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是想嘲諷一番,誰想這話剛說完,他就感覺自己腳底被人輕輕劃了一下,痒得他一激靈。
秦滿放下文件,噙笑問:“怎麼了,小學弟。”
“……少佔你爸爸便宜!”紀燃臉頰驀地燒起,“我是在念你微博下的評論!”
“那些啊……”秦滿問,“我沒看,都是些什麼評論?”
紀燃嗤笑:“少裝,還能是什麼評論,不就是女生在底下哥哥學長的叫你。”
“是嗎。”
“你自己不會看?”
這群人為了勾搭秦滿還真是什麼話都說得出來啊,嬌嬌醜得這麼真實,她們都能真情實感地誇上大半天。
秦滿直直看著他,突然問:“你這是在吃醋?”
紀燃還想嘲諷幾句,聽見這話,瞬間熄火。
“……我吃醋?我吃什麼醋?!”他掩耳盜鈴地關掉微博評論,“我是看人小姑娘這麼真心實意的給你評論,你連回都不回。渣男!”
“你是存心的吧?我讓你給我小號,你把大號給我做什麼?”
秦滿道:“我沒別的賬號了。這號你隨便拿去罵人,被封了也沒事。”
“……算了。”紀燃把他的號注銷掉。
秦滿問:“不罵顧哲了?”
“不罵了,浪費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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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燃切換回自己的微博,點開粉絲列表。
他就幾百粉絲,沒翻多久,就在底部翻到了秦滿的微博ID。
嶽文文的ID就在他前面幾位,這麼算下來……秦滿在高中就關注自己了?
為什麼?那會雖然已經過了他們針鋒相對的時期,但怎麼想,都不是那種能關注對方微博的關系。
他原本想問,抬頭就看見秦滿正專心看著手裡頭的文件,自己的腳丫還被他放在大腿上,甚至蹭到了他的T恤邊緣。
“……”
算了,百八十年前的事,要問了,秦滿也不一定記得,反倒顯得他很在意似的。
紀燃點開他的微博主頁,盯著嬌嬌看了會兒,拇指往下一點。
左下方,圖標倏然一跳。兩人的關系變成了“互相關注”。
第51章
嶽文文在工地上暴曬一周, 終於決定逃命。
但這回他不是很敢躲到紀燃家了。
每年的這段時間, 紀燃的脾氣都不太好, 更不用說最近還撞上了微博上那檔子破事。要說工地是刑場,那紀燃身邊恐怕就是地獄。
程鵬在電話裡道:“你就不能躲酒店去嗎,你以為你以前躲紀燃家,你爸就不知道?他如果真想把你抓回去,你躲到天涯海角都沒用。”
“哎呀, 我這不是嫌酒店無聊嘛。”嶽文文道,“對了,小燃燃今年……去不去看阿姨啊?”
“不知道。”程鵬說。
嶽文文託腮盯著鏡子裡的人,苦兮兮道:“我皮膚都被曬成什麼樣了。鵬鵬,等你忙完了,我們叫上小燃燃一塊去泡個溫泉吧。”
“我都可以,你去問紀燃。他要是想去, 就一塊去。”
嶽文文把‘溫泉旅行’和‘挨一頓罵’放在心裡衡量許久, 最終還是給紀燃打了電話。
對面接得倒快, 嶽文文作出一幅溫柔的語氣:“小燃燃, 在幹嘛呢?”
紀燃聲音如常:“工作,什麼事?”
嶽文文道:“是這樣……人家最近發現一家特別棒的溫泉酒店, 我們一塊去吧,好不好。”
紀燃提醒他:“現在是夏天, 外面三十度。”
“那又怎麼了?泡出一身汗, 再去蒸拿房裡坐坐, 按個摩, 多舒服啊。”
紀燃本來沒什麼興趣,聽到後面,他突然覺得腰有點酸。
他現在每天都在辦公室坐好幾個小時,晚上回到家往床上一躺,簡直就是一天之中最舒爽的時刻。
他沒怎麼猶豫:“什麼時候?”
嶽文文驚呆了。他原本隻是想試探地問一聲,沒想過紀燃真的會同意!
這麼多年來,每到這段時間,他們連紀燃的人影都看不見,更不用說往外約了。
“挑個周末吧!”他捧著日歷,趁熱打鐵道,“就下周!行不行?”
“嗯。”紀燃餘光掃到身邊的人,頓了頓,“給我訂個雙床房,大床也可以。”
“明白!”
嶽文文喜滋滋地把當天計劃說完。臨掛電話前,才小心翼翼地問,“小燃燃,你今年去看阿姨嗎?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你專心搬你的磚。”紀燃道,“掛了。”
把手機丟到一邊,紀燃單手撐著下巴,問:“你下周末有沒有空?”
秦滿從文件中抬首:“有,怎麼了。”
“我要去泡溫泉,缺個提行李的。”
秦滿笑:“好,我給你提。”
紀燃滿意地低下頭,剛準備偷會懶,辦公桌上的座機響了起來。
紀惟打來的,叫他去趟辦公室。
紀燃隱約猜到是什麼事,臨出門前,還專門叮囑秦滿:“不準再跟上來!”
果然,剛進辦公室,紀惟便冷著臉道:“爸的意思,是讓你繼續跟這個項目。”
紀燃看著那份被丟回來的旺興企劃案,嘖了聲:“你跟秦滿做了這麼多年同學,還不了解他?你覺得他會傻到籤這種合同嗎。”
這世上誰能真正了解秦滿?
想起在自己在陽臺上看到的場景,紀惟就覺得荒唐。
“……爸說,你如果不接這個項目,就收拾好行李準備出國。”
“可以啊。”紀燃道,“你幫我轉告他老人家,我這段時間一直住在西城的宅子,你讓他找人拿繩子把我綁去。”
紀惟皺眉:“去國外有什麼不好的?你不是喜歡自由嗎?出去了沒人能管你。”
“你還知道自由呢。”紀燃哂笑一聲,“自由就是,老子想呆在哪就在哪,我不想出國,就沒人能逼我去,你讓他少操這份心,對大家都好。”
紀惟:“你為什麼非要忤逆爸?”
“這話該問你自己,當了這麼多年的好孩子,天天聽著紀國正的話辦事,你還沒膩?”
紀惟一怔。
“沒什麼事我就下去了。”紀燃轉身,突然想起什麼,回頭道,“禮拜五我請假,現在跟你說了,假條我就不交了。”
紀惟當然知道他請假要去做什麼。
他還記得趙清彤車禍那天,他母親臉上沒有一絲喜悅的情緒,隻是安安靜靜地看著電視上新聞,仿佛遭遇車禍的不是她丈夫的情人。
她叫來助理,冷淡地吩咐:把那孩子帶去醫院,看能不能見她最後一面。
“聽見沒?”
紀燃的話把他拽回神。
紀惟收回視線,沉默半晌:“知道了,出去。”
——
趙清彤忌日當天,紀燃起得很早。他半躺在床上,用手機向花店預定了束白菊花。
他側過頭,看到男人裸露在外的結實手臂。
秦滿側身睡著,一邊手搭在被褥外,呼吸勻稱。
他突然想起初中運動會時,他路過秦滿的班級,看到對方正趴在課桌上小憩,夕陽的暖光打在他臉上,就像是電視劇裡的場景。
紀燃多看了兩眼,正要收回視線,就見對方眼睫輕輕動了動。
他來不及躲,就跟秦滿對上了眼神。
秦滿的眼眸是深棕色,在陽光底下深邃似海,光線一暗,便是沉不見底。
他的聲音裡帶了些剛起床的慵懶和沙啞:“這麼早?”
早起是計劃之外的事,紀燃打算下午再去墓園,那時候太陽不大,墓園裡人也不多。
“嗯。”他應,“去晨跑。”
十分鍾後,紀燃無語地看著身邊的人:“……你困就繼續睡,非跟我出來做什麼?”
秦滿打了個哈欠,很沒說服力:“不困。”
紀燃很少晨跑,他覺得這是老年人運動,今天會來,也隻是起太早,闲著沒事。
跑出一小段,迎面跑來兩個小姑娘。
那兩人先是一愣,然後害羞地跟秦滿打招呼:“早。”
紀燃疑惑地側過頭,看到秦滿淡淡地點了點頭,應了句早。
紀燃立刻就反應過來了。
呵,這渣男,連晨跑都不忘勾搭別人。
他一直不明白,秦滿無非就是帥了點,他身邊也不是沒有長得好看的人,就沒見過誰能像秦滿這樣,走哪都能收獲一堆愛慕的。
“你今天怎麼總喜歡看我?”秦滿哂笑道。
“誰看你了?”紀燃矢口否認。他看了眼表,“時間差不多了,你還要上班,先回去吧。”
秦滿:“不急,我今天不上班。”
紀燃停下腳步:“為什麼?”
“今天不是伯母的忌日嗎,”秦滿莞爾,“我陪你去。”
“……你怎麼知道?”紀燃想也不想便拒絕,“不需要你陪,滾回去上班,我可沒批你的假。”
秦滿煞有介事道:“那就算我曠工吧,要罰款嗎?我沒錢,拿身體抵債行不行。”
紀燃震驚地瞪大眼。
這人的臉皮都去哪了??
他環顧四周,確定沒人聽見他們方才的對話後才罵:“閉嘴,你還要不要臉?”
“讓我去吧。”秦滿說,“我不打擾你,你就當是帶了個司機。”
紀燃最後還是妥協了。
墓園離市區有一段距離,免費司機,沒有不用的道理。
下午,兩人一塊出門,先是去了花店,把早上訂好的白菊花拿上。
路上,秦滿問:“你每年都去看伯母嗎?”
紀燃盯著外面的風景,沒吭聲。
其實在他成年以前,很少去看趙清彤。
他從小到大,身上都背著‘私生子’的枷鎖,要說他沒恨過,也未免太聖母了些。
沒得到回應,秦滿也不惱。他看了眼紀燃手上的花束:“隻買了花?要不要我去附近買點其他東西,給伯母燒些。”
“不要,汙染環境。”
前往墓園的路,越深就越渺無人煙。
紀燃撐著下巴看向窗外,他想起前幾回獨自前往墓園時,每每經過這條路,都覺得壓抑得很。
他甚至有種自己不是去祭拜,而是去赴死的錯覺。
這次卻不同,秦滿開了車內音響,在他耳邊絮絮叨叨說著話。
“等見完伯母,我們去吃點什麼吧。”
“溫泉酒店都定好了嗎。”
“我們兩一間房?”
紀燃側目:“我怎麼覺得你今天特別啰嗦。”
秦滿笑:“是嗎。我突然想起泳褲被我落在以前的房子裡了,得去買一件。”
紀燃看了他半晌,收回目光。
“……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