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盛畫得很慢,仔仔細細地跟她講反光怎麼畫、色輪基礎是什麼、境色如何加進去,講了有半小時。
也許是那句“小同學”讓她以為自己是助教,加上以前也沒見他來畫室學習過。
許盛又解釋說:“上次午休你不在,我幫忙改過畫,還有……”許盛說到這,把遮住半張臉的兜帽摘了下來,說,“小同學,我不是助教。”
女生本來在看康老師示範,目光從少年進門開始就挪不開,直至他推開裡頭那件隔間門,倚在門口和誰說了兩句話、才走了進去。
女生心說原來不是助教啊。
又有幾分可惜地想,難怪這麼多天都沒見到他。
康凱見到他第一反應就是扔了瓶水過去:“你一周才來畫室兩天,能不能放過我們畫室裡的妹子,人妹子本來挺好一人,最近天天打聽助教,我還以為我媽真招了什麼新人。”
許盛順勢擰開瓶蓋,在畫架坐下,腿踩在畫架底下的橫槓上說:“說什麼呢,我又不喜歡女的。”
康凱心說,得虧你不喜歡,你要是喜歡那還得了。
許盛剛起完稿,手機不斷震動,班級群裡也熱鬧得很。
侯俊不知道從哪兒知道今天是許盛生日,組織大家在群裡給他一人送了一句祝福。
侯俊:盛哥,我們之前的情誼,就不談什麼禮物不禮物的了啊,我先來,前程似錦!
譚凱:美院必過!
袁自強:凱子你為什麼搶我臺詞。
邱秋:盛哥生日快樂哈~祝願藝考順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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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班同學都知道許盛很快要暫時放下文化課,去畫室參加集訓的事兒。他們以前都不知道藝考是什麼,現在知道了之後隻覺得一個人,在大家都走同一條路的時候,能邁開步子去走另一條,是一件很有勇氣的事情。
下午四點,許雅萍下班,畫室也剛好下課。
康姨在畫室外面的小院子裡支了張餐桌,幾人坐在一塊兒簡單吃了頓飯,生日蛋糕不大,對著蠟燭許願的時候,許盛腦海裡晃過很多畫面,最後停在一枚紙星星上:那就許,這枚紙星星和折星星的人吧。
“一晃眼都那麼大了。”許完願坐回去,許雅萍感慨。
康姨在餐桌上笑笑:“是啊,頭一回見到小盛,他才到我肩膀那麼高。”
兩人從這個話題聊到“集訓”,康姨說:“我想讓他們兩個人一起去另一家畫室集訓,我師兄的水平可能比我更適合帶他們。”
康姨平時也帶集訓生,但許盛和康凱的水平和普通學生的層次不同,他們需要學習的不僅是中規中矩的聯考內容。她推薦的畫室名字叫“三原色”,這家畫室在A市名氣不小,在A市市區,有專門的宿舍區,在“設計、造型”這方面也教得比她好。
許盛聽得心不在焉,頻頻低頭看時間。
見她倆聊到8:30分還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許盛低下頭,偷偷摸摸和邵湛聊天。
-在幹什麼。
-吃飯,聽我媽和康姨嘮嗑。
明天就是周一,許雅萍本想讓他明天早上早點起床回學校,許盛坐不住,把手機收起來:“媽,康姨,我提前回學校了,周一有節隨堂測驗,我書沒帶回來,得回去復習。”
許雅萍起身,雖感到意外,卻也沒多想:“這麼晚還回學校?”
“……”唯有康凱在邊上用看破一切的眼神看著他。
康凱做嘴型:靠。
許盛也慢條斯理地背過身,拉起帽子做嘴型說:閉嘴。
天色已暗,路燈倒影被拉得很長,許盛坐上車之後給邵湛發消息:想見你。
對面回得很快,也隻有三個字。
-來路口。
-?
什麼路口。
許盛腦子轉了好幾圈也沒想明白這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路口是哪兒,直到邵湛緊接著發了張圖過來。
照片上,正中央的十字路口處人流稀疏,路口另一邊商店半掩著門,照片角落露出一半路標,這地方他熟悉得不能再熟,就是畫室對面那條街。
拍照時為了調整角度,邵湛舉著手機,照片裡意外拍到他的幾根指節。
邵湛下午出門“買禮物”,一直弄到這個點,雖然不能一起過生日,但還是忍不住坐車到了這——想下車,想在路口見他一面。
許盛看著窗外景色,想到這趟車的終點站完全和畫室背道而馳:“……操。”
他倆豈不是跑反了。
許盛懶得解釋,直接撥過去一通電話。
“哥哥,你真棒,”許盛說,“猜猜我現在在哪兒?”
邵湛倚著邊上的欄杆,聽到對面傳來鳴笛聲,心下隱隱有了猜測:“車上?”
“是在回學校的車上,”許盛補充說,“我還有半小時到學校。“
邵湛也難得爆了句髒話,他說髒話語氣和平時那副學神樣截然不同,許盛基本隻能在兩種情況下聽到他爆粗,另一種情況是在床上。
許盛說完之後覺得他倆現在這情況還挺有意思,靠著車窗笑了聲問:“……我過來還是你回來?”
“我過來。”
邵湛說,“你等著。”
許盛到學校的時候,邵湛離到站還有二十多分鍾。
來回奔波出了一身汗,他回寢室衝了個澡,然後看眼時間差不多了才掐著點等他。
邵湛翻牆回來,順著樓梯往上走,隔著長長的走廊就看到蹲坐在他寢室門口的少年,許盛頭發壓根懶得擦,給許雅萍發著消息,沒抬眼就看到一道黑影遮在自己面前。
周末用不著穿校服,邵湛穿了件白色襯衫,衣領扣得很嚴實:“起來。”
許盛洗過澡隨手套了件寬松T恤,跟在他後面進屋,隨口說:“你跑去畫室幹什麼?”
邵湛反問:“你跑回學校幹什麼。”
答案不言而喻。
許盛進門之後突然想起兩個月前那句“還小”。路上耽擱太久,寢室早到了熄燈點,開門那會兒借著樓道裡感應燈的光亮還能勉強看清屋內的擺設,等關上之後眼前就隻剩下一片黑。
許盛晚上在飯桌上喝的都是飲料,在門關上的一瞬,卻像喝了兩壺酒一樣。
他憑著剛才開門時那點光,大致記下邵湛大概在什麼位置,伸手果然觸到少年精瘦的手腕——然後他整個人逼近他,在黑暗中毫無顧忌肆無忌憚地湊到他耳邊:“哥,試試麼。”
“……”
邵湛的吻狠狠地壓下來,由於看不清方向,落在許盛鼻梁上,然後才逐漸往下。
許盛靠著門板,後背抵得生疼。
好一會兒許盛才適應寢室裡的光線,一路磕磕碰碰地撞上不少障礙物、這才挨上床,時間正往12點轉,他聽見邵湛伏在他耳邊,又說了一聲:“生日快樂。”
許盛半幹的頭發貼在臉側,微涼,卻又說不出的熱。
兩人都有了反應,但邵湛卻忽然放開了他,許盛眯起眼,正想說話,邵湛伸手摁亮書桌上的臺燈。
“啪。”
視野霎時間明亮起來,許盛還不太適應,半眯起眼:“操,你還有這癖好?”
……
許盛聲音已經啞了,猶豫兩秒後很沒底線地說:“開著燈,也不是不行。”
邵湛卻不答,他抬手,慢條斯理地單手解開了第一顆襯衫衣紐,緊接著是第二顆。許盛的目光不知該落在他骨節分明的手指上,還是少年緩緩顯露出來的鎖骨、腹肌……又或是一直延續到腰間那條黑色腰帶上。
許盛饒有興致地欣賞男朋友脫襯衫。
直到邵湛側身把襯衫往邊上椅背上掛,他才看到少年肩胛骨處那塊被改過的紋身,痕跡很新,泛著紅,一看就是剛紋的——原先那團非主流火焰和翅膀,在重新設計之後,加上了一個字形潦草的字母“S”。
許盛看得愣了愣。
邵湛沒多說,隻說了四個字:“生日禮物。”
第一百零二章
許盛撐著坐起身, 原先卷起來的T恤下擺又滑落下去, 坐起身之後離少年肩後那片紋身更近了些, 燈打在他精瘦挺拔的脊背上, 光影勾勒出略微突起的肩胛骨輪廓,
那個“S”應該是特意挑選的字體,並不規整。
許盛這段時間被邵湛摁著補了一通英文,覺得這個“S”怎麼看怎麼像他自己寫的:“手寫的?”
邵湛“嗯”了一聲:“店家設計了幾種字體,都不合適。”
電腦字體大都一板一眼,花體字母是花裡胡哨了, 但是印出來每道弧度都精準無誤, 不是他想象中的樣子, 又或者說, 和許盛不一樣。
他的許盛, 不合規矩, 不束教條。
他本來想洗掉這個刺青,然而今天下午走進店裡,紋身師念叨:“洗紋身很疼, 也麻煩, 你要不要考慮一下改個別的圖案遮一遮?”
紋身師說著,忍不住去看進門的人,高中生模樣, 心裡犯嘀咕。
邵湛該注意並不是被因為那句洗紋身很疼。
高一之前,這個刺青代表的是邵湛不想回憶的某段過往。
今天之後,它不是過去, 它是現在。
零點剛過。
許盛伸手在那片泛紅的紋身上碰了碰,他以前總覺得把對方的名字紋在身上這種事特別傻,且非主流,卻發現這種事也得看是什麼人做。
許盛漫不經心拖長了調說:“都寫了我的名了,這算不算蓋戳。”
邵湛剛紋好的紋身被人碰一下仍還刺痛,他卻渾然不覺:“……算。”
許盛猝不及防地收回手,垂下頭,很輕、也很突然地在少年肩胛骨處烙下一個吻:“很好看,我很喜歡。”
夜間氣溫轉涼,許盛腰間的腰帶早已經松了,要掉不掉地卡在小腹下方。
許盛親完之後舔了舔下唇,略微往後仰,跟他拉開一點距離:“反正都蓋章 了,不如把自己一起打包送我算了,做麼。”
邵湛俯身吻上來的瞬間,許盛沒有閃躲。
和之前無數次不同,這次的吻帶著很強的攻擊性和侵略欲。
兩人之間的氛圍將溫度點燃,彼此身上溫度的燙得許盛自己都覺得驚人,分辨不清是誰在對方身上點火,理智燃燒殆盡,勾出一片星火連天的燎原。
……
許盛本來對在上面還是下面這件事沒什麼所謂,他接受度高,然而很快感到後悔,一夜過後,邵湛新紋的刺青邊上多了幾道指甲印。
…………
許盛第二天在邵湛床上醒過來,他睜開眼揉了揉腰,怕扯到某個地方,睡得並不好,醒來第一句話就是一個字:“操。”
雖然準備了“作案工具”,過程還是很艱難。
感覺到爽已經是很後面的事兒了,暗理說根據峰終效應,他的體驗感不至於讓他一醒過來就喊“操”才對。
許盛躺在床上看了眼手機,順便刷了一遍昨天沒來得及聽的祝福語音:初中同學,高一同學,還有畫室裡新認識的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