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可笑啊。
蘇洄晚上做了噩夢,夢見了許多自己已經忘掉的事,想到自己第一次見徐治時他的笑臉,反胃得幾乎要吐出來。
吃碳酸鋰片時,他的副作用也比之前大許多,坐寧一宵的車去學校時,整個人都很昏沉,但他還是用之前心理醫生教給他的方法,強迫自己集中精力工作。
寧一宵將自己新獲得的線索告知了查爾斯,他們的效率很高,通過那位在國內接應的律師,試圖去找當年的檔案,但並沒有發現與關誠或徐治有關的死亡檔案。
他們推測,因為關誠的社會關系幾近空白,沒有親人,也沒有其他朋友,所以他哪怕是“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也不會有人去派出所為他的失蹤而報案。
這是最有可能的猜想,但也為他們的調查增加了難度。如果關誠抓住這一點,殺害了真正的徐治,冒名頂替,那麼真正的徐治變成無人在意的關誠,茫茫人海,很難查找他最後的蹤跡。
“我查了,身份證的指紋採樣也是這十幾年才開始的,所以之前的徐治應該是沒有做相關的系統錄入,那麼這個身份關誠就可以坐得很牢,因為如果他當時真的頂替了,那麼所有的證件應該都重新辦理了,現在我們能查到的證件都是他本人的,包括指紋。而真正的那個徐治可能被他囚禁起來,或者直接死了,以關誠的身份死的。”
他們現在缺一個證明兩人不是同一個人的證據。
直到第二天,工作時蘇洄不小心被美工刀劃破手指,看著指尖的血,他忽然意識到什麼,立刻回去找到寧一宵。
“血型?”寧一宵問,“你知道徐治的血型嗎?”
“嗯。”蘇洄也是突然間想起的,“我媽有獻血的習慣,有一次我在,她還說徐治小氣,明明O型血用處最大,他卻不肯捐。這件事我印象深刻,他應該是O型血,但是不知道真正的徐治是什麼血型。”
寧一宵沉思片刻,打電話給查爾斯。
“醫院的出生證明這種東西太久遠了,不一定還能找到,而且這個太容易想到,以關誠的心思,估計也會回頭去銷毀。但是還有一個檔案,他應該會忽略,因為他根本沒參加過。”
“什麼?”
“高考前學校是會組織體檢的,當時的體檢應該很簡單,但再簡單也會查血。那個時候會有學生檔案留存,如果他們的血型不一致,就有一線機會證明參加高考的徐治,和後來的徐治不是同一個人。”
“対啊,這倒是一個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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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如此,寧一宵有些擔心,害怕対比結果是一致的,畢竟血型就那麼幾種,相同的概率也不小。
如果這條路也堵死,就更難查證了。
查爾斯立刻找人查到了真徐治的高中學校,當初管理檔案的人已經退休,他們花了一番功夫找到対方,終於從中找出那張陳舊的體檢報告檔案。
“Shaw,找到了,真正的徐治是AB型血。”
得知這個消息,寧一宵心中的一顆石頭落了地。
“現在報警嗎?”
“再等等。”
寧一宵並不想立刻將這些證據都提交出去,因為徐治如今身份地位大不相同,很是特殊,這些系統裡有多少他的人還不得而知,如果隻是走這條路,怕是會遇阻。
此前他們收集到的貪汙受賄、洗錢等一系列罪證,總要有用武之地。
寧一宵暫且擱置了兩天,紐約園區的諸多事務都要處理,他分身乏術。
第三天,結束完一個商業會議,回到車裡,卡爾告訴他,“Shaw,剛剛有一個人找你,說他這裡有你想要的東西。”
寧一宵皺了皺眉,聯想到最近自己查徐治的事,直覺事情會有新的進展,但他也擔心自己的人會在調查中暴露蹤跡,留有防備。
“誰?”
“他沒有告訴我,隻是給了這個號碼,說讓你上午十一點的時候,撥這個電話。”
寧一宵看了一眼,這看上去像是一串座機號碼。
公用電話?還是哪個報亭的電話。
距離十一點已經沒幾分鍾,寧一宵沒太猶豫,用卡爾的手機加虛擬號碼軟件撥通了他的電話。
很快対方就接通了,看上去是一直等著他的來電。
他沒有開口,等著対面說話。
“寧一宵,是嗎?”
対面那人一開口,寧一宵便覺得十分耳熟。
“是。”他沒有回答更多。
“我是馮程。”
第85章 N.塵埃落定【二更】
馮程?
諸多回憶如潮水般湧來, 他最初對這個人的印象並不深,隻知道他是同專業低年級的學生,平時碰面機會不多, 後來就是在紐約研討會, 當時蘇洄還和馮程聊天, 正巧被他撞見,禮節性打了招呼。
也是不久前, 他才通過蘇洄知道,馮程其實就是馮志國的兒子。
“我時間不多,開門見山了。我知道你現在在查徐治的事, 我手上也收集了一些證據, 或許對你有用。”
寧一宵也不再遮掩, “哪裡來的證據?交易條件是什麼?直接說吧。”
“這些都是我這幾年跟在他身邊, 一點點了解到的。我之所以知道你在查,就是因為你找的人露了馬腳,剛好被我察覺到了, 你們應該慶幸不是別人發現的。”
馮程說話比之前要流暢許多,但語氣還是弱,“我要的條件很簡單, 擺脫現在的生活,具體怎麼做, 我還會再聯系你。你的助理會收到一封加密郵件。”
馮程提醒他,“學長,還記得我們系計算機安保課的那個教授嗎?他對我們說過一個案例, 隻有你成功解決了。”
說完, 電話便掛斷了。
寧一宵想到了他提到的那門選修課,但那並不是簡單的加密問題, 而是病毒。
十分鍾後,卡爾的確收到一封匿名郵件,裡面的附件是加密的,點開之後,整個筆記本都死機。
卡爾完全傻眼,“我的筆記本怎麼了?怎麼黑屏了?”
下一秒,電腦屏幕出現一個巨大的閃爍動畫符號,一個綠色的骷髏。
馮程還原了當時的病毒入侵案例。
“給我。”
寧一宵拿過筆記本,在車裡花了三十分鍾,用和之前一模一樣的方法,解除了病毒襲擊的問題,也找到了自動下載的那個加密附件包,破解後打開來,裡面是許多和財務相關的數據,還有大量的圖片。
這種病毒麻煩就麻煩在如果沒能正確處理,所有的東西都會被銷毀,不留下任何痕跡。
寧一宵將附件轉移給查爾斯,筆記本也還給卡爾。
卡爾已經很久沒有崇拜過自己的老板了,他甚至都快忘了這個精英分子的本職工作其實是個程序員。
“好了嗎?那我裡面的那些數據……”
“還在,這次攻擊隻是走了個流程,我也備份過了。”寧一宵瞥了他一眼,“你電腦裡的高危端口太多了,好在不是技術崗,以後也別上公司的服務器。”
卡爾悻悻點頭,“好的。”
還好他隻是個行政崗的秘書。
他花了時間和查爾斯一起,把所有證據過了一遍,的確有許多他們在外很難收集到的內容。
他們也查到,馮程畢業後就進入了徐治手下的單位,做的是數據崗,這些數據應該都是他在工作時暗地拷貝收集的。
之前缺那麼一個人,寧一宵想,馮程就是最適合的那個人。
第三天,那個公共號碼再次聯系了卡爾,卡爾將電話轉接給寧一宵。
“你們收到了。”
“嗯。”寧一宵卻說,“我們討論過了,這些的確夠定罪,但是你應該比我們都清楚,這些勢力盤根錯節,很難保證哪個環節不會有徐治的人出現。”
“所以呢?你們不幹了?”
寧一宵否認,“不,我需要有人把這些都公開,你應該不難做到。”
馮程猶豫了,“我?你想讓我怎麼做。”
“很簡單,現在有人比你和我都更想除掉他。隻要你把所有的證據都找準人給出去,總會有人著急把當年的陳年舊案翻個底朝天。你還不知道吧,徐治連這個身份都是假的,他身上背著的人命比你想的多得多,這些加起來,數罪並罰,死刑也不為過。”
馮程沉默了片刻,“你讓我來開這一槍。”
寧一宵語氣平靜,“放心,我一定讓你平安脫身,到時候你不必在國內留著,想去哪裡,我都能幫你。”
他知道馮程並不想暴露自己,所以才會選用這麼隱蔽的方式和他聯絡,小心謹慎,但寧一宵找不到更合適的人選,因為不是每個人都能直搗老巢,馮程是同一個系統裡的人,也隻有他可以將這些東西投放給精準的對象,從內部擊潰。
一番角力之下,一心想要成功扳倒徐治的馮程還是被成功說服,兩人最終達成合作。
寧一宵為表誠意,花了幾天時間將馮程的後路都鋪好,準備了很多文件給他,隻要他籤了字,就可以更名改姓在另一個國家重新開始,不受任何人的威脅。
馮程看到了這些,也下定決心,按照計劃行事。
事情清算起來,遠比一點點構建要簡單得多。就像是抽除一座積木大廈中最重要的一塊,轟然倒塌隻在頃刻之間。
馮程從內部開了第一槍,避開徐治的眼線,用加密的方式將這一切交給了徐治最大的競爭對手,同時備了一份,匿名提交給相關部門。
果然如寧一宵所說,事態發展很快。
樹倒猢狲散,人心惶惶之際,寧一宵的人報了警,同時聯系了媒體,最開始的那些事實報道起來障礙重重,但一旦換做[疑似殺害好友並冒名頂替]這樣非敏感又極具話題度的事件,沒有哪個媒體會不願意分這一杯羹。
短短幾天,所有的引線同時點燃,燒起一把轟轟烈烈的滔天大火,情勢愈演愈烈,勢不可擋。這樣惡劣的事件,吸引了公眾的目光,輿論驟起,逐漸在網絡上形成燎原之勢,根本壓制不住。
[太恐怖了!這樣的事到底還有多少啊?]
[為什麼他可以這麼多年都不被揪出來,背後一定有更多需要徹查的人!]
[所以被他頂替的人呢?不在了嗎?]
[死刑吧,我要看到這個人死,不然睡不著覺。]
假徐治被徹底曝光,這些年他苦心經營和培植的勢力也一並垮臺。
發揮完自己的作用,馮程在寧一宵的幫助下來到美國,暫時擺脫了假徐治殘餘黨羽的圍追堵截。
假徐治的事一經調查,牽扯出來的內幕越來越多,他的犯罪事實遠不止這些,就連遠在大洋彼岸的蘇洄也接到需要配合調查的聯系電話。
時隔六年,在寧一宵的陪伴下,他終於回到故土,感覺卻並不好。
警方的調查取證流程並不繁瑣,隻用了一個上午,蘇洄將徐治強制送他去精神病院監.禁的事實,以及外婆被強制送去國外“養老”的經過通通告知警方,並且出具了準備好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