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他斂起笑意,正色看著冉霖,坦誠道:“燈牌的事是我誤會你了,我跟你道歉。”
冉霖嚇了一跳,連忙搖頭:“你別跟我道歉啊,你這樣我隻能去投星願湖了。”
陸以堯樂出了聲,忽然覺得冉霖特別可愛,但還是堅持:“一碼歸一碼。”
冉霖真心服他了。
經過這麼一出,他不僅對著陸以堯沒壓力了,還特想教育一下這位伙伴:“你這樣是不行的。你剛才也說了,我不是第一個蹭你的,那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大家都蹭你?”
“我好蹭吧。”陸以堯想都沒想,就給了答案。
冉霖詫異:“原來你知道?”
“每一個作品上映的時候,合作的女演員都跟我傳緋聞,劇方的粉紅宣傳通稿也滿天飛,這有多難猜。”陸以堯笑著嘆口氣,“不過捆著我炒CP的男藝人,你是第一個。”
冉霖低下了羞愧的頭。
陸以堯莞爾,不甚在意道:“圈子裡就是這樣的,大家炒來炒去,久了就沒什麼感覺了。所以我才說,我氣的隻是中套路,如果沒中,單純被硬蹭硬炒,習慣了。”
冉霖抬起眼皮,有點心疼地看著他:“聽起來好可憐……”
陸以堯聳聳肩,雲淡風輕道:“無所謂了,或許當紅本身就是一種原罪。”
冉霖:“……”
陸以堯:“嗯?”
冉霖:“如果夏新然在這裡,肯定會被你這麼深刻的感慨折服……然後拉上我一起揍你。”
陸以堯愣一下,繼而後知後覺,自己剛才說的話確實挺欠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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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確實沒有炫耀的意思,單純就事論事,今天即便他不紅,看見這種現狀,也會得出這麼個結論。
姚紅說以他這種不求上進的性格,能蹿紅簡直不可思議。
陸以堯承認這其中有運氣成分,甚至還有一些其他成分,但最讓他鬱悶的不是圈內這些烏煙瘴氣,而是他在這些烏煙瘴氣裡衝出來了,取得了一定成績,但卻沒有想象中的成就感。
究竟什麼才是自己想要的?站在娛樂圈金字塔最高點成為巨星嗎?
他求索了二十四年,因為尚未達到那個點,故而無法確定。
他曾很鄭重地問過霍雲滔,你的理想是什麼。
好友當時認真地看了他許久,說,你有病吧。
陸以堯又走神了,冉霖對此已經見怪不怪。把手機鬧鍾設好,然後調成靜音,充上電,全都做完之後,才輕聲提醒“室友”:“早點睡吧,明天又是戰鬥的一天。”
陸以堯元神歸竅,點點頭:“嗯,明天應該很有趣。”
冉霖已經躺下了,聞言還是側過身來,望著陸以堯道:“你也發現了對吧,導演組越來越會玩了。今天下午的冰凍卡,我摸著的時候差點笑瘋。我當時就想,等會兒被我凍住的人會有多鬱悶,沒想到你們直接組團來了。”
陸以堯想起白天的場景,也不自覺揚了嘴角,不過很快他就聯想到了其他事情,語帶深意道:“這一期剪出來應該很好看,迪士尼這個場景本身就很有效果。”
冉霖打趣道:“上一期你的豪宅也不差啊。”
陸以堯難得沒反駁,隻繼續道:“所以口碑應該會有改善。”
冉霖已經盡量讓自己不去想觀眾效應了,故而聞言隻是簡單應了聲:“嗯。”
陸以堯總算能夠順理成章提出自己關心的話題:“那微博……”
“我卸載了。”冉霖連忙接口,感覺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有點苦,又很快換成調侃的味道,“以後如果咱們節目口碑逆襲,你替我多刷刷評論哈。”
陸以堯一時反應不過來,怔了片刻才不確定地求證:“卸載了?”
“嗯,”冉霖不好意思地抓抓頭,也不裝相了,實話實說,“首播完第二天晚上就卸了。當然本來就是我自己炒糊的,也不怨人家群嘲,但看多了還是壓力有點大。”
“哦……”陸以堯不知道該說什麼,半晌,才愣愣道,“卸了好……”
最難啟齒的事情已經說了,冉霖索性跟陸以堯分享心得:“我發現一件事,就是如果一直刷微博,你會覺得微博裡有整個世界,一旦不刷了呢,好像微博也就是個微博,生活也好,這個世界也好,都沒變。”
陸以堯想說,他一直就是這麼覺得的,所以即便偶爾刷刷評論,也不會真的把那些一看就是宣泄情緒的言論放到心上。
但他又覺得他和冉霖並不一樣。
他們得出了相同的結論,可他們得出這一結論的過程,以及對這一結論的感受,都截然不同。
冉霖是努力讓自己忘掉。
他是根本不在意。
所以冉霖卸了微博,還是不願意深談那些具體的冷言惡語。
而他最近天天刷微博,卻仍然很難有情緒波動。
他唯一的情緒波動就是在看見特別過分的惡評時,會換位思考冉霖的感受,然後就不太舒服了。
現在,他已經得到了自己好奇的答案——冉霖卸載了微博,不能說完全免疫,但從客觀上已經截斷了負能量的源頭。
可他卻沒有獲得答案的滿足感。
“晚安。”冉霖決定不等了,這人走起神來能遨遊到三界之外,索性做個終結者,說完就關燈。
這一次隔壁床倒回應得快,一句淡淡“晚安”,燈也便跟著滅了。
房間完全黑下來,冉霖閉上眼,努力把剛剛被“室友”重新勾起來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甩掉,漸漸地,終於踏實入眠。
聽著隔壁床慢慢均勻下來的呼吸,陸以堯也總算想通了。
他這些天的反常不是真的好奇冉霖會對微博裡那些評論有何反應,他真正想要看見的是冉霖能和他一樣,對那些評論不要在意。
但是為何非要冉霖跟自己學呢?
陸以堯想來想去,隻剩下自戀這一種解釋……
第22章
溫柔如情人呢喃般的一段輕音樂, 開啟了陸大明星的清晨時光。
蘇醒過來的陸以堯有剎那的恍惚, 不確定自己是醒了,還是在夢中。因為他的鬧鍾一直是偏動感的歐美曲, 每次都能讓他跟著明快節拍睜開眼睛, 有時關完鬧鍾下床, 還要情不禁來兩下舞步。
今天的起床曲柔軟得過分,讓人不想起床, 倒想繼續抱著柔軟蓬松的被子。
隔壁床忽然伸出一隻胳膊, 摸到手機後將之一個翻轉,屏幕朝下扣到床頭櫃上, 輕音樂戛然而止。白皙的胳膊像條蛇一樣, 咻地又縮回被子, 然後胳膊主人懶洋洋地翻個身,繼續睡。
陸以堯看著那個面向自己側躺著睡的家伙,無言以對。
昨夜睡覺的時候兩個人並沒有拉上窗簾。因為整個窗戶外面都是湖面,唯一可見物就是遠處的城堡, 不存在偷拍的可能, 加之房間又不算寬敞, 拉上窗簾總有些許憋悶感,想著反而第二天也要早起,有陽光也好,故而二人一拍即合。
然而他們失算了。
冬日的太陽總是露面得很晚,這會兒天剛亮沒多久,屋子裡的光線隻能驅散黑暗, 卻遠到不了清澄明亮的地步。
所以冉霖仍然肆無忌憚地睡著,夢裡不知今夕何夕。
一側臉因為陷入枕頭而有些壓扁,卻襯得另半邊臉莫名地圓潤有肉感。陸以堯看著看著就想起了自己小學時候的女同桌,其實那已經是非常久遠的記憶了,時而清晰,大多數時候模糊。但這會兒,它就是久違地清晰著,清晰到陸以堯能回憶起那姑娘被自己掐臉時的眼淚汪汪,以及那圓圓臉蛋軟軟的觸感。
輕音樂第二次響起。
陸以堯回過神,發現自己竟然對著合作的男星追憶童年,心裡頓時泛起一片詭異。
白皙胳膊第二次出場,把之前被翻過去的手機又重新翻了過來,然後同前次一樣,移形換影似的飛速縮回被子裡,動作比五分鍾前更加熟練。
陸以堯無語地拿過自己手機,關閉尚未到時間的鬧表,起身去衛生間洗漱。
洗漱歸來,冉霖沒有一點醒的跡象,陸以堯總算明白了,合著對方那鬧鍾就是給他設的。
禮尚往來,陸以堯也不客氣了,直接拿過自己電話,手動播放陸式鬧鈴——
“Don't you wish your girlfriend was hot like me~~Don't you wish your girlfriend was a freak like me~~Don't cha……”
冉霖咻地張開眼睛,身體隨之坐起,動作沒發出太大聲音,但氣勢驚人。
陸以堯嚇一跳,甚至忘了關鬧鈴。
於是兩個人就四目相對地,聽完了一整段副歌。
終於,陸以堯反關掉鬧鍾,有點不自在地輕咳一聲,道:“早。”
冉霖愣愣地眨了兩下眼,然後中肯地說:“挺好聽的。”
陸以堯看著冉霖那一腦袋亂翹的呆毛,心說都這樣了就別裝鎮定了,但嘴上還是忍著笑意,提醒道:“你鬧鍾都響兩次了。”
不料冉霖從容點頭,一本正經道:“嗯,其實還有第三次,第三次我就醒了。”
陸以堯怎麼聽都覺得這話可信度不高:“我洗漱之前響的第二次,到現在第三次也沒響。”
“前兩次隔五分鍾,第三次隔十五分鍾。”
“有這種重復響鈴方式?”
“三個鬧鍾單獨設就行了。”
“……”
“我……能去洗漱了嗎?”
陸以堯還能說什麼:“當然。祝你圓滿成功。”
目送冉霖背影消失在衛生間,陸以堯佩服地點點頭。他是那種隻要醒了就不可能再睡的人,通常鬧鍾一響,也就意味著新的一天正式開始,所以冉霖這種階段式蘇醒法,他怎麼看都覺得應該屬於天賦。
早餐是酒店自助,兩個人進入餐廳的時候,不少遊客都已經在裡面了。但更醒目的是三個穿梭於餐廳之中的卡通人物,一個是昨天見過的高飛,另外兩個分別是米奇和朱迪,正手舞足蹈地給大伙伴小伙伴們帶來歡樂,對於合影,也來者不拒,熱情洋溢。
有了這樣三個家伙,根本沒人注意到新進來的雙明星+雙跟拍四人組。
倒是冉霖好奇地看了眼兔朱迪,《瘋狂動物城》裡的形象,在迪士尼一眾歷史悠久的卡通人物的包圍下,充滿了撲面而來的新鮮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