙,就讓芙兒放他進了公主府。
我到大廳的時候,謝檀郅一襲白衣湿透了,但依舊身影修長,不顯一絲狼狽。
我走近,笑著開口:「謝大人找本宮到底有什麼要緊事,本宮最近在準備成親的……」
謝檀郅漆黑無實質的眸子定定地盯著我,帶著些許我看不懂的痛苦的情緒。
那種酸澀的感覺又如藤蔓一般緊緊地纏繞住了我的全身,以至於我一瞬間就啞了聲。
「上一世,最後是我S了你嗎?」伴隨著窗外轟隆的雷聲,謝檀郅問。
我嚇得渾身一激靈。
謝檀郅真的恢復記憶了。
見我不回答,謝檀郅突然上前一步,白皙修長的手用力按住了我的肩膀。
他看著我,很平靜地又重復了一遍剛才的話:「上一世,是我S了你嗎?」
我看著他眼底不似作假的痛苦,猛地掙脫了他的桎梏,退後了幾步。
什麼意思?
他難道會不知道是他S了我嗎?
我感覺我整個人陷入了一片泥濘的沼澤裡,越掙扎就越深陷其中,這種感覺讓我痛不欲生,急需發泄。
於是我嘲諷地看向謝檀郅眼底的痛苦,夾雜著無數的惡意開口道:「謝大人真是貴人多忘事。」
謝檀郅的面色一瞬間慘白了。
「當時我躺在血泊中疼得發抖的時候,謝大人記得自己說了什麼嗎?」
謝檀郅不說話,隻是垂在兩側的手猛地攥緊,青筋暴起。
「謝大人說,隻有我S了才能回去救姜菀。」
我原本以為再提起這件事,我不會難過的。
但是此時此刻,我看著同樣擁有前世記憶的人,還是紅了眼眶。
我幾乎是抖著聲線問他:「謝檀郅,其實直到現在我都想不明白,你憑什麼要那樣對我。」
我這才發現謝檀郅眼眶比我還紅。
明明他依舊沒有任何動作地站在我面前,我卻覺得此時他整個人瀕臨崩潰。
我閉了閉眼,強壓下了心底莫名其妙翻湧的心疼。
「算了。」我說。
該徹底忘掉這件痛苦的事了,就像我曾經每次做的一樣。
謝檀郅依舊沒有開口說話,他像是在壓抑著什麼極大的痛苦,垂在身側的手微微發抖。
我側過頭,裝作沒有看見。
「記得來參加我和厭之的婚宴。」
說完這句話我轉身就想走。
謝檀郅卻突然用力拉住了我的胳膊,然後從身後抱了上來。
耳邊傳來了些許熱氣,謝檀郅終於開了口,聲音帶著些許哽咽和顫抖:
他說:「不是我。」
「真的不是我。」
許是謝檀郅的聲音過於痛苦,我微微恍惚了一瞬。
然後很平靜地開口:「不重要了。」
身後的人突然寂靜了下來。
下一秒,有什麼冰涼的液體流入了我的脖頸,驚得我微微一顫。
「謝檀郅,你……」
哭了?
話音未落,謝檀郅突然咬上我的耳垂,聲音冷得像是淬了冰,他說:「安安,繼續攻略我好不好?」
我如墜冰窖。
蘇安安。
我現實世界中的名字。
上一世,我從來沒有透露過自己的真實身份。
不可能會有人知道我這個名字。
於是我用力掙開了謝檀郅的懷抱,轉身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你剛叫我什麼?」
謝檀郅濃密的睫毛上沾染著些許淚水,湿答答地微微垂下,擋住了眼底的部分情緒。
良久,他啞著嗓音開口:「別對我這麼殘忍,蘇安安。」
蘇安安三個字像是打開了某種機關。
我一瞬間頭痛欲裂……
然後在謝檀郅慌亂的聲音中失去了意識。
09
我好像做了一個冗長的夢。
夢裡我依舊是攻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