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龍頭大開著,池中的碗碟被清水洗刷,哗哗作響,莊凡心背靠池邊,仰著脖頸,貼在顧拙言的胸懷裡親嘴兒,唇舌嘰咕,這一方天地裡水聲掩著水聲。
莊凡心又到缺氧才被放開,汗涔涔,湿淋淋,伏在顧拙言的胸膛上動情地喘,他摟著顧拙言的腰身,像小乞丐得了大寶貝,死也舍不得松手。
顧拙言揉他的脊骨:“還洗不洗碗了?”
莊凡心隻好扭過去,繃著肩胛骨,眷戀地向後蹭,他開始胡謅:“有一部非常有名的電影,其中一幕最令人難忘,女主人公在前面洗碗,男主人公從背後抱住了她。”
顧拙言甚至不需要移動,本就挨著,收攏手臂便掐住莊凡心的腰:“像這樣麼?”
“嗯。”莊凡心衝洗一隻盤子,“男主人公抱住她,慢慢撫摸她的手……”顧拙言的手掌伸來,一左一右包裹住他的,淋著水,撫摸他的手指。
“然後呢?”顧拙言問。
莊凡心雙手抵在一起,像被綁著,回答時斷斷續續:“摸她的手腕……然後是小臂,來回地,來回地摸……”
顧拙言的胸膛壓在他背後,熱騰騰的,那雙手捧著他的腕子揉搓,水,洗潔精,滑溜溜地交纏至小臂,他顫抖著回頭,唇齒微張,不自愛地探一點舌尖。
莊凡心祈求道:“他吻她了。”
顧拙言低下頭,卻沒碰莊凡心的薄唇,含一口耳垂,吐出來,沿著耳根在細頸上重重地啃咬,莊凡心在他懷裡抖動,貓兒似的叫,雙手扣著池邊死死地支撐。
他一把勒住那腰,拆穿道:“騙人精。”
莊凡心猛地睜大兩眼,瞳孔閃了閃,不安地回過頭去,顧拙言盯視他十幾秒,霍然輕笑:“什麼洗碗,電影裡明明是做陶藝。”
莊凡心驀地放松:“你怎麼知道……”
“《人鬼情未了》,我看過啊。”
莊凡心不信:“你不是最討厭看電影麼,怎麼會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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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拙言說:“有個人喜歡看,我為了陪他,練的。”那一瞬間,他看到莊凡心的眼眶變紅,“就像我喜歡擊劍,有個人為了陪我,默默學會了。”
他們在廚房消磨了半小時,出來後,莊顯炀和趙見秋在陽臺上看景兒,假裝隻過去十分鍾的樣子。
顧拙言那麼愛面子的一個人,太難為情了,抓起外套告辭:“叔叔阿姨,你們倒時差早點休息,我不打擾了。”
見他已經換鞋,趙見秋忙說:“凡心,你送送小顧。”
開了門,莊凡心送顧拙言到電梯間,想跟著下去,顧拙言不讓:“外面冷,回去吧。”目光卻纏繞著不挪開,定在莊凡心的臉上。
“怎麼了?”莊凡心問。
顧拙言默了一層樓:“以後不許騙我。”
莊凡心微怔,隨即反應過來:“不敢了,你都看過那麼多電影了。”
雞同鴨講,顧拙言卻將錯就錯:“以前騙我的,你什麼時候自己承認?”電梯到了,他把莊凡心按懷裡揉了揉,愛得沒法子,又憐又恨地罵,“混賬,我上輩子欠你的。”
顧拙言進了電梯,走了。
莊凡心立在外面,疑惑,惴惴,返回家門口插了好幾次鑰匙才打開門。莊顯炀和趙見秋坐在沙發上等他,一進門,立刻迫不及待地問:“你這段日子過得怎麼樣?”
莊凡心說:“我都好,真的。”
“身體呢?”莊顯炀問,“……有沒有不舒服?”
莊凡心答:“沒有,你們放心吧。”
趙見秋說:“你想和小顧和好,那……那些事兒……”
“都過去了。”莊凡心道,“過去的事兒沒必要讓他知道,又不是什麼好事兒,況且提到以前他隻會難過,以後,我隻想讓他開心。”
莊顯炀和趙見秋沒再多說,他們也不願多提,聊些旁的岔過去了。
除夕一早,一家三口拎著禮物零食到裴家登門,門還沒開,裴教授歡喜的聲音先傳出來,喊著小莊來看她了。
裴知打開門,一臉喜氣:“叔叔阿姨!過年好!”
莊凡心堵在後面亂跳:“我偶像呢,外婆,我來給你拜年啦!”
進了門,光擁抱就花費半晌,裴教授精神矍鑠,攬著莊顯炀說:“以前我們都在美院,我一直喊小莊。”看向莊凡心,“你爸爸在,你隻能是小小莊。”
裴知笑抽了:“那我是小裴,得喊我叔叔。”
莊凡心跟著瞎樂,抓一把瓜子就吃,自己家似的,拿到紅包,他拐進裴知的房間,從兜裡掏出記憶卡,裡面存著秀展的設計。
“我靠。”裴知煩道,“大過年的不用這麼拼吧,你當老板算了。”
莊凡心說:“難得你休息啊,快幫我看看,給點意見。”
倆人趴床上,對著電腦屏幕,枕頭上臥著裴教授的愛貓,莊凡心咔咔邊嗑邊說:“這張是陸文穿的,怎麼樣?”
裴知豎起拇指:“真花心思,不知道的以為他跟你有什麼潛規則。”
莊凡心撇撇嘴:“你們娛樂圈的人真不純潔。”
“這個扣子材料再考慮考慮,選有點分量的。”裴知說,“對了,你說陸文我想起來,前兩天有個活動我碰見他了。”
莊凡心關心道:“什麼活動,陸文不會上春晚吧?”
“你瘋了吧?我上春晚表演畫畫也比他上的概率大。”裴知說完,再開口時語氣變得猶豫,“他問我,你當年移情別戀了個什麼樣的孫子……”
哗啦,瓜子掉了一床,莊凡心含著瓜子仁兒呆住。
裴知把那天的對話敘述一遍,看著莊凡心僵硬的神情,狐疑道:“他什麼意思?有兩年我聯系不到你,你後來隻說是生病休養,從沒說過什麼男朋友啊?”
莊凡心磕絆地回答:“那個……你不用管他。”他焦躁地抓抓頭發,“看設計,繼續看設計……”
過去幾秒,他從床上骨碌起來:“我去趟洗手間。”
莊凡心躲進洗手間裡,鎖著門,靠著盥洗池撒癔症,他有些慌,回想顧拙言那天在電梯外說的話,慌得胸口一陣陣發麻。
他摸出手機,刪刪改改十幾次,不知道說一句什麼,也不敢問,稚拙地在鍵盤上亂打。掙扎了近一刻鍾,他小心翼翼地給顧拙言發送一條消息:“新年快樂。”
怕顧拙言回復,也怕顧拙言不回,又加一條解釋:“不是群發。”
兩分鍾後,顧拙言回道:“新年快樂。”
莊凡心情不自禁地編輯,像急不可待地討好,也像掩飾內心的不安,他發給對方最老套的三個字——“我愛你。”
下一句,莊凡心顫慄著剖白:“我一直一直在愛你。”
第85章 大過年的。
顧拙言窩在牛皮沙發上, 屈著長腿, 雙目放空一動不動, 顧平芳喊了他三遍,第四遍時砸來兩顆核桃,他終於抬了頭。
“幹嗎啊老爺子。”一股懶腔調。
“你琢磨什麼吶大孫子?”顧平芳使喚道, “把我的眼鏡遞過來。”
顧拙言將角桌上的眼鏡遞過去,又不動了,隻託著那兩顆核桃開始盤, 對面, 顧士伯陪顧平芳下棋,薛曼姿在偏廳聊電話, 薛茂琛帶著邦德去了小花園。近幾年的除夕大同小異,闔家團圓, 美滿中透著無聊。
身後晃來一道倩影,坐扶手上, 顧寶言說:“哥,給你拜年了,紅包是走現金還是掃碼?”
顧拙言花錢買清淨, 打開微信發個紅包, 寫著“離我遠點”。顧寶言一拳砸他肩上:“二百?GSG要破產了?”
咔嚓,顧拙言捏碎了核桃,塞顧寶言手心裡:“補補腦子。”
顧寶言瞥見聊天列表,第一位是莊凡心,她機靈地問:“你剛才看完手機就走神兒, 怎麼了,跟小莊哥吵架了?”
顧拙言揣起手機:“少打聽男人的事兒,起開。”一胳膊把妹妹推出二裡地,誰也不搭理,窩沙發上閉起眼睛睡了。
他懷著心事,淺眠,周遭的聲響都能聽到,但回避般不願意醒,直裝死到晌午,薛茂琛的大手捏他的後頸,這才吃痛醒了。
“姥爺。”顧拙言開口,啞嗓。
薛茂琛說:“聽你媽講,小莊回國內發展了,你們正在來往?”
“嗯。”顧拙言應,“千萬別問我詳情,說來話長,您要實在想知道,我改天打成文檔發您郵箱裡。”
薛茂琛笑道:“去你的,改天把小莊約出來,我還挺想那孩子的。”說著嘆息了一聲,拍拍顧拙言的後肩,“行啦,洗手吃飯吧。”
一家人聚在顧平芳的別墅裡,美酒好菜,未等夜至便吃了團圓飯。顧拙言的手機屏幕閃爍不停,淨是拜年的,他看一條刪一條,始終讓莊凡心停留在頂端。
露著那句,我一直一直在愛你。
近黃昏時,顧拙言立在三樓的小平臺上,夾著煙,遠方是濃金赤紅的晚霞,眼前是縹緲繚繞的薄煙。一刷,莊凡心五秒鍾前發布了一張合影,五口人,看樣子是裴知家的陽臺,背景亦是夕陽。
一屋子搞藝術的,老中青三代,有男有女,莊凡心站在邊緣處,露齒笑,像家裡最聽話的那個。
顧拙言盯了許久,被煙屁股燙了手指都沒回神,直至餘暉散去七八成,他終於評論了極沒勁的一句:“吃餃子沒有?”
莊凡心回復很快:“嘗了兩個,速凍的。”
估計是不好吃,顧拙言失笑,又問:“還在裴知家?”
“嗯。”莊凡心答,“我們不想看晚會,決定晚飯後一起去看賀歲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