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相似面孔的人太多,再加上幾年記憶衝刷,周戎一時也不敢十分肯定自己的判斷。但電光石火間他聯想起了更多的東西,B軍區通訊處裡那封來自A國的密函,最後籤發署名的,其姓氏就和A國前副總統一模一樣。
尋找丟失的軍方要人,混血Omega,切忌用刺激手段令其恢復神智,以免造成不必要的傷亡……
周戎悚然看向司南,後者正蜷縮在毛毯裡,睡得並不是很安穩,眉心細細皺著。
世上會有這麼巧合的事?
但如果他們要找司南……
漂洋過海不遠萬裡,末世處處險象環生,司南身上有什麼東西,是他們拼死也要追索的?
周戎找到幾包高蛋白巧克力粉,是軍用的野外高能量食物,便用水衝成糊糊,把司南的頭枕在自己大腿上,一勺勺小心喂給他。
司南對糊狀的食物非常抗拒,吃得十分痛苦,幾乎每口都要用各種手段哄騙半天才能咽下去,喂了幾勺就不肯再吃了。周戎沒辦法,隻得把他抱起來,往屁股上拍了一下作為懲罰,然後自己把甜膩膩的巧克力糊吃了。
後車廂裡還有各種壓縮餅幹,周戎叼著手電翻了半天,對A國軍方在食品設計上缺少創新精神這點深深不滿,最終總算翻出半箱帶肉松的餅幹,如獲至寶。
“很好,小司同志,以後這就是你的專用零食箱了。”周戎喃喃道,把一路翻出來的楓糖罐、巧克力、奶粉等都丟進餅幹箱裡去,掏出馬克筆,在紙箱上寫了“司南專屬”四個字。
所幸司南對加了楓糖的奶糊糊接受度比較高,斷斷續續吃了半碗。周戎又從單兵口糧中拆出了脫水耐貯蛋糕,豆腐幹大一小塊,全喂給司南吃了,看著他吃得微微發紅的嘴唇,心裡十分滿意。
“喜歡嗎?”他隔著毛毯把司南卷兒抱在懷裡,小聲問。
司南似乎有一丁點意識,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嗯。”
“你是A國人嗎?”
“……嗯。”
周戎想了想,斟酌片刻,問:“他們……那三個人,為什麼要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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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南眉毛擰了起來,潛意識仿佛經歷了某些非常痛苦的回憶,發出微弱的掙扎。
“為什麼抓你?是不是你帶了什麼東西?”
司南用力別過頭,扭動的頻率越來越大。周戎一手抱不住了,雙臂把他扣緊在自己大腿上,卻見他神情越來越焦躁,胸腔也急促起伏,繼而發出細微而尖銳的聲響,那是在倒氣!
“沒事、沒事了……”周戎見狀不對,立刻把他緊緊按在懷裡,用力撫摸他的頭發和脊背,在耳邊不斷重復:“別怕,是戎哥的錯,不問你了……沒事了,別怕……”
好半天司南的掙扎才漸漸平復,伏在他臂彎裡,眉心還緊緊鎖著。
“戎哥錯了,不問了好嗎?”
周戎用胡渣蹭他冰涼的臉,蹭得司南不樂意地躲閃。
他呼了口氣,不敢再問相關問題。
然而溫暖的身體還緊貼在自己懷中,靜謐的車廂裡,甚至連彼此的心跳都清晰可聞。過了片刻,周戎心又有些痒痒的,忍不住咳了一聲:“司小南?”
司南昏昏欲睡。
“你喜歡戎哥嗎?”
“嗯。”
周戎還沒來得及七上八下,就被這清晰肯定、毫不猶豫的嗯字給打蒙了,半晌愉悅地“嘶”了一聲,又不懷好意問:“你喜歡顏豪嘛?”
簡直太乘人之危了,要是顏豪在的話估計得衝上來揍他。
這回司南遲疑了好幾秒,“……嗯。”
周戎:“?!”
“……”周戎心念電轉,問:“你喜歡春草嗎?”
“嗯。”
“……郭偉祥呢?”
“嗯。”
“丁實呢?!”
“嗯。”
周戎悲憤道:“不要那麼多‘嗯’!具體說說!”
司南發出了抗拒的“唔唔”聲,大概意思是不想具體說說。
周戎像頭吃食吃到一半被人強行奪走了的狼,坐在那抓了抓耳朵,突然眉頭一皺計上心來,換了個方式問:“那麼在所有人中,你最喜歡的是不是戎哥?”
司南扭了下,看起來竟然有點不好意思,小小聲地:“嗯。”
百花齊放,禮炮齊響。
周戎志得意滿,覺得人生正在自己眼前徐徐鋪開一條金光大道,眼見就要走到辦喜事收禮錢、喝交杯酒送入洞房的巔峰上去了。
他仰天長笑數聲,捏捏司南削瘦的臉頰:“很好,戎哥也喜歡你,最喜歡你了。”
說著他在司南額角上親了口,踩著油門發動汽車,在夜幕降臨的曠野中駛向下一座城鎮。
·
臘月底,天寒地凍,滴水成冰。
周戎夜晚開車,白天才敢稍微睡會兒。他仔細辨別喪屍大潮的行跡,盡量撿荒野無人、地勢高陡的路線,緩慢而安全地一路南下。
沿途所有城鎮和村莊,都在一夜之間變成了廢墟。
天高地遠,北風呼嘯。腳下遙遠的村落寂靜空曠,田野裡的荒草隨風壓向一邊,隱約可見螞蟻般的渺小的人影在田埂上緩緩移動。
那是喪屍。
某個陰天的中午,周戎把車停在半山腰,前後設置好路障後,鎖好了車門,把昏睡不醒的司南裹成卷兒枕在自己大腿上,俯在方向盤上小睡了片刻。
不多會他便被悉悉索索的動靜所驚醒,睜眼一看,隻見司南竟然醒了,維持著枕在他大腿上的姿勢不斷掙扎,仿佛非常的不舒服。
這幾天周戎親親抱抱蹭蹭都已經很習慣了,順嘴就在他眼皮上親了一下:“怎麼了?”
司南立刻抬眼望向他,眼睫張開非常明顯的扇形,瞳孔裡明明白白寫著困惑,仿佛在問你為什麼隨隨便便親我?
“!!”周戎立刻反應過來,心道不好。
但他沒表露出絲毫心虛,而是坦坦蕩蕩迎向司南的目光,神情充滿了春天般的溫暖和慈愛:“醒了?哪裡不舒服?”
“……”司南腦子還很迷糊,閉上眼睛,片刻後又睜開,帶著倦意沙啞道:“……熱……”
周戎摸摸他的手心,確實很熱,就把毛毯稍微松開些許:“現在呢?”
司南往上掙了掙,頭頸更舒服地靠在周戎結實的腿上,又吐出一個字:“水。”
周戎:“……”
周隊長感到非常痛苦。因為姿勢略微變化的關系,現在司南的臉幾乎貼在了他大腿中間,Alpha沸騰的雄性熱血又一股腦向下衝去了。
“小司同志,”周戎喂了兩口水,見司南扭頭不要了,才語重心長地低頭問:“咱倆能就目前的姿勢問題嚴肅認真地談一談嗎?”
司南閉上眼睛,發出輕微穩定的鼻息。
小司同志顯然不想談。
周戎又陷入了這幾天不斷循環的硬——消停下去——又硬——消停下去——再硬的輪回。他癱坐在駕駛席上,感覺那個部位的敏感度瞬間提高了幾百倍,隔著厚厚的迷彩褲,都能感覺到Omega溫熱的鼻息一下下噴在上面。
讓我犯錯誤吧,他絕望地想。
小司同志很喜歡我的,說不定我犯過錯誤以後他就更喜歡了呢?
那天中午短暫又突如其來的清醒之後,司南醒來的預兆逐漸變多。第二天周戎喂他脫水蔬菜拌午餐肉時,他甚至朦朦朧朧地叫了聲“戎哥”;第三天早上他正靠著周戎的肩膀睡覺,突然在車輛前行的顛簸中醒了,軟綿綿地問:“……我們要上哪去?”
周戎叼著煙,悲哀道:“開房。”
漢語博大精深,司南的理解水平顯然沒到那個層次,迷迷瞪瞪地“哦”了一聲。
然而周戎確實是奔著開房去的。晚上天黑之前,他找到山野間一棟護林隊的二層水泥房,宿舍生活設施一應俱全,但已經很久沒住人了,周遭落滿了灰塵,廚房裡還有半罐煤氣和鍋碗瓢盆。
他把車巧妙地堵在大門處,成為嚴嚴實實的屏障,車門正對樓道出口以隨時應付突發情況。然後花了半天時間清掃衛生,整理床鋪,燒開熱水,小火上慢慢燉煮著一鍋溫暖噴香的菜肉粥。
“司小南?”周戎蹲在床邊,捏捏司南熟睡的臉,溫柔而嚴肅地教訓:“今晚辭舊迎新,聽話,咱倆都必須洗個澡,不然不能去晦氣。”
司南發出平穩有規律的鼻息。
“你再不醒的話,戎哥就幫你洗了哦。”
周戎等了片刻,自言自語道:“看來確實是想讓戎哥幫你洗……好吧。”
他小心翼翼把毛毯打開,脫下司南的外套和襯衣,又把鞋脫了。然後他做了會心理建設,反復默念社會主義八榮八恥和二十四字核心價值觀,才脫下司南的長褲,盡量不去看懷裡光裸的身體,把司南抱進浴室,放進了熱氣騰騰的浴缸。
這一路來顛沛流離,如今能洗到一個熱水澡,是多麼奢侈的事情。
司南剛躺進浴缸,就發出一聲舒服的喟嘆,朦朦朧朧抱住了周戎的手臂。
“別亂動,水灑出來了,嘶……”
周戎坐在浴缸邊,撿了塊肥皂頭,胡亂在司南浸透了水的身上抹了幾把。這對他來說確實非常困難,倒不僅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問題,而是司南本人非常不配合,半夢半醒間似乎對周戎的手產生了極大的興趣,總是掙扎著想抱住,弄得水花到處都是。
周戎上半身被濺滿了水,軍裝襯衣貼在身上很不舒服,讓他頗有些煩躁。
“小司同志,請配合一點。”周戎點著他鼻尖認真說:“再這樣打你屁股了哦。”
小司同志鼻腔中發出模糊的呢喃,沾滿水汽的頭發湿漉漉貼在修長的脖頸上。
周戎不敢細看,趕緊別過頭去喃喃道:“待會再打。穿上衣服了再打。”
Omega信息素混雜著溫熱的水蒸氣,讓周戎的心髒無端跳得厲害。他屏住呼吸,出去喝了幾大口冰水,沸騰的熱血終於稍微冷靜下來。
趕緊一鼓作氣把澡洗完,煎熬過去就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