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太多不甘,太多畏懼,和太多的情不得已。
“媽,我回不了家了,你要的醬油,我送不回去了。”
“再見了,媽媽。”
我哭著捂住了臉,嗫喏對父母的呼喚。
夢醒後,我離開了軀體。
最後的幾天,系統剝奪了我對身體的控制權。
我隻能看著我的肉體,在病痛中嘔血,昏厥,周而復始。
許導為此心力交瘁,甚至畏懼來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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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想到我當初與他的約定,他每次都會在見我前,哭完再進來。
“雪莉,下午你的視頻我會發布在網上,之後我也不會再回復關於你的事情。”
“我買了去雪國的票,等一切處理完,我們一起離開這個傷心地,再也不回國了。”
他說完,拍了拍我毫無知覺的臉:“乖乖,不會再有人讓你難過了。”
我站在他身後,俯身抱住了他高大的身軀。
“謝謝你。”
下午,我發布的視頻點燃了戰線。
許導最後一次出現在鏡頭前,他點頭證實了我確診癌症的事實。
“雪莉現在已經在彌留階段,希望大家嘴上積德,現在媒體爆出來的和黑料都和雪莉無關!”
許導語氣哽咽,紅著眼睛看向鏡頭:“從今天開始我退出娛樂圈,有些話我也不怕說了。”
“裴洋,我不怕你的報復,你這個喪盡天良的賤人,和劉清願復合就拋棄了她,明明她就連S了,都不想牽連你,可你卻讓她的一生留下的全是遺憾!你知道她有多想完成這部作品嗎?!要不是你從中作梗,她早就拍完了這部遺作!現在又聯合媒體,在輿論上對她造謠羞辱!我操你大爺的,你會有報應的!”
他說完,深吸了一口氣。
在記者還在錯愕時,迅速調整好狀態。
“謝謝記者朋友們的採訪,請幫忙澄清事實。眼下雪莉的好友們會送她最後一程,她本人也表示已經放下裴先生,她的葬禮也不會邀請他。”
“祝他和劉清願小姐,百年好合!”
許導轉身離去。
這波聲明,再一次掀起熱潮。
開始有人出分析帖,把劉清願突然出現在大眾視野的時間線,和我逐漸退出大眾視野的時間線進行復盤。
越扒越有。
【劉清願一出現,霸總就對雪梨不理不睬了!好慘一女的,三年換不回一顆真心!】
【我就說她的宣傳怎麼鋪天蓋地,現在終於能說了,當初都給我看惡心了,我可討厭她了!】
【劉清願真惡心,以前讀書時候吊著霸總,現在沒錢了就來搶霸總,這霸總也惡心,別人勾勾手就回頭是岸了!好在雪莉最後清醒了,賤男人不配得到原諒!】
裴洋砸錢買來的好口碑,轉眼便覆滅了。
如今劉清願再想營銷單純聖潔小白花都不會被人買賬,她甚至連出現在大眾視野都會遭到抵制。
為我惋惜的路人血洗廣場。
而裴洋的底下,我的真愛粉們開始質問他當初的陰陽怪氣。
明明是最親近的人,卻說出凌磨兩可。
最傷我、最致命的話語都是出自裴洋,何其可笑。
而裴洋在得知真相後,多次被拍到臉色慘白的模樣。
他跌跌撞撞跑去狗仔爆料的醫院時,我早已經不在那裡了。
護士一看是他,笑著的臉都變得無比憎惡,找了一番後替我轉交了最後的一封信。
【裴洋,我不會讓你看到我最後一面,因為我希望在你的記憶裡,我依舊美好。】
【別來找我,繼續恨我吧,我隻要你幸福就好。】
S人,就是要誅心。
裴洋看完信,神情恍惚地跌坐在地上。
他撞倒了椅子還全然不知,滿眼是淚地攥緊了我的信件。
“雪莉,為什麼你什麼都不告訴我,為什麼你這麼傻?!”
我脫離殘破軀體的靈魂坐在病床上,居高臨下地看向裴洋。
後悔了吧?
後悔也沒用了。
我會讓你餘生痛苦!
10
我跟在裴洋的身邊,看著他四處打聽我的蹤跡,卻沒有任何消息。
他恍恍惚惚,精神萎靡。
我跟在他身邊,看著他坐回車裡。
放在夾層裡的文件夾露出一個小角,裴洋還是沒有發現。
忽然手機滴滴滴響著,是劉清願打來的電話。
裴洋臉色一變,雙眼滿是恨意。
“你又打電話過來做什麼?你和常凱的事情,要我公之於眾嗎?”
“他今天剛打電話警告我別玩他的女人,哈哈哈,劉清願你還是把我當作猴耍!懷著常凱的孩子卻讓我接盤,要不是你迷惑我,我又怎麼會、怎麼會如此傷害她……”
“別再騷擾我!大不了同歸於盡!S了你給她償命!”
說完,他將手機摔在副駕上,捂著臉抬頭哽咽。
“雪莉,是不是很痛啊?明明你最怕痛,卻要受盡人間百苦!”
“對不起,是我被豬油蒙了眼,居然為了一個爛人傷害了你。”
“雪莉,讓我見你最後一面吧,讓我贖罪……”
我低垂眉眼,聽著他的懺悔不為所動。
哭吧,哭大聲點。
做我路上的送葬曲。
等到他哭完,已經過了半小時。
深邃的雙眼哭得腫了起來,實在是有些滑稽。
他埋頭撿手機時,總算是發現了這個文件夾。
帶著我名字的病歷本和我偽造的流產證明被他反復翻閱。
他沒有眨眼,再一次淚如雨下。
我的癌症是真而流產是假。
真真假假在一起。
如今我都要S了,他自然不會去查證,隻會沉浸在痛苦裡無法自拔。
“為什麼不告訴我……”
他一時心梗,整個人躺在座位上,無力地喘著粗氣。
那些悔恨積攢於心,像是把他的精血吃幹抹淨,下一秒就會含恨西天一般。
隻因我在流產證明上,做了點手腳。
這是他去見劉清願時,把我推倒的那一天。
【裴洋,都是你的錯,我不會給你留下任何贖罪的方式。】
【你就活該在痛苦裡,悔恨終生。】
“雪莉,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他臉色烏青,胸口的氣喘不上來。
想要拉開車門,手腳都沒有力氣。
好在巡邏的保安發現了差點窒息的他,才送去醫院急救。
得到消息的記者立馬去醫院集結,就為了拍一張裴洋痛苦悔恨的相片。
娛樂至S。
他做了個小手術,麻醉還沒過就要人替他找許導,想要見我最後一面。
可許導隻回了兩個字。
“不見”。
他把我藏在了老家,和我的好友們守在我的身邊。
“雪莉,他活該,你別同情他了,把他忘了。”
“別讓他髒了你的輪回路。”
我看著他語重心長勸說的模樣,忍不住笑著點了點頭。
盡管我沒有來世。
11
裴洋的日子,隻剩下懊悔。
像是魔怔般的自我摧殘,他反復看著我最後的一個影像視頻。
“雪莉,要是我當初多關心關心你,一切會不會來得及?”
“我愛你,我隻是……隻是執念太深,劉清願一點都比不上你。”
“雪莉,別不要我,讓我見你最後一面吧。”
他的眼睛紅得不行,眼淚幹涸,生澀得像是要滴出血一樣。
嘴角無法控制地流出涎水。
我就站在一旁,看著他的笑話。
當初流出照片時,他要是再多關心關心我,而不是羞辱我心機深沉,那或許他還能見到我的最後一面。
現在,他失去了資格。
【裴洋,你活該。】
【忙活了這麼久,你不過是眾人眼中的笑話。】
【以後劉清願的男友會英雄救美,把她再次推出大眾的視線,而你和我不過是別人故事裡的配角。】
【恭喜你,成了別人故事裡的小醜啊。】
我說完,鼓起了掌。
裴洋的臉顫了顫,想哭的表情又滑稽又醜陋。
他因為長時間的窒息,讓他的神經出現了問題。
現在總是控制不住地顫抖,面容也變得僵硬。
曾經俊逸的面容,變得可笑滑稽。
我放下鼓掌的手,悄然消失在病房裡。
最後的時間,我回到了愛我的人身邊。
現在的身體和枯骨一樣,瘦得看不出我原本的樣子。
朋友們和往常一樣,在我身邊絮絮叨叨地說話。
就當作我身體健康,什麼都沒發生。
他們也在祈禱奇跡發生,可幾乎不可能。
晚上,我的心率突然狂掉。
一行人嚇得直哭,許導都反而格外冷靜,立馬喊來了家庭醫生。
門外,他們不停地禱告。
許導抽了一根根香煙,失神地看著窗外的景色,喃喃祈禱。
我似乎看到了無數的光亮,在他們的虔誠中點亮了無際的黑夜。
【宿主,盡管隻是數據,可大家都很愛你啊。】
系統忽然冒出了頭。
【你聽說過願力嗎?但眾人真心實意地發出心願,有時候會創造奇跡。】
我張了張嘴,看向詭異的系統精靈。
【什麼意思?】
【這個副本的願力快把我烤熟了,主腦願意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可以重新開始,也可以選擇結束行程。】
【馬上你將湮滅,請快點做出選擇哦。】
【那我可以以什麼形式復活?】
【他們都希望你被愛,那麼你會在這個副本誕生於愛意,或許在某個角落新生,而後與他們重逢,這是他們的願望。】
【你要在被愛中完成副本,而後踏上無限副本寂寞前行,還是結束痛苦?主腦把選擇權交予你。】
我愣了愣,而後展顏一笑,呼出了系統界面。
【隻要有回去的希望,我永遠都會選擇同意。】
為了他們的愛,也為了現實世界,愛著我的父母。
等我再次醒來,一聲清脆的哭喊,預示故事再一次開始。
十八年後,我再次出現在封面上。
人們都說,我的容貌與香消玉殒的女星相貌像得嚇人。
就像是,我是她的來世。
事實如此,但我假裝不懂。
彼時裴洋已經年近五十,而我青春年少,在最好的年華。
在參加娛樂大典時,毀容的裴洋撞見了風華正茂的我。
盡管他手握財富,卻再也不曾遇到像我那麼愛他的人。
“雪莉、雪莉!”
他怔愣地喊著我的名字,企圖牽住我的手,卻被我大哥推倒在地。
“S變態,對我妹妹動手動腳做什麼!”
我誕生於豪門世家,再也不是被當作爛泥的人家。
早早地尋到了許導,與他相認。
在外人面前我們是忘年交,而私底下他知道我是誰。
所有的故友,都在新的故事裡重逢。
隻有裴洋,被我摒棄在外。
我假裝詫異地看向醜陋的男人。
“你是誰?我們認識嗎?”
而後又展顏一笑,居高臨下地看向曾經對我不屑一顧的他。
“別在我面前耍這種心眼哦,我們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