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曼姿一愣,懷疑自己是不是太不溫柔了:“……快坐下,你喝點水。”
莊凡心臉都紅了,他能感覺得到,顧拙言的父母和爺爺都在看他,薛茂琛更是,與他爸媽敘完舊也關切地看他。一桌菜上齊,中國人歡聚總是要先碰杯,老少不一的數隻手,湊在一起引發一份團圓。
顧平芳是年紀最大的長輩,每次都要先講話,他用那雙不太花的眼睛把顧拙言和莊凡心看著,沒說煽情的句,不講華麗的詞,隻親切地娓娓道來:“小莊,咱們今天才見面,比顧拙言的計劃晚了好多年。”
莊凡心看一看顧拙言,又望向老爺子。顧平芳道:“他高二那年回來參加競賽,找到我,告訴我他有喜歡的人了,我這人德行一般,看孫子比看兒子順眼,那乖孫喜歡的人必定也是萬裡挑一的。我就等著,這把年紀每年都忘許多事兒,唯獨記得這一件,今天終於見到你嘍。”
莊凡心說不清何種滋味兒,連話也說不出。顧拙言從後搭著他的腰,笑著,既害臊又坦蕩地解圍:“老爺子,你經過我同意了嗎就說出來?”
顧平芳裝傻:“啊……那對不住了孫子。”
滿桌哄笑,那股彼此客氣的勁兒被熟悉取代,關於顧拙言和莊凡心的關系,雙方父母沒有明確的討論,不必正式的商量,原來一切都已被認可料定,這餐飯仿佛隻是遲來的一次相見。
碟中放來一角披薩,莊凡心抬頭,發覺是薛茂琛給他的。“姥爺。”他改了口,聽得顧拙言在旁邊合不攏嘴。
薛茂琛說:“我烤的,嘗嘗手藝有沒有退步。”
莊凡心很驚喜,他以前就愛吃薛茂琛烤的披薩,沒想到對方都記得。他大快朵頤:“好吃,比美國的好吃。”
薛茂琛看著他:“這些年我時常想,當年跟你說的那番話,是不是害了你。”
莊凡心搖頭:“您別這麼說……”
“說什麼也晚了。”薛茂琛拍他的肩,“月底,我和拙言一起去洛杉磯,作為家裡的代表拜訪一下你奶奶。”
初次見面卻很投契,雙方的父母有聊不完的話,莊凡心吃撐了,半路被顧拙言帶出來溜達,熱得吐舌頭的邦德跟著後面。
莊凡心從進門就憋著:“你家真有噴泉啊。”
顧拙言配合道:“平時不開,有貴賓來才噴,你看今天噴得多猛。”他拉著莊凡心穿過一片花園,“去看看我住的二號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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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棟三層別墅,純玻璃的門開在側面,裡面幾十平的玄關,擱著一張深色的沙發。行至門口,顧拙言說:“有時候下雨,坐在那兒換鞋看著外面的雨幕,換完也不動,就想你。”
莊凡心想象得到那幅場景,被顧拙言拉著繼續走,走到楓園,經過花房,還有一片反射著日光的枯山水。他領略顧拙言身邊的草木磚瓦,像看走馬燈,吸引著他,又遺憾無法親歷其中的畫面。
繞了一大圈,T恤被汗水打湿,他們停在一截窄小的路上,彼此的臉都很紅,對著喘氣,眼神柔柔地對著。
風雨之後,當下的平靜美好得不太真實。
莊凡心用汗湿的手掌捂著褲兜,來回地蹭,顧拙言瞧出端倪,也不問,直接抓住那隻不安分的手。
“你慌張什麼?”
莊凡心答非所問:“月底我們去美國,如果注冊結婚的話,也不是不能吧……”
顧拙言微僵,被問懵一般。
莊凡心抽出手,從兜裡掏出一隻小盒子,他打開,慌得汗流浃背:“除了手表我還有這對戒指,是我爺爺設計的,算不上多漂亮,但是他給我和未來伴侶的結婚禮物。”
顧拙言瞪著他,屏著呼吸:“你在向我求婚麼?”
莊凡心虔誠得近乎眼紅:“婚姻是座圍城,我想和你一輩子困在裡面,你願不願意給我這個機會?”
他心慌得要命,心急得要命,不等顧拙言回答便捉對方的手,捏著戒指顫顫地往上套,推入無名指的指根,倏地,顧拙言反握住他。
“我願意。”
在林蔭樹下,顧拙言和莊凡心互相戴上婚戒,汗涔涔的雙手,燦爛的日光,燻燻然的微風,等待了漫長歲月的兩顆心。
相識,分別,至此熱愛未改。
從此變幻的,也唯有八月炎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