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管說:“好想你啊!”
“得了吧,前天彩排我還請你吃飯了呢。”莊凡心打開袋子,“這是秀展當天的臨時工作證,大家找一下自己的。”
一群人亂翻,莊凡心像個費神的班主任:“接待組是白色,後臺穿衣組是藍色,舞臺組是黑色……小溫,下午過去的時候拿兩隻備急箱。”
大家吵嚷著,討論起當天搭什麼衣服,莊凡心漸漸退出人群,望著一片歡鬧佇立片刻,轉身回自己的辦公室。
桌面潔淨無塵,溫麟每天都有打掃,莊凡心在桌後坐下,默然地,紋絲不動地待了半晌。許久,他輕輕地嘆息,開啟電腦打了一封郵件。
不算長,但刪刪改改很多次,最後按下句號時,敲門聲響了。
莊凡心叩住電腦:“請進。”
是裴知,推門後迫不及待地望來,滿是關切:“這段時間怎麼樣?”他繞過寬大的辦公桌,停在莊凡心的椅子一側。
“挺好的,秀展也順利。”莊凡心仰著頭,“我分走不少人手,你準備秋冬裝忙不忙?累嗎?”
裴知笑著:“我沒什麼。”他端詳莊凡心的颧骨,“傷痊愈了就好,你那天嚇死我了。”
莊凡心推裴知靠住桌沿兒,他之前說過,會給對方一個交代:“我先動的手,確實違反了公司的規定,秀展結束有什麼懲罰我都承擔。”
“那不重要。”裴知盯著他,“你和江回之間……方便說麼?”
莊凡心沒有躲閃,但緊抿著唇也沒有回答,他站起身走到窗邊透氣,在冷風裡,聲音顯得飄忽:“我不可能和他共事。”
意料之中,裴知不驚訝,但為難。
“別讓他待在silhouette。”莊凡心說,“他在這兒,對公司沒好處。”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打開,江回拿著一沓設計圖站在門口。裴知生怕再起爭端,立刻問:“你有什麼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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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回不慌不躁地說:“裴總,配合秋裝做了兩套設計,聽說你在這兒,所以拿來交給你看看。”
裴知快步走到門口,接過設計稿:“我知道了,忙去吧。”
莊凡心滯在微風裡,裴知的緊張令他歉疚,眼下事情正多,他也想喘口氣:“一切等秀展結束後再說吧。”
裴知點點頭:“好,你放松些,無論如何我都會相信你。”
會展中心還有彩排,莊凡心沒待太久,安排些事情後就走了。從設計部出來,通往電梯間的長廊上,江回勾著針插立在那兒。
莊凡心頓住腳步:“你還想挨揍?”
江回伸出手:“你那天掉的,還給你。”
莊凡心奪過,往前走,江回攔了他一步,他緊皺著眉:“滾開。”
“別再胡言亂語了。”江回說,他在辦公室門外聽見了,“你讓我待不下去,不怕我抖出舊事?你也幹不了?”
莊凡心毫無懼色,甚至有一絲灑脫:“不用你麻煩,辭職信我已經打好了。”
第92章 莊凡心怔著:“什麼……”
一小時前飄了陣雨, 來得急, 停得快, 此時天穹水青,彎著一道玫瑰色的彩虹。顧拙言拾階而下,周身純黑色的西裝三件套, 勾勒出寬肩窄腰和兩條長腿,一絲一線都妥帖合適。
他沒有系領帶,襯衫也松著一粒扣, 踩過潮湿的磚石從一片楓樹下繞出來, 進主樓側門直上環梯。到三樓衣帽間,他停下, 衝裡面穿外套的薛曼姿吹了聲口哨。
“別催了,著什麼急。”薛曼姿對著穿衣鏡, “雨停了嗎?”
顧拙言說:“停了。”他一副百無聊賴的態度,特意在楓園溜達一圈才過來, 沒想到還沒打扮好。
薛曼姿瞧他一眼,從頭到腳地掃,面上露出那種母親看兒子的滿意:“這麼帥, 還特意穿一身新西裝?”
顧拙言說:“莊凡心給我做的。”
“手藝不錯。”薛曼姿客觀評價, 注意到顧拙言手裡拎著的盒子,“那是什麼?”
顧拙言答:“小禮物,都是熟人,不好空著手去。”
薛曼姿被“熟人”二字逗笑,從首飾櫃裡揀一枚戒指戴上, 拎上包:“走吧。”
成衣秀是午後四點開始,顧拙言和薛曼姿到會展中心時剛兩點半,原以為會門庭寥落,結果門外擠滿了年輕女生。
B區一片繁忙,遠遠望見U型臺上莊凡心的背影,走近些,聽清是在開集體會議。莊凡心抓著一隻耳麥:“運輸組暫時完工,不要在外面亂晃,現在去休息室吃點東西。”
一撥人歡呼著散了,莊凡心繼續道:“工程組和舞臺組做秀前最後一次檢查,調試所有設備,務必詳細,一分鍾為一段地過,確保沒有任何問題才行。”
大家齊齊應聲,很有幹勁兒。莊凡心叮囑道:“負責臺前的組別不許進入後臺,要去跟我申請。”他看一眼手表,“接待組做準備,各大媒體快到了。”
顧拙言一直在遠處望著,偶一斜眸,發覺薛曼姿亦然。“薛女士?”他欠嗖嗖的,“我愛看就算了,怎麼你也那麼專注?”
薛曼姿懶得嗆,反而說:“這孩子成熟了不少。”
顧拙言藏著私心,他了解薛曼姿喜歡什麼樣的人,認真上進,能幹負責,所以提前過來讓他媽瞧瞧。
開完會,所有人忙起來,莊凡心跟著攝影檢查,隨著鏡頭移動,他“啊”一聲,迅速朝顧拙言跑了過去。半路看見薛曼姿,生怕忙慌的樣子不好看,又改成碎步小跑。
至身前,莊凡心頓時腼腆起來:“阿姨,謝謝您來捧場。”
“謝謝你的邀請。”薛曼姿說,並以女人的敏感立刻察覺,“染頭發了?”
莊凡心染了黑發,不似天生的深棕色溫柔,但襯得皮膚更白,有股水墨般的沉靜清冷,他頷著首,露出耳垂上熠熠閃光的方鑽耳釘。
薛曼姿問:“這對耳釘……”問到一半,猜到了。
顧拙言承認:“我看他有耳洞,就送給他戴了。”
莊凡心反應片刻……這耳釘原本是薛曼姿的?老天爺!他無措地瞪大眼睛,抬手欲摘,可是戴過的又不能歸還,手臂滯在半空不知何去何從。
怎料薛曼姿並未責怪他,隻不悅地教訓顧拙言:“你懂不懂事兒?送東西不自己挑、自己買,拿現成的,涵養都丟哪裡了?”
莊凡心難言情緒,像是大吃一驚,或者受寵若驚,他管不了顧拙言了,隻顧自己懂事兒:“阿姨,還有一小時才開始,我帶您去休息室吧。”
人生際遇的確奇妙,當年在藝術展上薛曼姿第一次見莊凡心,識破兩個小孩兒的地下情,兜轉十年,如今她來參加莊凡心操辦的秀展。
將薛曼姿送到休息室,顧拙言跟著莊凡心去後臺,在廊上走,莊凡心矜持全無:“這對耳釘居然是阿姨的,你怎麼能拿來給我?你當時怎麼想的?啊?還不告訴我一聲!”
顧拙言說:“我玩兒大富翁贏的,就歸我了啊。”
“你少來!”莊凡心摘下來,“我剛才嚇死了!尷尬死了!”
顧拙言一步擋在前面:“摘它幹什麼,我媽都看見了,摘下來她以為你嫌棄呢。”拈起一枚,撥開那耳際烏黑的碎發,重新戴上。
莊凡心好憂愁:“阿姨沒有生氣吧?”
“沒有,不聊我媽了行不行?我又不是媽寶。”顧拙言捧住莊凡心的臉,順著鬢角向上,風揉流雲般撫弄細密的發絲,“漂亮是漂亮。”
這詞叫人害臊,顧拙言又說:“瘦了一圈,這幾天怎麼過的?”
每天僅睡兩三個小時,記不住吃飯,生生操勞所致。莊凡心繃著弦兒還好,此刻一繾綣便有些撐不住,環著腰往顧拙言胸前靠,脈脈的:“你穿這身真好看。”
“是你手藝好。”一周沒見,四下無人,顧拙言忍不住低頭偷香。
將要吻住了,廊上打開一扇門,陸文冒出來:“哇靠!”
顧拙言氣得翻白眼兒,攬著莊凡心走過去,想揍一拳卻沒下得去手,陸文減掉了五公斤,整個人瘦高瘦高的,那股荷爾蒙味道下多了一絲清俊。
這扇門內是另一個世界,紛忙的衣香鬢影,繚亂的粉面蠻腰,一水兒的模特已完成妝發,換好衣服,隻等候秀展正式開始。
莊凡心牽著顧拙言往裡走,拉起的帆布形成幾塊區域,最裡面,造型桌上堆著瓶瓶罐罐,牆邊的金屬架上掛著一身衣褲,他也是要打扮的。
顧拙言莫名期待:“換上我瞧瞧。”
莊凡心沒有忸怩,脫掉身上的簡T和仔褲,赤裸著脊背與雙腿,到架旁將衣服一件件穿上。半中式的亞麻襯衣,熨燙得不見褶皺,衣領和袖口壓著一點刺繡花紋,月白色,讓顧拙言聯想到被他扯壞的睡衣。
扣好西褲,細直的腿包裹其中,若隱若現地露著點白淨的腳踝。莊凡心刻意不管袖口的紐扣,袖管寬松,垂一截在骨感的手腕下。他拿著一塊帕子,也是月白色,兩手擺弄幾下折成三山形。
走到顧拙言面前,莊凡心將折好的手帕塞進顧拙言的西裝口袋裡,露出的山尖兒上繡著淺金淡綠的月桂葉,和他衣領上的一樣。
顧拙言恍然明白:“情侶裝麼,莊設計?”
莊凡心撫在那胸前的手向下滑,捉住顧拙言的腰,秀展快要開始了,他忙裡偷闲說著最情真的話:“你把我揣起來了,謝謝你收留我。”
顧拙言剎那眼熱,抱著莊凡心默了良久,待分開,他拿出一路拎著的禮物,是一瓶香水,名字叫眾神的氣息。
莊凡心被握著手腕噴上一點,呼吸可嗅,淡淡的乳香,鋒凜的金屬,沉澱後的好木。顧拙言看著他,輕聲說:“秀展結束抽一天時間給我。”
“嗯。”莊凡心自然會應,“你想做什麼?”
顧拙言道:“跟我回家見見長輩。”
莊凡心發愣,不眨動的眼睛泛起潮湿,眼角漫上一抹粉色,他遲鈍地點頭,再點一下,而後連連點個不停。
從後臺出來,秀場內已經坐滿七成,會展中心外的粉絲們更是沸騰許久了。前排都是男星女星,各個英俊瀟灑花枝招展,媒體記者四處拍照,一排排鏡頭比追光燈還閃。
顧拙言陪薛曼姿落座,最好的位置,母子倆一模子刻出來的高冷,十分惹眼。期間溫麟來打招呼,怎麼也是相過親的,薛曼姿替顧拙言不好意思,誰知溫麟把莊凡心誇得天花亂墜,臨走還特官方地來一句,請多多期待吧!
顧拙言手機振動,顧寶言發來信息:“哥,給我要一張林哲東的籤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