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久到整個御花園隻聽得到風聲,久到我失去耐心就要甩手離去。
他忽然捏住我的衣角,低垂著腦袋,眼尾猩紅聲音發顫:
「不是的。」
他止不住地哽咽了一下。
「不是這樣的,菀菀。」
裴承乾雙眸通紅,大滴大滴的眼淚砸落。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裴承乾哭。
滾燙的,洶湧的。
Advertisement
「菀菀,孤對林月舒從未動過情。
「從未。」
一向位高權重冰冷矜貴的太子,如今淚流滿面。
破碎,又狼狽。
「可是,孤的心不能由著孤。
「林月舒是外來攻略者,孤要留下她,保證這個世界不會因她的離去而坍塌。」
他小心翼翼問我:
「菀菀,你等等我。
「你莫要嫁給別人好不好?」
19
我的心髒猶如被人攥了一下,猛然頓住。
發疼發酸。
我的眼淚忍不住落下,哭吼道:
「不好!
「不好!
「你騙了我!你騙過我!你讓我如何原諒你!」
我在心中忍不住繼續怒吼:
你還S了我們的孩子,你還將我抄家滅族。
你還,S了我!
我眼眸紅得發狠,聲音帶著恨意再次開口道:
「我絕不會原諒你,更不會等你。
「你的理由也好,苦衷也罷,都與我,沒有任何關系。」
我深吸一口氣,聲音平復下來,憤怒化為幽冷:
「我嫁於誰,同你,都沒有半分幹系。
「以後,我就是王逸之的妻子。
「請太子殿下,自重。」
裴承乾整個人好似被扔進冰寒潭水之中,窒息得喘不上氣來。
眉眼盡是痛意。
「菀菀,孤錯了。
「孤不該剛愎自用,不該瞞著你欺騙你,孤應該在最初就告知你真相,同你一起面對。
「孤合該同你一同商議如何處理林月舒的。」
聲聲悔恨。
我闔了闔眼眸,最後一滴眼淚從眼角滑過,砸落在地面。
遲了。
一切,都遲了。
前世已將路走絕走盡,再無回旋餘地。
20
我抬眸,平靜回復:
「裴承乾,你我恩斷義絕,再無可能。」
我再不理他,轉身離去。
沒有看到,他落在我身上的沉沉眼神。
偏執,又瘋魔。
宮宴結束沒幾日,賜婚的旨意便下來了。
婚期定在三個月後。
時間有些倉促,我問王逸之為何,他說:
「我怕煮熟的鴨子又飛了。」
我一時噎住。
當年我和他本有婚約,半路卻遭遇太子選妃,這才斷了婚事。
他倒是會打趣我。
我凝眉不悅:「首輔大人莫忘了,你我本是結盟關系,待小皇子登基,你我還是要和離的。」
如今,我不會為了任何一個男人停留。
我要帶著爹娘和阿兄遊覽大好河山去。
王逸之眉眼微沉,嗓音有些發澀:
「我知道。
「我,不會食言的。」
21
半個月後阿兄順利抵達盛京,皇帝率領文武百官出城迎接。
後續又是賞賜又是升遷。
阿兄得我提醒,將賞賜和功勞能分的都分給了手下。
又辭了一字並肩王的封號,隻領了個武英侯爵位。
為使得皇帝徹底安心,他還當著文武百官的面上交了兵符。
隻是阿兄的兵可是隻聽人不看符,暗地裡,阿兄早已投靠了小皇子一黨。
前世屬於裴承乾的三十萬兵馬,徹底遠離他而去。
加之上一次的流言事件,讓朝中的諸位守中賢臣對這位太子頗有微詞。
他的東宮之位,已是搖搖欲墜了。
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順利進行。
可我卻總覺得不對勁。
按照裴承乾的說法。
讓林月舒誤會他愛她,然後又找理由折辱N待林月舒,是為了讓她攻略失敗,讓她不能離開,從而不讓這個世界坍塌。
那前世林月舒留下來後,裴承乾又為何對我趕盡S絕,甚至不惜SS自己的親生兒子?
是這一世的裴承乾還不能完全知道真相,還是他依舊對我有所隱瞞?
可他這一世,早早就開始了對林月舒的寵愛模式,早早就步入了後期。
這中間到底是出了什麼事,這個世界到底還會不會坍塌?
這一切困惑,隻有一個人可以解開。
我找到王逸之。
「我需要去東宮綁一個人。」
本不動聲色持盞喝茶的人,頓住。
他眉峰微折:「誰?」
「林月舒。」
他略一沉吟,便答道:「好,後日在我府中見。」
我問他:「你不問我為什麼?」
他淡淡笑起來:「不用問,我信你。」
我心中一澀。
裴承乾前世不曾對我說過半句真話,不曾告訴我半個字真相。
不就是不信我嗎?
與我十年同床共枕的人,不信我。
而王逸之不過與我相處數月,便說他信我。
我低垂下眸,溫聲道:
「謝謝。」
22
王逸之沒能把林月舒綁來,因為第二日一早裴承乾就找到了我。
「菀菀,莫要再試探我,林月舒目前還不能S。」
我冷眼看他:「那你告知我所有真相。」
裴承乾苦笑了下:「菀菀對不起,我還不能說。」
「待一切塵埃落定,我帶你親手了結了她,好嗎?」
我冷哼出聲:「滾吧。」
裴承乾的眸底晦暗不明,他嘆了口氣,轉身離去。
整個背影平添了一份蕭索之意。
好似他已是耄耋老人。
前世的八月底,皇帝突發惡疾,徹底倒了下去,裴承乾就是自那時開始監國。
若他想奪權,彼時便是最好時機。
而我的婚期正是八月中旬。
婚後再布局亦是來得及,可我就是惴惴不安。
我便悄悄給阿兄遞了一封密信。
23
三個月實在太快,婚期已至。
賓朋滿座,滿堂喜色。
迎親,拜堂,入洞房。
新郎在外間答謝賓客,我在房內等待暗夜降臨。
人聲鼎沸,熙熙攘攘。
我卻一片平靜。
咻!
霎時,一聲信號彈響徹雲天,腳步聲越來越重越來越多。
我推開房門,是官兵!
裴承乾把所有人牢牢控制住,一步步緩緩朝我走來。
他關上門,把我抵在床上,眉眼盡是瘋狂:
「要麼退親,要麼,孤S了他!」
我狠狠皺眉,高聲道:「你瘋了嗎?你忘記你還要留住林月舒拯救這個世界嗎?你現在是在做什麼?!」
裴承乾不慌不忙地欣賞著我:
「菀菀,你今日的裝扮和嫁給我那日,一樣好看。」
他猛地抱住我,仿若用盡全身力氣要將我揉碎進他的身體,直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他靠在我耳邊,輕聲道:
「前世是孤動作慢了,這一世不會,孤會護住你的。」
我立時定住。
心中猶如一顆炸彈劇烈炸開,直叫我驚在原地。
裴承乾是幾時,重生的?
24
震驚過後是滔天的恨意洶湧而出。
我用盡全身力氣踹開他,滿腔怒意:
「你滅我全族,SS麒兒,又S了我!
「你哪兒來的臉求我原諒?」
啪。
我一巴掌拍他臉上。
「麒兒那般冰雪可愛,他可是你的親生子啊,你怎麼下得了手!」
裴承乾擦了擦嘴角的血跡,滿目苦澀,聲音盡是癲狂:
「可那又怎樣!
「我喜歡麒兒,但我更愛你!
「若是隻有孩子而沒有你,我寧願S!」
他頓住,滿面悲愴:
「可是我還是低估了林月舒的狠辣,她竟然S了麒兒後依舊不放過你,我恨毒了她!」
我閉眸:「明明是你帶人將我射S,如何怪得到林月舒頭上?」
裴承乾止不住地搖頭:「我沒料到御林軍首領也被林月舒收買了,我沒來及阻止,對不起。」
我搖搖頭,擦幹眼淚,無盡失望:
「裴承乾,你總是有理由。」
我直視著他,一字一句道:
「你我今生,不S不休。」
裴承乾突然笑起來,笑得邪肆笑得猖狂:
「沒關系,我們這輩子有的是時間。」
他站直身軀,抬手朝我伸來:
「菀菀,來吧,來做朕的皇後。」
我眉頭一跳:「你什麼意思?」
25
他笑得滿足:「上一世最後我才明白,隻要我坐上那個位置,我就可以獲得這個世界的主角能量。」
「我就可以強行剝離林月舒和系統,讓她再也離不開,從而保全這個世界,保全你。」
我心中有什麼一閃而過,我問他:
「隻要主角能量就可以,是嗎?」
他點點頭:「是的。」
我挑眉:「所以,我也可以,不對,準確地說,我們也可以。」
他皺眉:「你什麼意思?」
咻。
咻。
咻。
不待我說話,外面傳來三聲信號彈的聲音。
看來阿兄成功奪回了皇宮和京城軍權。
我的布局沒白費。
皇帝如洪鍾的聲音震天響起:
「逆子!你竟敢囚禁朕,竟敢逼宮篡位!簡直反了天了!
「來人,將廢太子打入天牢!」
裴承乾滿目震驚:「怎麼會……」
他看向我,看我穩坐釣魚臺,瞬間了然。
「我竟不知菀菀何時心計如此了得。」
我沒理會他,他被御林軍捆住,直直跪在地上。
皇帝滔滔不絕地數落他的罪行,他卻獨獨看向我。
他說:「菀菀,你怎麼可以眼睜睜看著這個世界坍塌呢?」
他還認為隻有他才能救這個世界。
皇帝皺眉:「真是瘋魔了,還在這胡言亂語,快給朕帶走,快帶走!」
他不會明白。
既然隻要主角力量就可以,那一個世界怎麼會隻有他一個主角?
誰坐上那個位置,誰當權,誰就可以是主角。
哪怕隻是平頭百姓,在他們的人生裡,他們亦是這個世界的主角。
這個世界的每個人,都有著獨屬於自己的主角能量。
26
我抓了林月舒,逼她讓系統出來和我交換。
她實在是膽小極了, 隻不過用十大酷刑嚇了嚇她,她就立馬將系統喚了出來。
系統創造這個世界目的是以攻略者為媒介獲得這個世界的主角能量, 以此來供給系統運轉下去。
如今我和王逸之,加上小皇子,不對, 如今是小太子了,三個人的能量剛好足夠系統所需。
我警告系統:「若能將這個世界同你們系統割斷,成為獨立的小世界,再不受攻略者影響, 我們三個給你所有能量也在所不惜。若是不能, 那就同歸於盡, 我S了林月舒,讓你逃無可逃!」
系統也是第一次遇到小世界主角覺醒這麼多的情況,本身已經很是慌亂,聽聞後忙不迭地選擇前者。
貞靜二十七年, 太宗皇帝崩。
年僅十三歲的小太子繼位,改元元安, 首輔王逸之成為輔政大臣。
元安一年,我同王逸之、小皇帝和系統做了交換。
系統順利切斷同小世界的聯系, 將犧牲品林月舒丟在這個世界後落荒而逃。
暗無天日的地牢, 我手持匕首, 親手將林月舒的眼睛生挖了下來。
「啊!為什麼!你已經得到你想要的了,為何還要挖了我的眼睛!」
我看著手中的眼珠, 冷笑出聲:
「為什麼?
「為了我最愛的人。」
麒兒,母妃替你報仇了。
若有輪回, 不要再做母妃的孩兒,去找一個護得住你的雙親,安享一生。
裴承乾被幽禁在皇陵之中。
若無意外,他這一生都將在這裡度過。
他看到我的到來, 眼眸迸發出光亮來。
「菀菀,你還是在意我的是不是?」
我平靜地搖搖頭。
「我來是來告訴你。
「若非你的剛愎自用自以為是,麒兒不會S,你我也根本不會走到這一步。
「而今這個樣子,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你怨不得任何人, 包括那個鬼系統。」
聽到這一番話,他狠狠怔住, 眼淚再一次奪眶而出, 像是繃斷了腦中最後一根名為理智的弦。
許久,他才張口:
「菀菀, 對不起。」
我沒理他,轉身步入廊道,徹底消失在他的世界裡。
27
我同王逸之順利退親。
太監推搡著將我踹進破屋,臨走前還扔給我一個血淋淋的包袱。
「(就」阿兄和小叔聽我的話辭官歸隱, 崔氏一族就此蟄伏下來。
我帶著父親母親和阿兄離開盛京, 開啟遊覽江山之旅。
元安三年,廢太子裴承乾病逝於皇陵。
臨S之前,他請求王逸之帶御林軍到皇陵,將他亂箭射S。
王逸之不理解, 裴承乾隻淡淡地說:「我隻是想贖罪。」
王逸之寫信將此事告訴我時,我正在漠北騎馬遊山。
我將信紙撕碎,扔進了風中。
一場孽緣。
就此了結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