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二天是老爺子的壽宴。
我一早就起來梳洗穿戴完畢,還幫薄靳北準備了他要穿的衣服。
其實過去三年裡,隻要薄靳北在家,他的穿搭都是我準備的。
以前他總是習以為常。
今天不知怎麼的,竟在出門的時候,客客氣氣地對我說了聲謝謝。
我略驚訝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友好地笑笑。
薄靳北抿了抿唇,似是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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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念又像是想到了什麼,把到了嘴邊的話又給咽了回去。
我也不多問。
上車後,兩人一路無言到了老宅。
用人們忙忙碌碌地在準備。
薄靳北的父母有一段日子沒有看到我跟他了。
一見面就笑著招呼我坐到他們身邊去。
薄靳北以前很看不慣他父母這麼喜歡我。
也不願陪在二老身邊,聽他們說一些無聊的家常。
今天看我乖巧地坐過去,他竟然也跟了過來。
他媽很是震驚,故意朝外面看了一眼:「今天的太陽是不是從西邊升起來的啊?」
薄靳北隻當沒有聽出來話裡的諷刺,仍舊坐著,還賠著笑。
到底是自己的親兒子。
見他今天這麼乖,他媽打趣了一句之後,沒再繼續。
後面聊著聊著,自然就聊到了催生上面。
以前談起這話題,薄靳北第一個不滿,自然不用我開口,他就先擋了回去。
可今天他卻回應他父母說:「我和小喬心裡有數,正在努力。」
他媽聞言笑得樂開了花。
連連讓保姆去把他爸和老爺子叫下來,說要跟他們分享喜事。
我睨了薄靳北一眼。
他還恬不知恥地衝我笑。
我:「……」
【這他媽都叫什麼事!】
【我昨晚是跟狗談的心嗎?】
薄靳北:「……」
16
好在壽宴是在中午。
再加上老爺子身體不濟,大伙兒吃完了飯,該散的就都散了。
我爸媽今天也在。
不過他們來了之後,也沒跟我說幾句話,一直都在跟薄靳北的父母聊天。
尤其是聽說我跟薄靳北準備要孩子,他們比薄靳北的父母還要更興奮。
臨走的時候,我媽把我拉到邊上叮囑我:「既然準備要孩子了,各方面自己要多注意。」
我沒吭聲,隻是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怎麼……」我媽頓時心驚,「你還不想生?」
「不是。」
我媽剛要松一口氣。
又聽到我說:「是我跟薄靳北,要離婚了。」
我媽:「……」
這口氣不但沒松下來,還差點背過氣去!
「你瘋了是不是?這個時候離婚,外面多少人得看我們桑家的笑話!」
「難道不離婚,外面就沒有人笑我們了嗎?」
我媽張了張嘴,忽然眼眶一紅,說不出話來了。
薄家這兩年如日中天,我家卻一直在走下坡路。
而我爸媽都是極要面子的人,開不了這個口去主動要薄家幫忙。
薄家利益至上,也在一直裝聾作啞。
我雖然不在生意場上混,卻也聽到過那些風言風語。
明明是薄家唯利是圖冷酷無情,卻因著如今他家勢大,外面那些人反過來說我家賣女求榮,S皮賴臉扒著薄家不肯放。
那便放了吧。
17
我爸媽本來S活都不願意我跟薄靳北離婚的。
直到我把一本病歷和一張出院單放到他們面前。
那是半年前,我在醫院做完流產手術後留下的。
薄靳北一直不知道,我跟他之間,其實有過一個孩子。
那次的意外來得太突然,檢查出來懷孕的時候,我有些想不好,到底要不要留下孩子。
彼時我對薄靳北已經有些失望了。
可我們這樣的家庭背景,結婚離婚什麼的,都太麻煩。
而且要一輩子相敬如賓地過下去,沒有個孩子也說不過去。
所以我給薄靳北打了電話,想問問他的打算。
但那個電話,他沒有接。
後來我從旁人處得知,那兩天他跟一群朋友去一個島上玩了。
男男女女,奢靡瘋魔,不知今夕是何夕。
我就是從那天開始,知道了這個人無藥可救。
他長得再好看,能力再好,卻不是個過日子的人。
如果我貪圖錢財,貪圖名利,那我可以委曲求全留在他身邊。
可我從小也是錦衣玉食,我也有我的驕傲。
與其等年紀大了再來後悔,不如趁現在年輕,趁早離婚。
18
我從爸媽家出來的時候,薄靳北匆匆趕來接我。
看到我手上捏著東西,他下意識地問:「是什麼?」
「幾張廢紙。」
我一邊回答,一邊將東西隨手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
薄靳北看了又看,似是不太相信我的話。
但他也不會去垃圾桶裡把東西撿回來。
隻是在上車後,薄靳北又問了一遍:「你剛剛扔的那兩張東西,是什麼?」
「真是廢紙。」我回答得毫無波瀾。
薄靳北還是不信,深深地盯著我。
這莫名其妙的執著讓我覺得很好笑。
我忽然就在心裡想:【如果他知道我們有過一個孩子,會後悔嗎?】
這則念頭剛落下,手腕上忽然傳來一陣痛意。
薄靳北攥住了我的手。
太用力了,像是要把我的手腕生生折斷。
我又痛又蒙,茫然地看向他:「你發什麼瘋?」
薄靳北一字一頓:「小喬,你是不是懷孕過?」
我愣在原地。
腦海中閃過很多奇奇怪怪的畫面。
比如我在心裡罵他,咒他,他都會突然變了臉色。
又或者我默默地慫恿他出軌,他也會突然變得有分寸。
還有上次我在心裡想出軌的事,他也是馬上就知道了。
這一切的一切,都太過巧合,讓我產生了一種難以言說的恐懼。
薄靳北大概也是看出了我的恐懼,他終於告訴我:「你心裡想的事,我都能知道。」
「……」
好魔幻。
好離譜。
我呆呆地看著他,都忘了要做什麼反應。
難怪他花天酒地,我卻總是抓不住他的錯處。
原來,他總能先一步知道我的心裡所想。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大概半年前吧,就是那次從島上玩回來。」
「所以你後面變得有分寸,是因為知道我在心裡罵你,等著抓你的把柄?」
「嗯。」
「你還真誠實。」我冷笑了聲。
薄靳北目光沉沉地看著我:「小喬,我告訴你這些,是想跟你再試試。」
「試……什麼?」
「跟你好好過下去。」
「呵……」我沒忍住,直接笑出了聲。
薄靳北微微皺眉:「小喬,我是真心的。」
「所以呢?你是真心的我就要答應你?你玩夠了,想要回歸家庭了,我就要無條件接受你?」
「不是那樣的。」薄靳北難得放低姿態,「前段時間你不在家,我每天回去,家裡都空蕩蕩的,一點人氣都沒有,我覺得很不習慣。」
「那你可以出去玩,外面大把的朋友等著你。」
「我試過了,可還是會想你。
「秦陽說,習慣是很可怕的東西,會讓人忽視別人的付出。
「我習慣了你在家裡等我,所以一直看不到, 你在過去這幾年,也為我隱忍付出過。」
他的語氣裡,是我從未聽過的真誠。
心頭有些翻湧,我閉了閉眼。
薄靳北小心翼翼地試探:「小喬, 你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不能。」
【孩子S了你來奶了!汽車撞牆你知道拐了!】
【你咋不上天呢?!】
薄靳北:「……」
19
自那天過後,薄靳北突然從那些風花雪月的場子裡消失了。
他跟施與薇,也斷了聯系。
怕我不知道,還特地讓秦陽跟我說了這事, 順便解釋了一些以前的事。
「嫂子, 北哥其實沒有跟施與薇怎麼,更沒有跟她事事報備。
「就是施與薇跟我們也認識, 總一起玩兒。
「我們對她不設防,有時候她就從我們嘴裡套了話, 知道了北哥的行蹤。」
「嗯。」
我的回應太過冷淡, 把秦陽本來還要說的話,都堵在了嘴裡。
他在電話那頭默默嘆了一口氣, 然後就掛了。
不多時, 我媽也給我打來電話。
跟我說家裡公司的情況好多了。
「應該是靳北在後面幫的忙。」
「嗯。」
本來就是他應該的。
誰讓他拖著不肯離婚?
既然頂著桑家女婿的頭銜, 就得幹點實事。
可我媽不這樣想。
她勸我:「既然靳北願意浪子回頭, 有心想跟你過下去, 你也就算了吧。」
「算不了。」
婚姻這碗夾生的飯, 我曾經努力咽下去過。
可薄靳北非要把我惡心到吐出來。
那麼第二次, 我就絕對不會再咽下去。
我媽知道勸不動我,也是嘆了一口氣,然後就掛了電話。
20
所有人都說薄靳北變好了, 都勸我知足。
大概是大家的態度讓薄靳北變得有底氣了。
久不露面的人, 突然出現在我面前,問我:
「小喬,你什麼時候回家?」
我平靜地看著他,一直看到他的底氣慢慢消失。
薄靳北不解地問:「你到底要我怎麼做才滿意?」
他跟我結婚,不過是利益驅使的商業聯姻罷了。
「(我」上面清清楚楚地寫著,我淨身出戶。
薄靳北攥著那幾張紙,指尖幾乎戳破紙面。
自從他能看到我心裡所想之後, 他一直都知道, 我想實錘了他婚內出軌再離婚。
那樣我不但能落個好名聲,還能分得一大筆財產。
可今天, 我親手遞上了這份淨身出戶的離婚協議, 隻求快刀斬亂麻, 能盡快跟他一刀兩斷。
薄靳北終於看到了我誓要離婚的決心。
他的唇變得有些白,說話也慢吞吞的:「是不是離婚了, 你會快樂點?」
「至少比頂著薄太太的頭銜要快樂很多。」
「那好。」他垂下了視線, 薄唇微微一勾, 飛快閃過一抹自嘲的笑。
當下他沒籤字。
但是第二天,他就讓律師送來了重新擬定的,他籤過字的離婚協議。
薄靳北賠償了我一大筆。
比之前我想要的, 還要更多。
我籤完字後, 律師跟薄靳北說了一聲。
隨後薄靳北給我打來電話。
接通後,他先是沉默了一陣兒。
然後才輕輕地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他應該是終於徹底想明白了,為什麼我非要離婚。
我也在這一刻, 覺得輕松了許多。
這一段路走得太過委屈,我不想一直委屈下去。
他的「對不起」不足以抹平過去。
但往後日子還長,山高水遠。
他有他的風花雪月。
我有我的清淨安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