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淮發高燒,我要帶他去醫院。”
“什麼?”楊嶽瞬間清醒了,“柏爺發燒了?我就說嘛,你們大少爺臭講究什麼講究,和大家一起洗熱水澡不好嘛,非得深更半夜一個人去洗冷水澡。”
“深更半夜,一個人?”
“對啊,昨天晚上一兩點的時候吧,我起來尿尿看見的,當時給我嚇的喲,唉呀媽呀,我差點以為鬧鬼……”
簡松意沒有聽完楊嶽的屁話,整張臉瞬間冷了下來,咬咬牙,攥緊拳頭,深呼吸一口氣,沒有說什麼,隻是步伐飛快地下樓去找到老白。
老白上來看了一下柏淮的情況,確實需要去醫院,再加上被柏淮和簡松意兩個睜眼說瞎話技能滿級的人一頓忽悠,給家長打了電話說明情況,咨詢了意見後,就同意了他們兩個外出就醫的請求。
畢竟這次彭明洪沒來,這一整個年級的學生都要他管,他確實也抽不開身陪著,而這兩個小孩也都是一米八幾的大小伙子,發個燒,沒必要動靜鬧得太大。
隻是為了方便,還是讓基地派了車送他們去。
一路上,兩人相對無言,簡松意的唇一直不悅地抿著,眼角眉梢也隱隱壓制著怒意。
這種壓抑的怒意甚至讓他忘卻了結合熱帶來的不適。
陪著柏淮掛號,就診,抽血,輸液,排隊拿藥,拿著各種單子,板著臉,來來回回地跑著。
柏淮覺得,大少爺估計這輩子沒有來過這種小衛生站體驗民情,怪難為他的。
一直等把柏淮安頓在位置上,掛上了水,確定沒事兒了,簡松意才囑託護士幾句,自己離開。
過了十幾分鍾後,拿著一支抑制劑回來,拍到柏淮跟前,語氣不善:“這下你滿意了?”
柏淮低著頭,盯著手背上的針頭,沒說話。
這種無言的默認讓簡松意更生氣了:“柏淮,你有意思嗎你?大晚上的明明已經洗過澡了還去洗那個破冷水澡,就為了發個燒,下個山,來個醫院,幫老子拿一支抑制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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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淮緩緩掀起眼皮,神色漠然,語氣冷淡:“不然呢?你是覺得你初次結合熱的第一天,在抑制劑不充分的情況下,可以跟著一大群Alpha進行高強度的體能訓練?”
“我他媽怕這個?”
“我知道你要說你厲害,你體能撐得住,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你根本不知道怎麼當一個Omega,萬一信息素失控了怎麼辦?”
柏淮的語氣很平靜,簡松意知道他說的是對的。
看見簡松意沉默了,柏淮才勾著唇角笑了一下:“不過你也別太感動,這隻是小柏教官分內之職,畢竟你叫了我這麼多年淮哥哥,我還能不罩著你嗎?而且萬一別人都知道你是個Omega了,那我贏你贏得也沒什麼面子,別人還說我欺負人。”
從前柏淮這麼說,簡松意肯定就炸毛了,不顧三七二十一非要先打一頓嘴炮過了癮再說。
往往一頓叭叭完,本來要生什麼氣就忘了。
這一套,這麼多年,柏淮已經用得很熟練。
是他哄簡松意的法子,也是他欲蓋彌彰掩飾自己心意的法子,鮮有失手。
可這次簡松意居然很平靜。
他隻是站在柏淮跟前,垂著眼簾,語氣帶著點兒燥意:“你說你這嘴怎麼就能這麼不饒人呢?你從小到大但凡少氣我兩句,我現在能這麼看你不順眼?”
頓了頓。
“但是柏淮,我也不是個狼心狗肺的傻子,誰對我好,我不至於看不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柏淮:不,你就是個傻子。草履蟲。
全網最清水結合熱,法拉利和蘭博基尼還在路上。
第22章 Chapter 22
——但是柏淮, 我也不是個狼心狗肺的傻子,誰對我好,我不至於看不出來。
這一句話砸進柏淮心裡, 像是未熟透的青梅榨成了汁兒, 順著唇舌流淌進身體,滲進血液,帶著苦,帶著甜, 又帶著酸澀。
大抵喜歡一個人這件事兒,即使再小心翼翼,也藏不住。
他抿了抿唇, 剛想說些什麼, 簡松意就又開口了。
“我知道,這麼多年你沒少照顧我, 我這人也不是不識好歹,雖然我們一直不太對付,但是我們關系和別人始終不一樣, 這點我心裡明白。”
柏淮垂眸, 他想問問簡松意,到底有什麼不一樣。
簡松意不等他問,自顧自道:“像小時候我媽說的那樣, 哪家親兄弟不是打著吵著長大的?你不故意招惹我氣我, 我怎麼不可能不拿你當最好的哥們兒?”
“……”
誰他媽和你是親兄弟。
誰他媽和你是好哥們兒。
柏淮抬頭看了看掛鉤上的兩袋液體,認真思考著把簡松意這隻草履蟲摁進去的話能不能淹死他。
然而這已經是簡松意能夠說出的最煽情的話了。
看柏淮的表情似乎不太動容,有些不自在地揉了揉鼻子:“我雖然不太會說話, 但我這人其實也還挺仗義,不會欠別人情, 反正就是,你對我好的,我都記著,我也會對你好。所以以後你能不能別老是故意氣我,我脾氣不好,容易甩臉子,但是其實吧……我也沒真討厭過你。”
這份情欠不欠,柏淮不好說。
但是他沒有想到有一天會是簡松意率先打破了他們之間那層心照不宣針鋒相對的薄冰,朝著自己,主動走了一步。
他主動走的這一步,本身就已經足夠了,其他的對於自己來說,已經不太重要。
他不能貪心。
笑了一下:“行,那我以後嘴甜點兒,多哄哄你,你看這樣行不行?”
“誰要你哄了。”
簡松意沒好氣地睨了他一眼,拿起抑制劑,朝Omega休息室走去。
回來的時候,帶了一份綠豆百合西米粥,柏淮挺喜歡喝的一種粥。
沒有加糖。
但是柏淮覺得,好像也能吃到些甜味兒。
-
柏淮身體素質好,退燒後觀察了兩個小時,沒其他問題,醫生隨便開了點兒預防感冒的藥,就讓他回去了。
簡松意打過第三支抑制劑,身體已經恢復正常狀態,還順便又領了兩支以備不時之需。
柏淮看著他把抑制劑小心翼翼塞到包裡的樣子,鬼使神差地說了句:“也不知道這玩意兒打多了對身體有沒有壞處。”
“唔,應該影響不大。”簡松意拉上背包拉鏈,勾著帶子,單肩背著,“醫生說了,現在抑制劑技術已經很成熟,有的Omega在自己的Alpha死後,為了忠誠於自己的Alpha,會一生依靠抑制劑生活。”
柏淮挑了挑眉:“你這副如釋重負的表情是幾個意思?”
“能是什麼意思,當然就是表面意思啊!我一想到我要被一個Alpha標記還要和一個Alpha過一輩子,我就頭皮發麻。所以現在知道了我還擁有一個可以和抑制劑過一輩子的選擇,我難道不應該感到快樂嗎?”
快樂是你的,和我沒什麼關系。
柏淮沒說話,徑直往基地派來的那輛小破桑塔納走去。
路過便利店的時候,進去買了幾瓶水和一條煙,上車後遞給司機師傅,客氣又禮貌:“這次麻煩大哥跑一趟,還等這麼久,真的很過意不去。”
“沒有沒有,反正我們也是拿工資辦事兒,闲著也是闲著,你千萬別客氣。”
司機說的倒也是實話,他正好撿了個空看了一上午球賽,眼下這麼好看一個有錢人家小孩兒這麼周到懂事,倒弄得他不好意思起來了。
柏淮又說了幾句,他也就撓撓頭收下了,回到基地匯報情況的時候,把柏淮的病情又說得兇險了幾分,軍訓教官那邊有些不滿,但也不好再說些什麼。
老白也是心疼學生的人,覺得軍訓這回事兒就是個形式主義,人簡松意和柏淮兩孩子平時就挺好的,身體也好,學習也好,別軍個訓反而給累壞了,病倒了,回頭不好向學校和家長交待。
於是兩個人回來後沒讓他們馬上參與訓練,而是給趕回宿舍休息了。
兩人趁宿舍沒人,舒舒服服洗了個熱水澡,換上睡衣,躺在床上玩手機,桌上還放著柏淮從小賣部買回來的零食。
晚上徐嘉行和楊嶽互相攙扶著回來的時候,因為惦記兩位大爺,第一時間趕來慰問,看見這幅場景,整個人都不好了。
徐嘉行好說歹說才攔住了想去衝冷水澡發個燒的楊嶽。
楊嶽見計謀失敗,一屁股坐到簡松意凳子上,一把鼻涕一把淚:“松哥,你不知道,這根本不是人過的日子,你知道我們有多苦嗎?起床就跑五公裡,然後就是四百米障礙跑,完了下午站兩個小時軍姿,軍姿站完還讓我們練槍!槍啊!真他媽的槍啊!我一個和平年代的小乖崽我練那玩意兒我他媽幹嘛呀!”
徐嘉行抱住楊嶽的頭,哭得哇哇大叫:“練就算了,還要求準,到了考核時候總環數沒有45環就沒有優呀,沒有優三好學生就沒了呀,蒼了個天啊!”
簡松意第一次見識到字面意義上的抱頭痛哭,看得津津有味兒,等看夠了,才善意提醒道:“楊嶽哭一哭就算了,徐嘉行你哭啥?三好學生有你什麼事兒?”
徐嘉行抹抹眼淚:“你說得好有道理哦。”
然而眼淚止不住,嘴巴一癟,繼續嚎啕大哭:“松哥你不知道,Omega班和Beta班都還好,我們Alpha班真的不是人過的日子,那個教官絕對是個抖S,真的,說話陰陽怪氣的,脾氣還很暴躁,特別喜歡人身攻擊,賊瞧不起人。”
楊嶽點頭附和:“真的,特別有那種偏執教官強制愛的渣攻的感覺!”
簡松意:“……你一天到晚都在看些什麼玩意兒。”
“這不是重點啊,重點是我覺得我沒辦法活著回到南外了啊,松哥你救救我們吧,嗚嗚嗚嗚……”
驚天動地,如喪考妣。
聞訊過來探病的陸淇風同學,站在門口,慎重地問道:“你們是去醫院查出什麼絕症了嗎?他們怎麼哭得如此慘烈?”
總算來了個精神正常的Alpha。
簡松意問道:“老陸,聽說A班教官特別不是人。”
陸淇風走進來,坐到簡松意床邊,扒拉過他旁邊一包薯片,一邊打開一邊說道:“確實有點兒。”
簡松意踹了他一腳:“別坐我床上吃。”
“你坐我床上吃薯片的時候少了?”
“反正掉渣子了你得給我洗了。”簡松意日常不講道理,又回歸正題,“聽說還練槍了?”
“怎麼,來勁兒了?”陸淇風瞥了他一眼,“經驗告訴我,你明天又要騷,不過我勸你收收,那教官人真不怎麼樣,小心你騷過頭,到時候不給你評優。”
“我又不差那個三好學生。诶,你別自己吃完了啊,給我喂一片。”
“你手殘了?”
“我懶得洗。”
陸淇風翻了個白眼,選了塊大的,往簡松意跟前遞過去。
一直沉默不言在床上看著書的柏淮,突然“啪——”的一聲重重地合上了書。
掀起眼皮,目光在屋裡三個外人身上淡淡掃了一圈:“串寢是要扣分的。”
目光最後停留在了陸淇風身上。
算不上友善。
陸淇風有點莫名其妙,但是也聽說過這朵高嶺之花不好相處,怕簡松意夾在中間為難,把薯片往自己嘴裡一塞,拍拍手,站起身:“也是,估計馬上要巡寢了,你們病號好好靜養,我先走了。”
徐嘉行和楊嶽也明顯感覺到柏大爺被吵煩了,十分有眼力見兒的相互攙扶著,顫顫巍巍地離開。
熱熱鬧鬧的房間頓時變得冷清。
簡松意撇撇嘴:“你看看你這毛病,果然你人緣差不是沒有道理的。”
柏淮不想和直A癌晚期的Omega說話。
-
第二天早上六點,簡松意被柏淮薅起來套上迷彩服和軍靴的時候,他才明白了徐嘉行和楊嶽的苦。
真不是人過的日子。
因為起床氣,眉眼恹恹地耷著,皮帶把腰束成一柄窄刀,軍靴裹得小腿又長又直,步伐卻很懶散,骨子裡那股驕矜的戾氣怎麼也藏不住。
又痞,又傲。
輪到柏淮,就隻剩下傲了,他個頭還要高些,肩也寬些,腿更是長得不像話,那身制服穿在他身上,熨帖又挺括,沒有一寸不完美。
沒有戴著平時那副裝樣的金絲眼鏡,眉眼就顯出一種漫不經心的淡漠和不屑,凜冽又冷傲,禁欲又強勢。
兩個人沒有經歷過社會的毒打,卡著點兒到訓練場的時候,所有學生和教官都已經先到了。
偏偏兩位大少爺覺得六點半集合,現在才六點二十六分,不著急,於是邁著兩雙大長腿慢悠悠地從訓練場最這頭往最那頭的Alpha班晃去。
兩個人中任何一個人單獨出現都足以吸引人群的目光,當兩個人同時出現的時候,效果就幾何式爆炸增長。
“我日,啊啊啊啊,快給我氧氣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