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無聊的兩句話,莊凡心笑好半天,衝人家扔一包小餅幹,又扔一小包堅果。裴知把堅果倒入沙拉裡,一邊攪拌一邊問:“對了,今年的ACC你報上名了嗎?”
ACC是美國的一項設計比賽,含金量很高,一般每年設置兩類設計項目,今年正好輪到服裝設計和珠寶設計。剛放暑假時就開始報名了,長達兩個月的審核通過才算真正的報名成功,獲得參賽資格。
顧拙言在一旁想起來,那次曾在莊凡心臥室的櫃子中見過一座ACC的獎杯,記得是珠寶設計組第三名。
莊凡心說:“最近沒看郵箱,不知道诶。”
“我早上收到參賽通知了,咱們一起報的,時間應該差不多。”裴知提醒道,“記得回去看看,要回復的。”
莊凡心膽小心細,一般不會忘記重要的事情,等桌面收拾幹淨,他趴下枕著胳膊午休,目光正對桌上的一罐爆米花。
開學後還沒看過電影,忽然有點想看。
還未想出最近在上映什麼片子,一隻修長的手擰開蓋子,抓走一大把爆米花。顧拙言攤著手,和顧寶言咔嚓咔嚓吃,兄妹倆三下五除二把爆米花吃完了。
顧拙言擰好蓋子,隨手那麼一扔,將其精準地投進牆角的垃圾桶。
莊凡心撇撇嘴,把頭扭到另一邊,又看見自己的作業卷。他坐起身,利用這一點時間檢查修改,錯誤基本改正,還剩兩道沒發覺哪裡有問題。
他又轉過去,見顧拙言正幫妹妹捋樂譜,便安靜地等著。待小的處理完,他這個大的立刻說:“顧老師,音樂課結束該上物理課了。”
顧拙言吃飽喝足卻不能休息,俊臉上寫著無奈,偏生莊凡心絲毫不懂得心疼人,已經挪近椅子,一副準備好認真聽講的模樣。
為人師表就是要承受百般辛苦,顧拙言覺悟頗高地開始講課。有人在午睡,講話自然不可高聲,他壓低嗓子,變聲後本就低沉的音色更沉著三分。
漸漸的,兩人的肩頭挨在一處,和發燒輸液那天的情形相同,不過莊凡心今天沒有睡著。等兩份作業卷處理完畢,莊凡心一算,顧拙言已經累計為他講了不少題,共涉及三門學科。
“你學習真好啊。”他由衷地感嘆。
聲音太小,顧拙言聽不清,以為還有什麼疑問:“哪兒沒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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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問完,莊凡心湊來搭住他的肩,抬首在他耳邊重復那一句。學習真好啊,見長輩時聽到耳朵起繭的一句話,此刻伴著莊凡心拂來的氣息……不禁變得動人。
顧拙言耳畔麻酥酥的,差點順手一勾把莊凡心攬懷裡,他克制著,回道:“學習不難,腦子不笨肯用功就行,不像畫畫需要天分。”
這像是禮尚往來的客套話,但他出自真心。每個人看重的東西都不同,有的愛漂亮臉蛋兒,有的喜歡好性格,他當然也欣賞那些,但最能讓他青眼的是純粹的優秀。
三者綜合起來,莊凡心貌似都具備。
顧拙言想,怪不得招他喜歡。
休息時間在講題時消磨過去,莊凡心裝好作業,說:“顧老師,美術課走著!”
顧拙言合著一分鍾也沒歇,午後撐著精神繼續當模特,好在下午時間不長,將將兩小時就結束了。
他起身瀏覽每個人的作品,誰要是畫得不行,他需要保護一下自己的肖像權。轉悠一圈,他發覺誰跟誰畫得都非常不一樣,隻有一幅面部比較清晰,有的隻側重他的一雙眼睛,還有的甚至隻畫了他半張臉。
最後繞到莊凡心的畫架旁,顧拙言問:“你們是抽象派?”
莊凡心嘻嘻哈哈的:“隻是半成品,人像為基礎進行創作。”他將畫取下塞進畫筒,“下周上課拍完整的作品給你看。”
顧拙言說:“難看的就別拍了。”
這間畫室沒有畫畫難看的,各人履歷都很漂亮,但莊凡心沒有吹噓誇贊,想讓顧拙言在低期望值下有個驚喜。他收拾得差不多了,然後將今天做模特的薪酬支付給顧拙言,一共一百元。
顧拙言沒想到有朝一日靠靜坐幾個鍾頭賺一百塊錢,而午飯花掉了兩百,他張手接住鈔票,掌心暴露出一張窄窄的小紙條。
“這是什麼?”莊凡心問。
顧拙言說:“聯系方式。”
莊凡心立刻懂了,肯定是顧拙言繞一圈看畫時被塞的,他挑一挑眉毛,嘴裡輕喊著“哎呀呀”來起哄。
顧拙言沒理會,去擺滿雕塑的房間找到顧寶言,準備撤了。人們陸續離開畫室,時間尚早,這裡又位於市中心,於是大家三三兩兩地結伴去逛街。
那罐爆米花從腦海閃過,莊凡心也不想回家,問裴知:“咱去看電影吧?”
“今天不行,我要去一趟菜市場。”裴知和外婆一起生活,今天輪到他燒飯。顧寶言在旁邊聽著,主動說:“小莊哥哥,我有時間!”
眼下也隻剩顧氏兄妹,莊凡心根本不考慮那個兄,畢竟是連黃飛鴻大戰鬼腳七都能睡著的奇人。但他稀罕那個妹,答應道:“走,我請你看電影。”
莊凡心和顧寶言一拍即合,大手牽小手走路不打滑,邊走邊商量看什麼,走出去十幾步後終於想起來還有一人。
他們回頭一瞧,見顧拙言拎著琴盒跟在後面,說可憐吧,可那挺拔的身姿看著比誰都颯,說孤單吧,那一臉冷淡的表情明明透著生人勿近,熟人也別惹。
莊凡心體貼道:“你先回家吧,我帶小妹看完電影把她送回去。”
顧寶言更直接:“哥哥拜拜。”
顧拙言滾一滾喉結,咽下一絲旁人瞧不出的委屈,他這麼高大的一個活人,居然就這麼被撇下並驅逐了?
按照平時的脾氣,他二話不說打車走人。
但今時不同往日,一份喜歡足以令人大幅提高忍耐力。
顧拙言隨便尋了個理由:“她跟著別人我不放心,一起吧。”
莊凡心原本怕顧拙言沒興趣,這樣當然更好,兩個人把顧寶言夾在中間,他背著畫筒,顧拙言拎著琴盒,慢慢溜達到電影院裡。
周末人很多,熱映的片子幾乎都在排隊,莊凡心和顧寶言決定看一部迪士尼真人電影。進入放映廳,莊凡心坐在中間,電影開始前和顧寶言討論原版動畫,迅速跨越了年齡的代溝。
顧拙言感覺被孤立了,拿出手機搜索一下原版故事,好沒勁啊。
放映開始,廳內僅有大熒幕散發出亮光,偶爾有一點小孩兒的咋呼聲。莊凡心既喜歡看電影,又喜歡吃薯片,此刻整個人洋溢著幸福。而顧拙言生來就不喜歡看電影,無論什麼題材,兒時顧士伯和薛曼姿帶他去影院看,他往往跑出去待著。
十分鍾後,顧拙言的目光移到前面人的頭頂,感覺有點禿。
又過去十分鍾,他一整天沒休息過的身體湧起疲憊,電影再催化一番,於是閉上眼開始睡覺。
莊凡心的餘光注意到顧拙言的狀態,待人睡熟,他探手過去託住顧拙言的下巴,輕輕將顧拙言的頭攏向自己,並提供一邊肩膀。
顧拙言靠著莊凡心的肩頭睡覺,呼吸均勻,比白雪公主被王子吻醒之前還安然。莊凡心卻有點累,為補充體力,拿來顧拙言那份爆米花開吃。
一直一直,電影情節層層推進。
隨著影片進入高潮,廳內的小孩兒激動地尖叫起來。顧拙言被吵醒,閉著眼睛微微動彈一下,惺忪片刻後,他慢慢睜開了雙眼。
莊凡心小聲問:“醒了?”
顧拙言仍靠著,額頭蹭著對方的脖頸,耍無賴地說:“你怎麼吃我的爆米花?”
莊凡心剛拿一顆,聞言蜷起手:“又沒吃完……”
顧拙言伸手過去,小半桶的爆米花他不碰,探指在莊凡心的手心裡一勾,將那一顆被捂熱的搶走。吃進嘴裡,他裝蒜道:“不好意思,不小心把你的搶了。”
他把人家的肩頭枕得又酸又熱,頭發絲扎得人家皮膚痒痒,偏偏還為一桶爆米花糾纏,這時又扮良心發現,說:“我還你一個吧。”
莊凡心沒明白,隻感覺到顧拙言又伸手過來,往他手心塞了一小顆什麼。他在昏暗的光線下檢查,是小紙團,展開是那張寫著電話號碼的紙條。
“什麼意思?”
顧拙言表明態度:“不存,不要。”
莊凡心微怔:“為什麼?”
顧拙言衝著那耳邊,低聲說:“已經看上別人了。”
第21章 福爾摩心。
莊凡心頓時愣住, 雙眼因為驚訝而瞪圓, 他沒有聽錯吧?顧拙言說已經看上別人了?那意思是, 顧拙言已經有了喜歡的女孩兒?
誰啊?!
隨著電影進入尾聲,放映廳內稍稍有些喧哗,等燈亮起來, 觀眾陸續從座位上離開。顧拙言終於坐直身體,越過莊凡心說:“顧寶言,把自己的垃圾收好。”
顧寶言聽話地裝垃圾, 挎上水壺, 見莊凡心仍抱著爆米花桶坐在那兒,她拍拍莊凡心的手臂:“哥哥, 走嗎?”
莊凡心乍然回神:“走、走……”
人流擁擠,顧拙言牽著顧寶言往外走, 莊凡心跟在後面,他呆呆的, 仍未從顧拙言的話裡緩過神。爆料者總是氣定神闲,而猝不及防的接收者多半發懵,從而產生大量的心理活動。
莊凡心已經產生了, 坐上出租車後望著路旁掠過的樹, 猶如晃過一排站好隊的女同學。他分析,顧拙言能接觸到的適齡女生隻有同學,那範圍應該縮小在學校。
開學才一周,大概還不認識其他班的女生,那再縮小到三班。
莊凡心又愣住, 對啊,開學才一周啊!
短短一周就有看上的人了?也太快了吧?!媽的,他一整個學年過去也沒遇到喜歡的,是他發育遲緩還是顧拙言天生情種?
那位情種靠著另一邊車門,餘光將莊凡心的模樣看得一清二楚,從聽他說完便犯癔症,看來成功受到了小刺激。
顧拙言換個角度思考,莊凡心目前對他有意思,所以心中必然浪花翻湧,抓心撓肝地琢磨他看上的人是誰。其次,莊凡心知道他是gay,說不定已經將範圍縮小在三班男生中。
他們相識相處一個多月,自以為相知,完全沒發現自己和對方一直背道而馳。
莊凡心一路沉默到下車,當著顧寶言的面也不好多問,家門口分別,他和顧拙言對視數秒,動動唇說:“……拜拜。”
莊家的大門緩緩閉合,顧拙言和顧寶言回家,小姑娘機靈地看出點異常,問:“哥,感覺小莊哥哥看完電影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