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個說會一輩子對我好,一個說愛我。
可當夏蓓蓓摔在泥坑。
我多年的男閨蜜甩了我一巴掌。
而我的潔癖男朋友,毫不在意那裙擺上的髒汙,小心翼翼把夏蓓蓓抱緊。
我試圖遠離他們、成全他們,他們卻不讓。
於是我讓他們做個選擇:
「用你們其中一人的命換她的命,誰來?」
1
Advertisement
我恍惚聽見有人喊我的名字。
回頭一看,竟然是本不該出現在這個城市的夏蓓蓓。
我嘴唇發白,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迅速轉身擠過人群,逃似地想要快些離開。
「姜江!」
身材嬌小的夏蓓蓓,不知哪裡來的能量,很快追到了我身後,「對不起姜江,求你了,和我回去好不好?」
有時候我真的很佩服,為什麼夏蓓蓓總是能這麼厚臉皮,這麼執著。
她不顧我的疏遠和抗拒,一路跟著我,滔滔不絕地說陸興言如何茶不思飯不想,說霍裡如何消沉。
一個是我愛了多年的男朋友,
一個是我初中就無話不說的男閨蜜。
我心底酸澀,不由自主放慢腳步,
差點就相信了。
直到夏蓓蓓被石頭拌倒,摔在了路邊的水坑。
有輛單車經過,險些和她撞到一塊。
聽到尖叫,我下意識回頭。
夏蓓蓓狼狽地拉起點裙擺,腳踝劃了道口子,「姜江,我好害怕,你不要丟下我好不好?」
她最愛說「我好害怕」。
我聽了無數遍。
隻覺得厭煩。
我的臉色本就不好,語氣更重,「害怕就滾開。要S可以,但別S在我面前。」
她肩膀哆嗦,哭得更厲害了。
我還想再說些什麼,
但一道掌風迎面甩來,臉頰突然很疼。
我隻顧抽氣,說不出話了。
清脆的耳光之後,有雙手狠狠地將我推開。
狼狽的人多了一個。
輪到我坐在水坑。
霍裡失望質問我:「她那麼擔心你,千裡迢迢來找你,你怎麼忍心對她說這麼傷人的話?」
而我陸興言,小心翼翼地將夏蓓蓓抱起,溫柔地哄著:「沒事了沒事了,我們來保護你了,不要哭。」
空氣稀薄,窒息感籠罩著我。
模糊的視線中,路邊恰好一臺出租下客,我踉跄爬起,趕緊拉開門鑽進車裡,「開車,師傅快開車。」
去哪兒都好。
快點離開!
師傅一腳油門,後視鏡裡的三人漸遠。
我縮在後座,手背擦過眼皮,湿得一塌糊塗。
明明曾經最為要好的我們,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2
想起第一次見夏蓓蓓,是在課室的講臺。
女生背著雙肩包,腦袋不自覺地微微低著,文靜膽小的模樣。
遲了一個多月報到的學生,
衣領洗得發白,家境應該很一般。
於我眼裡是普通同學,
不反感,也談不上什麼好感。
會多留意她,是因為霍裡,
我們從初中到現在,是鄰居也是同學,更是好幾年的好友。
一次在食堂吃飯,霍裡指了指夏蓓蓓,問我這個女生是不是我們班的新同學。
我點頭。
他又問我,「你覺著這個女生怎麼樣。」
我隨口說了句「還行」。
他起身跑過去,和夏蓓蓓說我們這邊有位置,讓一起拼桌。
從此他把這個女生拉入了我們的陣營。
霍裡私底下和我說,「蓓蓓家境不好,性子又內向,你是班上的大姐頭,平時多幫幫她。」
「大姐頭」這個名號我擔不起,
也就是人緣稍微好一點點。
我想霍裡可能是喜歡人家,隻是不好意思說出口。
「才沒有。」霍裡拒不承認,
過沒多久卻又滔滔不絕說夏蓓蓓的好話。
「挺單純的一個女生,你不覺得她笑起來挺可愛嗎?」
我遠遠地多瞄了夏蓓蓓兩眼,好像是那麼回事兒。
霍裡那段時間經常找我,
路過我們班,也是看一眼夏蓓蓓,再看一眼我。
我給他豎了個拇指,再拍拍胸口,保證會當他的第二雙眼睛,盯好夏蓓蓓。
照顧朋友的未來女朋友這種事,我很樂於幫忙。
我開始順手給夏蓓蓓買早餐,帶小零嘴。
怕她有負擔,我帶的分量不大。
偶爾是雞蛋,偶爾是一枚小面包,都說是吃不完剩下的。
社團的活動我也捎上她,
人很多,我和大家玩在一塊兒,也不忘了她,把她的手牽著,不讓她落單被冷落。
熱鬧的氛圍,自卑的她越來越開朗活潑,笑得越來越開心,我很有成就感。
她是朋友,也像妹妹。
我把她介紹給陸興言,調侃這是霍裡未來老婆。
霍裡擺擺手,依舊一個勁否認,夏蓓蓓羞紅了臉。
我嘲笑霍裡敢想不敢做。
陸興言寵溺地抱著我,揉我的腦袋,「姜江說是,就肯定是。」
3
陸興言比我大兩歲,
雖然學校相鄰,但在沒課的時候才能見著面。
課餘時間我們經常約出去玩,
除了我和陸興言,還偶爾會有霍裡和夏蓓蓓。
霍裡大言不慚,說朋友就該帶著朋友一起玩,不然怎麼增進感情。
夏蓓蓓抱著的飯盒被霍裡鄭重擺到桌上,
「來來,姜江你快嘗嘗,這可是蓓蓓起了個大早,專門為你做的可樂雞翅。」
我瞧著盒子裡黑糊糊的一團,
唏噓果然情人眼裡出西施。霍裡這是戀愛上腦了,三句話至少有兩句是在誇夏蓓蓓。
「比起他們,我更想和你二人世界。」
我枕著陸興言肩膀,痛罵那兩隻礙眼的電燈泡。
陸興言倒是對此沒有一點介意,反倒問我:「你討厭夏蓓蓓?」
我搖頭:「文文靜靜的女孩子,又沒得罪我,我討厭她幹什麼呀。」
陸興言輕聲說:「嗯,是啊。而且我看得出來,夏蓓蓓挺喜歡你的,那你對她也好點唄。」
我覺得這句話有點怪,嘟囔道:「難道我對她還不夠好嗎?我快成她老媽子了。」
陸興言低笑:「好好好,我們姜江是最棒的老媽子。」
「說誰呢!」我伸手去撓他。
他怕痒,隻準我撓了兩下,便將我的手反剪到身後。
我呆呆地看著他,他也靜靜的看著我,熾熱的目光快要把我剝掉層皮。
他生得好看,溫柔如月光,
當他說會愛我一輩子時,我想我同樣是到S都會愛他。
4
他們在我耳邊提起夏蓓蓓的次數越來越多,我和夏蓓蓓相處的時間也越來越多,我們越來越熟。
夏蓓蓓面對我時也不再那麼膽怯,但我還是能看出她的自卑。
我、霍裡還有陸興言,家境比普通人要好一些,出去玩從來不用為錢發愁。
我們很默契地,關於費用的話題,絕對不在夏蓓蓓面前聊。
「我一定會努力學習,畢業了找個好工作。等我領到工資,請你們吃飯,報答你們。」
夏蓓蓓常把這句話掛在嘴邊,
她的好勝心強,「學習好」是她覺得自己唯一一個拿得出手的優點。
我不在意這個,也還是笑嘻嘻地鼓勵她:「好呀,我們等著你的大餐呢。」
可我沒想到,她會這麼極端。
在地上撿到從她口袋掉落的小抄時,我不敢相信,又滿是心疼,「你這是犯傻呀你!」
夏蓓蓓泣不成聲:「我隻是想要再優秀一點,就可以離你們更近一點。」
霍裡聽說我將夏蓓蓓帶走,在隔壁班匆忙找來。
「這是怎麼了?」霍裡擋在夏蓓蓓身前護著。
我抿抿唇,看著夏蓓蓓。
她緊張地搖頭,無聲地哀求我:不要告訴霍裡。
我嘆氣,
最後什麼也沒說,越過他們離開。
我聽到霍裡在後頭問夏蓓蓓怎麼回事。
夏蓓蓓顫聲解釋:「是我不小心打翻了姜江的水杯。」
「她打你了?哭成這樣。不就一個水杯,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
「沒,沒有的,是我的錯,姜江她完全沒有怪我。」
5
陸興言知道了這事,
擔心我和夏蓓蓓因此產生嫌隙,便提議大家一起出去旅行。
其實我沒他們想象中的那麼不高興,畢竟夏蓓蓓作弊與否,結局如何,同我的幹系並不是那麼大。
我和往常沒什麼不同,該吃吃該玩玩。
倒是夏蓓蓓經常小心翼翼地偷看我臉色。
也許想同我靠近,又怕我會提起她弄小抄那件事。
連著海的沙灘,
陸興言牽著我的手,霍裡勾著我的肩膀。
霍裡問我:「你那杯子在哪裡買的?我替夏蓓蓓賠你一個唄,別不高興了。」
我看著桌子的另一側,夏蓓蓓正縮著肩膀大氣不敢出。
「沒事,反正我也不怎麼喜歡,摔沒了正好。」
皆大歡喜的回答。
霍裡拍了拍我的肩膀,給我豎起拇指:「我果真沒看錯,姜江你就不是小氣的人。」
好像除了我以外,大家都松了一口氣。
霍裡把夏蓓蓓交到我手上,「你們倆先聊聊天,我和興言去取車,順路給你們買好喝的椰子汁哈。」
陸興言親吻我的額頭:「別亂走,注意安全。」
6
我和夏蓓蓓肩並肩,面對著海坐了一陣。
「對不起。」夏蓓蓓終於忍不住。
我說:「成績是你自己的,人生也是你自己的。你沒有對不起我。」
夏蓓蓓忙又改口:「我已經意識到我做錯了。」
「以後我會靠我自己的努力,不會再投機取巧,姜江,你相信我吧。」
見我點頭,夏蓓蓓喜笑顏開。
「那我們去那邊的林子看看吧。」
我有些猶豫,「興言剛才讓我們別亂走。」
可夏蓓蓓一蹦一跳地走得很快,「沒關系的,我認得路,趕在他們之前回來就好啦。」
我回頭看了一眼,沒見著陸興言和霍裡的身影。
算了,就在附近,應該沒事。
不好掃興。
我跟在夏蓓蓓後頭,她開心地挽著我的手。
住在山裡的夏蓓蓓沒有見過海,
小小的彩色貝殼,路過背著螺的螃蟹,隨處可見。
「好漂亮啊。」她撿起幾個,一直在驚嘆。
然而沒過多久,
我們笑不出來了。
夏蓓蓓顧著埋頭撿貝殼,而我的方向感非常差。
海邊的林子,除了沙子石頭就是樹,來時的路在哪裡,根本分不清。
「怎麼辦啊,姜江。」
夏蓓蓓手裡的貝殼散了一地,眼淚跟著啪嗒啪嗒地掉。
天色漸暗,我也很害怕。
我給陸興言打電話,打不出去,手機一格信號也沒有。
「沒事的,往回走就好了。」
我安撫夏蓓蓓,
回應我的隻有哭聲。
7
手機最後的電用來支撐微弱的光亮,充當手電照明。
我們來回走了幾個方向,
全錯了。
夏蓓蓓哭得眼睛腫了,走兩步摔一跤。
我不得不扶著她,
一路下來又累又渴,出了一身的汗。
「最後再試一遍吧。」
嘴唇幹涸,我舔了舔。
轉動地上的樹枝,隨機出一個方向。
夏蓓蓓好像崴了腳,她疼得走不快,重量幾乎全要倚在我肩上。
我託著她,頭暈眼花。
「我們會S在這裡嗎?」之前問有沒有毒蛇有沒有毒蟲,有沒有壞人,現在問會不會S。
我實在沒有力氣回答了,
可一旦我沒及時安慰她,她便又開始自責哭泣。
「都怪我,都怪我,如果不是我說要來,你怎麼會被困在這林子裡。」
「給興言和阿裡知道了,他們肯定要恨S我了。」
「......」
我抬手,疲憊地輕拍她的後背。
終於在我也快要放棄的時候,眼前出現了光亮。
肩上的重量一輕,夏蓓蓓哭著跑了過去,撲進為首的陸興言懷裡,「言哥,我好害怕啊。」
8
未等我反應,
夏蓓蓓朝後一倒,他們驚呼夏蓓蓓名字,夏蓓蓓暈了。
我倚著救援人員的手臂,小口喝著水。
湿潤不知不覺轉移到了眼眶中。
救援人員握住我顫抖的手,「沒事了姑娘,你已經得救了。」
......
我發燒了幾天,渾渾噩噩。
直到意識恢復清醒,
床邊坐著打瞌睡的霍裡。
我撐著床坐起,四周環看了一圈。
除了我,就隻有霍裡。
沒看到陸興言,我想見他,於是我問霍裡:「興言呢?」
霍裡撫了撫褲腿上的褶皺,「蓓蓓和他去寺廟了。」
「你昏睡了幾天,她就哭了幾天,鬧著要去為你燒香祈福。」
我指尖發白,「為什麼是興言?」
霍裡嗤笑:「別把人想得那麼壞,我又不會開車,除了興言還能是誰。」
短暫的沉默,
我松開攥皺的床單想躺下,
霍裡突然問我:「你滿意了嗎?」
我擰眉:「什麼意思?」
他滿是嘲弄:「你說什麼把夏蓓蓓當朋友,其實你一點也看不上她,不喜歡她對吧?」
「表面上裝大度原諒蓓蓓,背地裡卻耍這種欺負人的伎倆,真虛偽。」
我愣怔地看著霍裡,
這個總愛跟在我身邊,和我一起玩耍的好朋友,竟然在說我虛偽?
「去林子不是我的本意,是蓓蓓她......」
「我知道。」霍裡打斷我,「你用不著急著撇清,蓓蓓早為這事兒道歉了。她心思單純,又不是故意的,都已經那麼自責,倒是你,竟然還想著怪她。」
「我們一直覺得你很懂事,才說讓你看著點,不要亂跑。結果,你為什麼還是去了林子?」
我想再解釋些什麼,最後沒有。
似乎無從解釋。
面對一個認識了好幾年,無話不談的好友,滿是無力感。
就連我滿是委屈,期待著能夠維護我的陸興言,也覺得我做得不對:“下次注意點就好了。”
心底愈發寒涼。
夏蓓蓓在邊上哭,他們一左一右護在她身邊,一如昨夜,透明的圍牆,將我隔在圈外。
他們哄著她,說不是她的錯。
那是誰的錯呢?
我嗎?
9
他們沒有深究是誰的過錯,不斷地告訴我,他們不會怪我。
但他們又叮囑我,希望我和夏蓓蓓能好好相處。
我確實舍不得陸興言和霍裡。
畢竟那麼多年的感情,我始終認為,他們總會慢慢發現我的好。
而且夏蓓蓓依舊黏著我,與從前無異,逢人便高高興興地炫耀說我是她的好朋友。
也許真的和他們所說的那樣,夏蓓蓓隻是比較遲鈍和單純,沒有壞心思,也不是她故意造成我現在這般難堪的境地。
想到她的家庭,我不忍心,還是接納了她。
而且我們很快就要畢業,畢業後就很可能沒有交集了。
我藏著期待,等著一天天過去。
然而到了實習期,我被陸興言折騰深夜,一覺睡到中午,醒來時發現早錯過了鬧鍾也錯過了時間。
未讀郵件裡是人事部的消息。
對方很遺憾地告訴我,他們錄用了其他人選,而我失去了進入陸興言公司的機會。
陸興言很抱歉,不斷安慰我,“沒關系的,反正也不是很符合你的專業,你先去你父母安排的工作吧。”
確實沒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