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拙言和莊凡心沒料到,都挺吃驚,齊楠叫他們那德行惹得煩,趕忙找補些體面:“現在沒人管我,不知道多爽,晚上我做東,去我店裡喝酒。”
畢業後,齊楠開了間小酒吧,賠了,折騰兩年又開了一間,生意還不錯。外面黃昏正濃,趁學生們還未蜂擁而出,他們先轉移陣地。
齊楠開著一輛牧馬人,顧拙言和莊凡心坐後面。途中,莊凡心抱著蛋糕盒子和齊楠說話,哪片老建築拆了,某家老店搬去另一個區,班長做了醫生,現如今兒女雙全……
顧拙言則安靜許多,臨著窗,眼光隨意地放在一處,他沉默地想,莊凡心當年甩了他,要刪掉他,並且和所有同學都切斷聯系。
是怕他通過旁人找尋?還是另有原因?
晚霞濃鬱得化不開,變黑的天空開始下壓,交接處混沌、斑駁,猶如顧拙言此刻的頭腦。齊楠叫他,說今晚不醉不歸,他點頭,覺得自己的確需要酒精來灌一灌。
酒吧位於一片老舊的街區,平房改造的,看樣子是要打造成第二個創意園。齊楠當著老同學的面不禁燒包,招呼調酒師拿出看家本領,還讓駐唱歌手提前開嗓。
小卡座,先擺了半打啤酒,莊凡心和齊楠對吹,權當熱一熱身。再換成一指高的細盅,喝白的,辛辣感順著喉嚨燒至食道,再反饋上臉。
“同桌。”酒過三巡,莊凡心說,“我這些年在外面,沒遇見過比你好的朋友。”
齊楠念念不忘道:“那你他媽的刪我?”
“我錯了。”莊凡心斟滿,端杯後手腕晃了晃,酒液潑灑流過他的指間,“我真的錯了,給你賠禮道歉。”
顧拙言在旁邊吃蛋糕,一扭頭,瞧見莊凡心擱下飲盡的酒盅,抬手含住手指,在繃著唇舌舔上面的酒。頭頂的藍灰色燈光悽迷冷淡,那人微醺著吸咬,垂著長長的睫,時不時露出一點湿紅的舌尖。
顧拙言沒意識到自己有所動作,抓住莊凡心的手腕,拽過來,用毛巾把那隻手裹住。莊凡心被拽得向他傾斜,挪了挪,馴服地伴在他身旁待著。
“冰淇淋融化了。”莊凡心盯著蛋糕,隔著毛巾蹭顧拙言的手,“和以前一樣好吃嗎?”
顧拙言不搭理他,把他的手擦幹淨,接過齊楠遞來的雞尾酒。客人漸漸多起來,喧哗痛飲,這是正兒八經的買醉的地方,顧拙言半摟半抱著他,與齊楠拼酒聊天,偶爾低頭問,吃不吃東西?
莊凡心討到一客菠蘿飯,趴桌上吃,趁顧拙言不注意又喝了幾杯琥珀色的洋酒。眼前忽然一黑,他呆住,醉得休克了?再一晃,三兩束追光投在舞臺上,一支樂隊噼裡啪啦地演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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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裡變得瘋狂,叫得很大聲,許多曼妙的身影匯聚到臺前的小舞池,扭動著,像藤蔓上的花。莊凡心回頭看顧拙言的表情,在晦暗中,顧拙言掐著酒杯仰頸,喉結滾了滾,性感得要命。
莊凡心脫掉了風衣,身上隻剩一件V領毛衫和牛仔褲,他站起身,有點晃,一頭衝進了舞池的人群中。
齊楠嚇得撂下二郎腿:“我靠……”
顧拙言定睛,那群光鮮迷醉的男男女女中,莊凡心是那麼的醒目,深刻的五官不懼任何強光,隻顯得愈發立體,他帶著第一次跳舞的青澀,拘謹可愛,然後熱了,沁出一層閃光的汗水,動作和音樂越來越契合。
莊凡心扭著腰胯,眯垂著眼睛,轉圈時不經意地撩開眼簾,朝顧拙言望去。下面黑,他什麼都看不清,卻直勾勾地,頑固地飛眼兒。
一支曲子,顧拙言喝了將近一瓶烈酒,到尾聲,莊凡心的動作放緩,疏懶酣醉,揉著一把無意識的天真。
等音樂結束,所有人陸續從舞池散開,或嗨或累,皆是一臉沉醉的欲望。莊凡心卻沒動,立在那兒喘了喘,轉身踩上了舞臺。
他和樂隊的主唱耳語,商量著什麼,而後握住話筒架,說:“想借這個地方給我朋友演奏一曲。”
其他客人很捧場,鼓掌大喊,讓他唱一首。
“唱歌不太行,我跑調。”莊凡心醉意朦朧地笑,“這首曲子他為我演奏過,後來我自己學,學的時候就希望有一天能給他份驚喜。”
莊凡心抓著話筒架走到牆邊,那兒擺著一架小鋼琴,他咣當坐下,掀琴蓋,隨便試了試音。修長的十指在琴鍵上放好,他緊張得雙鬢冒汗,也幸福得如願以償。
音符流瀉,是那首《菊次郎的夏天》。
顧拙言紋絲不動地盯著臺上,莊凡心在為他彈奏,認真得挺著腰背,卻因醉酒彈錯一兩枚音符。在他們不相見的歲月裡,莊凡心獨自學會擊劍,吉他,還有這首曲子,也許還有更多。
酒勁兒真夠大的,不然他怎麼覺得眩暈。
彈奏結束,莊凡心縮手成拳,從臺上邁下來,有點迷失方向地在酒吧裡打轉,有人鼓掌,有人喊他一起喝兩杯,他隻笑,軟綿著步子尋回自己的卡座。
跳舞彈琴,一股腦做完了,此刻撞上顧拙言的目光才覺得難為情,莊凡心頂著紅臉蹭過去,往顧拙言懷裡栽,賭一把對方會推他還是抱他。
顧拙言張手抱住,頸窩熱熱的,莊凡心貼著他呼氣。
都醉了,也都清醒。
酒吧裡有兩間小休息室,凌亂狹窄,服務生們偶爾會睡覺,夜深散場,顧拙言抱著莊凡心去裡面休息。
床頭上面是窗子,燈壞了,外面的路燈灑進來一點橙光,顧拙言彎腰把莊凡心放下,彼此的面目被那點光照亮了。
莊凡心勾著顧拙言的脖子,不撒手,隻裝糊塗地撒酒瘋,他咿呀地亂說,喜歡,愛,想你想得發瘋,嘴巴張張合合不知道停。
突地,他趁其不備往上竄,薄唇碰到了顧拙言的眉骨。
“失手了……”莊凡心蹙眉,見顧拙言不動,再次抬頭碰了顧拙言的臉頰,第三次,他噘嘴觸到顧拙言的下巴。
顧拙言壓著情緒:“沒機會了。”
莊凡心哪兒聽,環緊雙臂迫使顧拙言下壓,昂起頭,輕輕啄上顧拙言的嘴唇,一觸即分,他癱在枕頭上喘息:“……親到了。”
他得逞地笑,笑得眼尾湿淋淋一片:“我終於親到你了。”
唔……
顧拙言俯身堵住莊凡心的嘴唇,那麼兇,吸舔著兩瓣唇肉,用牙尖磨,咬著,啃著,像一頭見到肉星的狼,絕不松口,要嚼碎吞了,一點渣都不剩。
他頂開莊凡心的白牙,探進去,該勾的勾,該攪的攪,吮得莊凡心在他身下打顫。纏在頸肩的手臂軟得掛不住,掉下來,他抓著按在莊凡心的頭頂。
借著微光酒氣,他簡直要把莊凡心給吃了。
第76章
兩隻手腕擠在一處, 被死死地摁在頭頂, 被掐著, 手背摩擦劣質的、不怎麼幹淨的枕套,磨得皮膚又紅又熱。
莊凡心揚著臉,下巴和脖頸連成一道弧, 很流暢,隻有喉結凸出一點。身體也繃著,胸膛拱起來蹭著顧拙言的, 他努力回吻, 嘴唇配合地開閉,毛躁而羞怯地碰顧拙言的舌頭。
他能感知到, 顧拙言愛他,也恨他, 親吻他的每一口都是情難自制,同樣也是懲罰般的宣泄。
唇間燙乎乎的疼, 漾開腥甜味兒,破了,不知是誰的血珠, 是唇是舌亦不確定。顧拙言腦中一片斑斓, 那年盛夏時節的花,玻璃杯中搖晃的雞尾酒,莊凡心在霓虹燈光下的瞳仁兒……他分不清楚,他也遭受不住。
顧拙言狂風驟雨地侵吞,漸漸的, 莊凡心挺起的胸口落下去,他便壓低追隨,莊凡心抻緊的脖子放松,下巴收回,他便一掌掐住,嘴唇吮得愈發兇蠻。
體力懸殊,莊凡心無力招架,鼻腔逸出綿綿的細哼,扭動著腰,肺部被抽空的窒息感令他掙扎起來。“唔……嗯……”他想大口地喘,“嗯……”
顧拙言半寸都沒放開,虎口卡著莊凡心的下巴,堵著嘴,舌尖攪動勾纏,掌心貼著莊凡心脆弱的脖子,感受快速的脈搏跳動。
松開時,他的汗滴在莊凡心的臉上。
“……哈……嗯……”莊凡心張著唇齒,拼命喘,像一隻被戳破的氣球。雙手也被放開,他動了動,蜷縮起胳膊,兩手交疊按在起伏的胸膛上。
顧拙言撐在上方,盯著,莊凡心臉周的發絲全湿了,面頰淋淋地鋪著淚,在燈光下泛著水光。他用指腹揩拭,露出皮膚的顏色,紅,酒醉的紅疊著情迷的紅,點了胭脂似的。
那唇叫他銜破了皮,磨軟了肉,滲著一星瑪瑙珠。那舌頭大概是麻得緊,吐露著,舌尖探在齒間,極輕微地抖。還有那眉心眼尾,可憐兮兮地顰蹙著,淌著水兒,叫人不忍欺負,卻又不禁俯身糟蹋。
顧拙言將莊凡心唇上的血吮幹淨,再沿著嘴角描畫,順著腮邊臨摹,輾轉至鬢角,吹開碎發,一口含住那透紅的耳朵。
莊凡心短促地叫,很輕的擬聲詞,難分是人還是貓狗,他觸碰顧拙言下壓的身體,往上摸,攀住顧拙言籠罩他的寬闊雙肩。
顧拙言嘬著一小片耳垂,很軟,很薄,舌尖抵在上面細細地頂,頂得莊凡心發抖,頂得莊凡心無意識地叫,嗯哈……或者叫他的名字,或者求饒,說不要了。
清亮的嗓子有些沙啞,被酒精燒得,染著哭腔和鼻音,又比燒人的酒更能拱火。顧拙言咂弄了一會兒,覺出什麼來,松開問:“你打了耳洞?”
莊凡心答:“嗯……去年,”試圖說得完整些,“公司拍公益照,同事撺掇的……已經快長住了。”
“老外怎麼不教點好?”顧拙言責備,卻不說打耳洞哪兒不好,仿佛隻是挑刺。拇指和食指捻住那一小片軟肉,他又說:“給你買小耳環戴?”
莊凡心恥於回應,赧著臉,卻抱著羞辱他的人不放手。顧拙言再度吻下去,沒那麼粗暴了,帶著趁虛而入的壞,在莊凡心的毛衫邊緣逡巡,挑開探進去,撫摸曾經硌手的肋下。
貼面壓著,摟抱得嚴絲合縫,摸得喘息難停。
不知道今夕何夕,忘卻這裡是何處的夜半時分,窗外是殘舊的小街巷,有醉鬼罵街,有勾搭成雙的男女嬉笑,窗內,隻有顧拙言和莊凡心相隔十年的親熱。
嘭,門被推開,酒吧打烊了,齊楠醉醺醺地找了他們一圈,此刻定在門口,揉揉眼:“我靠……”揉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不是吧,哎呦我靠。”
一片漆黑裡,床頭落著微弱的光,兩個人糾纏著,上面那個能看出是顧拙言,下面的被完全覆蓋住,看不清是誰。
“顧……”齊楠猶豫地走過去,“老同學,看不出你這麼會玩呃,但我這是正規酒吧……而且這休息室誰都來躺,還當庫房用,不幹淨……”
顧拙言抬一點頭:“出去。”
“哎,行,行……”齊楠趁機往下面瞅,“那你玩吧,但是戴套啊……419是吧……”瞅見一塊衣服,羊毛衫,立即想到莊凡心,“我同桌找不著了,你沒看見吧……”
他叨叨著轉身,往外走,瞥見床上糾纏的兩雙腿,被壓著的那雙腿很瘦,但不是女人的那種纖細。牛仔褲,白球鞋,高中時他曾經取笑過的比他小兩號的腳……
齊楠愣了三五秒,說是愣,其實已經動了手:“你他媽!”他用力推顧拙言的身體,“莊凡心!是不是你!給我出來!”
顧拙言沒防備地被推到一邊,莊凡心癱在床上,露著腰,嘴唇耳朵紅得滴血。齊楠嚇得醒了酒,抬腳踹在床腿上,指著顧拙言罵:“你他媽是同性戀?!同學你都搞!我要是不進來你是不是想強奸他啊?!”
破床嘎吱一晃,顧拙言躺著,悶著聲樂。
齊楠火大:“還你媽笑!”彎腰去拽莊凡心的手臂,被揮開,抓肩膀,莊凡心扭開往顧拙言身邊滾。
齊楠大罵:“你送什麼送?!屁股開花你!”
幽幽的,莊凡心開口:“我也是同性戀。”
一切吵嚷歸靜,齊楠杵在床邊,頭特別暈,結結巴巴地亂吭哧。他說不出下一句,隻往外退,退到門口,咬牙切齒地罵一聲口頭禪:我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