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凡心貼著玻璃窗:“我沒有。”
“你沒有嗎?你不喜歡我,我不逼你,你躲著我不想見,我為了讓你舒坦也躲著你,到頭來你又巴巴地招惹我,你到底想怎麼樣?”
莊凡心慌道:“我沒想明白——”
“等你想明白臺灣都回歸了吧?”顧拙言變了語氣,驕縱,強勢,好像刑訊逼供,“當初你沒有確定我轉學的原因卻說自己知道,害我誤會,之後你在假想的情況中不注意分寸,屢次撒嬌賣萌、身體接觸、言語撩撥,害我越陷越深,你要是有良心就該對我負責。”
莊凡心傻眼:“我——”
“可你就是個小沒良心的,跑得比兔子快,躲得比地鼠深,我就那麼讓你受不了?你要是受不了就明說,一句不喜歡砸我身上,難道我還會糾纏不休?”
“不是——”
“不是什麼?你避瘟神似的,那我識相點,不讓你因為我那麼累,我躲著你成吧?我躲得遠遠的,我他媽喜歡你,躲你一次就是受罪一次,你卻又湊上來,你們榕城人都這麼沒心肝嗎?”
一串串罵聲投來,莊凡心數日的憋屈終於爆發:“我不想你躲著我!”
“那你到底想讓我怎麼做?!”
顧拙言吼了一聲,額頭青筋凸起,第一次歇斯底裡地眦著雙目發飆,莊凡心被他兇得一愣,眼圈都紅了。他低頭抵住莊凡心的前額,探出手指點在莊凡心的胸膛上,按了按。
暴戾後餘下溫柔,顧拙言問:“明明凡心動了凡心,什麼時候才承認?”
莊凡心眼尾潮湿:“……今天有沒有燙傷?”
顧拙言遲鈍幾秒,將莊凡心摟進懷裡箍得嚴絲合縫,一偏頭堵住莊凡心的嘴唇。
用他燙紅的唇舌廝磨莊凡心微涼的唇瓣,變得溫熱柔軟,後又隱隱發燙。他把人勒實了捏軟了,連口腔的空氣都要一吸一咂地抽幹,莊凡心被親得手腳無力,喘不上氣來,心髒跳動得要震破膜瓣。
良久分開,他伏在顧拙言的肩上輕輕發抖,嘴角垂涎。
Advertisement
“現在承認,遲了嗎?”
第36章 幹嗎呀。
烏漆的窗邊透著點月光, 一抹溫柔的白, 顧拙言託肩摟腰抱著莊凡心, 緊緊的,耳畔喘息難平,叫他不舍得松開手。
半晌, 他打破沉默:“答應我了?”
莊凡心臉腮一片紅,顫著嘴唇吱不出聲。顧拙言把老實不動當作乖,摟腰的手往上尋摸到熱燙的臉蛋兒, 捏捏, 蹭一下鬢角,勾一下耳垂, 一股子玩弄人的混賬勁兒。
嘴上還要作弄,他道:“怎麼能這麼傻, 直還是彎不知道,喜不喜歡不明白, 除了矯情你還擅長什麼?”
“你他媽……”莊凡心不服,“我還非主流,你看上我哪兒啦!”
顧拙言忽然說:“我剛才是初吻。”
他是新手, 卻老練, 把人惹得急赤白臉但一句話又安撫妥帖。“初吻”倆字跟麻藥似的,莊凡心生出一道酸麻勁兒順著脊梁往上撺掇,翻湧到鼻腔才罷休。他三分扭捏,二分窘促,好比相親自我介紹, 回了句“我也是”。
顧拙言笑話人:“能不是麼,你比我的草稿紙還純潔。”
理科生都有點完蛋,白玉珍珠嫩豆腐,偏偏挑個草稿紙來說,莊凡心總計較細枝末節,探究道:“嘴,到底燙傷沒有?”
顧拙言說:“親那麼使勁兒,你說呢?”
他摟得更緊些,那肩膀手臂小肋骨,細瘦得硌人,莊凡心完全嵌在他懷裡,雖然沒有肉貼肉,但兩副身軀隔著校服也足夠烘熱了。
誰也不再說話,就悄麼聲抱著,顧拙言生怕一松手一欠身就結束這場似真黃粱。他惦記那麼久,等候那麼久,險些雞飛蛋打變成一樁笑料,好不容易才掙來個板上釘釘。
咣當,教室前門被推開。
莊凡心嚇破膽子,都不知道怎麼從窗臺上掉下來的,顧拙言也是一驚,沒來及轉身,抱著莊凡心後退撞翻了椅子,一束光打過來,是馮主任握著手電筒站在教室門口。
這場景好像掃黃打非,倆黏糊摟著的被抓個現行,顧拙言把莊凡心擋在身後,鎮定自若道:“馮主任好。”
“好什麼好?”馮主任打開燈,“都幾點了?黑咕隆咚不回家,你倆躲在教室裡幹什麼呢?”
顧拙言解釋剛寫完作業,正準備走,莊凡心藏在後面點頭如搗蒜。馮主任盯著他們:“走之前還抱一個?啊?!”
顧拙言說:“怪我,我不知道校規裡禁止同學間擁抱。”
恭恭敬敬地噎死人,馮主任臉都黑了:“校規是沒禁止,但禁止過度親密的行為!你們兩個男孩子抱成一團好看嗎?!”
顧拙言道:“下周就考試了,莊凡心落下好多課擔心考不好,所以我安慰他一下。”反手一戳,莊凡心反應挺快,“嗯嗯,我從來沒出過年級前八十,我可害怕呢……”
馮主任恨鐵不成鋼:“心理素質真差!抱著就能考好?他抱你一下就不怕了?!”
顧拙言說:“我也不知道怎麼安慰男的,就抱了,那歌裡不是這麼唱的麼,兄弟抱一下,說說你心裡話……”
“你還唱起來了!”馮主任受不了,揮手撵人:“趕緊回家!以後再私自逗留就叫你們家長來接!”
倆人背上書包迅速撤退,一口氣跑出理科樓,到甬道路燈下,顧拙言借光瞧著莊凡心,那臉蛋兒紅暈未消,兩團絳色,嘴唇叫他啃腫了,呼吸間翕動不停。
莊凡心被瞧得羞恥,更是臊,但眉目間浮著一層歡欣:“嚇死我了!”語氣也有點激動,“看見馮主任,我以為搞基沒五分鍾就要公開出櫃呢!”
顧拙言噴了:“你諷刺我呢?”
“沒有沒有。”兩手緊攥著書包帶子,莊凡心一副小學生樣,“你不愧是有經驗的gay,臨危不亂,讓我特別有安全感。”
顧拙言頭一次被這麼誇,覺得有點怪,伸手想攬莊凡心的肩膀,莊凡心靈活躲開,一臉警戒地說:“我貌似是個謹慎保守的gay。”拍警匪片似的,說完溜邊兒跑向了車棚。
好不容易gay了,把人又惹直多不好,顧拙言隻好去馬路邊等著,笑得灌了一肚子晚風。一禮拜沒一起走,顧拙言馱著莊凡心回家,快到家時拐了彎,騎到家附近的小公園裡。
這公園有些年頭,十盞燈有八盞不亮,一眼望去黑燈瞎火的。顧拙言和莊凡心坐在亭子裡,彼此隻能看清輪廓,全靠聽,呼吸心跳混在一起。
莊凡心的臉還熱:“幹嗎呀。”
一開口跟小姑娘似的,羞答答,還有點明知故問的嬌嗔,顧拙言也就是個毛頭小伙,摸索到莊凡心的手握住,滾著喉結道:“想和你待會兒。”
兩個人就這麼待著,中午的煲仔飯都沒怎麼吃,肚子咕嚕嚕叫,家裡打來好幾通電話,手機忽明忽滅,他們什麼都不理,就幹巴巴又甜蜜蜜地坐著。
莊凡心的手被顧拙言包裹在掌心,焐出汗水,他動彈指尖,狀似無意地摩挲顧拙言的掌紋。他情不自禁開了口:“我這些天一直在想,我到底該怎麼做,你越不理我我越慌,越慌我越想不出來。”
顧拙言說:“又開始裝傻了。”他無情拆穿,“你明白對我的感覺,但你膽小,所以永遠在糾結惶恐,我不搭理你,你又受不了,還想和我像以前一樣做朋友。於是磨磨蹭蹭,猶猶豫豫,可憐兮兮,娘們兒唧唧。”
這一組詞直擊要害,莊凡心無地自容,側身往顧拙言懷裡鑽,顧拙言抱住他,順他的後背。他明白自己這德行,要是顧拙言今天不逼他,他真能糾結到臺灣回歸。
鑽了會兒,莊凡心又抬起頭:“一旦答應關系就變了,我怕到時候不適應,那多尷尬。”忽然難為情,“沒想到還挺適應的,拉手接吻……還都挺好的。”
呼吸漸漸迫近,莊凡心閉上眼,沒等兩片薄唇印下來,顧拙言的手機從褲兜裡摔到地上。倆人同時彎腰去撿,屏幕一亮,蹦進一條短信。
發送人顯示:裴知。
莊凡心一愣:“你也有朋友叫裴知?”
顧拙言眼皮抽跳:“……你朋友就是我朋友。”
這什麼情況,莊凡心既信任裴知也信任顧拙言,可是背著他偷偷聯系,很他媽奇怪啊!他假裝不在意,其實餘光全投在旁邊,抓心撓肝地想知道短信說什麼。顧拙言撿起手機,頓了頓,然後按滅揣回了褲兜。
原本還能忍,莊凡心這下忍不住了:“你為什麼不看?”
顧拙言說:“沒什麼重要的……”
“那你心虛什麼?”莊凡心做好戀愛倆鍾頭就分手的準備,“裴知也是gay,長得也好看,你是不是得隴望蜀?!”
顧拙言驚訝道:“裴知也是gay?”
黑,看不清,莊凡心不確定顧拙言是不是裝傻,說:“人家有對象,美國哈佛的呢。”他哪兒知道,吹的,“你也別仗著自己挺高挺富挺帥就嘚瑟,我剛彎,嗖一下我就直回去。”
本來有點氣勢,“嗖”那一下全沒了,顧拙言忍著笑權衡利弊,掏出手機遞上:“我沒得隴望蜀,也沒嘚瑟,但你看了生氣歸生氣,別直,嗯?”
莊凡心一把搶過來,嘟囔不停,什麼你管我呢,先反省你自己吧,點開聊天記錄霎時卡殼。就寥寥幾條,第一條是星期一晚上發的,他去裴知家那晚。
“我是裴知,凡心跟我講了你們的事。”這是開篇。
“他讓你幫忙拒絕我?”顧拙言當時回。
“你隻有苦肉計嗎?”裴知直接問。
“哥有什麼建議?”顧拙言好禮貌。
“冷他幾天讓他好好想想。”裴知指導。
“我明白。”顧拙言最後回,“他一天沒吃什麼東西,拜託哥照顧了。”
莊凡心攥著手機恍惚,他那晚對裴知講了顧拙言在小角落的那番話,如今配合這條短信食用,被噎著了:“你當時說躲著我什麼的,是苦肉計?”
顧拙言吸吸鼻子,默認了。莊凡心一激動站起身,冷他幾天,所以這一禮拜看似不搭理他,其實是設計好的?逼得他主動咬鉤,再態度一變連吼帶訓,激得他終於答應?
軟硬兼施,欲擒故縱。
內外聯手,雙gay合攻。
手機已經滅了,莊凡心立在黝黑中發怔,不知是顧拙言的手段太好,還是他自己太笨。顧拙言心裡沒底,伸臂一撈,把莊凡心安置在身前,試探:“生氣了?”
莊凡心說:“我一點沒懷疑過你的話和行為,我靠。”
顧拙言仰起頭:“我說躲你,怎麼做得到真躲啊?我躲你一禮拜,還能躲你一個月嗎?這麼跟你說吧,你沒明確拒絕我,那我用盡三十六計也得讓你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