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洄來到醫院,外婆狀態看上去不錯,竟然都可以下床走路,但時間不能太長,盡管如此,蘇洄還是很滿足。
他發現外婆的床頭櫃上竟然放著自己封面的雜志,都被翻得卷了邊,看來是看了很多遍。
於是蘇洄將最近事業的發展都告訴外婆,她很開心。
“我們小洄以後會越來越好的。”
蘇洄靠在外婆膝上,“您也會越來越好的。”
外婆沒有提寧一宵,蘇洄也就沒有說。盡管現在他們很甜蜜,但過去的分手給他造成很大的心理障礙,很難對家人坦白自己的戀情,盡管他知道,外婆無論如何都會支持他。
但蘇洄還是耿耿於懷。
無論六年前還是如今,擁有寧一宵都像是一個易碎的美夢,蘇洄比過去更小心經營,很害怕再次破碎。
他的人生大起大落,從生來就擁有一切,到失去一切,也不過彈指之間,他其實沒那麼在意名利,但這段戀情有了第二次機會,蘇洄也希望自己能變得更好。
至少要和現在的寧一宵登對。
在學院的引薦之下,蘇洄和那位叫凱莎的獨立策展人見了面。
對方是位高挑的黑人女性,一頭卷發束在腦後,手腳修長,塗玫粉色口紅,看上去比他更像模特。
而凱莎見到他的第一眼也充滿驚喜。
那天紐約的天氣難得的好,他們約在了地處華爾街的三一教堂。
下午五點,凱莎步行抵達教堂附近時,幾乎一眼就看到了蘇洄,盡管在此之前,她根本不知道這位藝術家究竟長什麼樣子,因為他太低調了。
街道被來來往往的人所填滿,隨處可見下班的通勤人士、遊客和虔誠的信教徒。在這匆忙的景象中,蘇洄坐在這座哥特式教堂一側的長椅上,安靜地看一本書,右手垂著,指尖夾了支香煙,煙霧繚繞於身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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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著灰棕色風衣,銀白色的頭發半扎著,被春天的落日浸透,整個人被鍍上一層很淺的金色,仿佛和這座教堂融為一體。
直覺讓凱莎靠近,來到他面前站定。
“你是Eddy Sue,對嗎?”
蘇洄抬起頭,眼神有些懵懂。
“是。”
他合上書,站起來,露出柔軟的笑容。
兩人找了間咖啡廳的露天卡座聊天。
“你猜剛剛發生了什麼?”凱莎開始了非常典型的美式聊天,“我路過了你的廣告牌。”
蘇洄的眼睛微微睜大了些,臉上笑容更明顯了,“真的嗎?”
“沒錯,絕對是你。”凱莎表情誇張得有些孩子氣,“我剛剛走到教堂附近就看到了你,心想不會吧,別告訴我我要合作的藝術家就是那張時尚大片裡的人。”
蘇洄被她逗笑,說話時做出小小的手勢動作,“你是不是感覺不太好。”
凱莎大聲地說了“No”,“我感覺太棒了!多酷啊,我的意思是,你既是一位裝置藝術家,又有這麼出眾的外表,如果每個作品展你都站在旁邊,我想來看展的人會多上一倍。”
“別開玩笑了。”蘇洄覺得她太誇張了,不過是會讓人喜歡的那種。
“上次克洛伊的攝影展,那個裝置藝術,我去奧爾多酒店看了四次。”凱莎點了支煙,正要放到嘴邊,又猶豫了一下,問蘇洄:“你不介意吧?”
蘇洄笑著搖頭,“沒關系的。”
凱莎這才抽了一口,吐出煙,豪放地接回剛剛的話題,“真他媽絕了。”
聽到fucking這個詞,蘇洄沒忍住笑,“謝謝。”
凱莎性格直爽,拿出筆記本展示她待選的場地。
“這些都是我聯系到的,我覺得不錯的藝術館,並且他們也很樂意,如果可以的話,這次個展我希望可以做成長期展覽,至少公開四個月,甚至是巡回。當然,一切都看你的意願。”
蘇洄仔細地看了凱莎選擇的每個地方,有幾個是他個人非常鍾情的藝術館,現在自己的作品可以被陳列在這些地方,對蘇洄而言,就像是一個夢。
“怎麼了?”凱莎發現他在走神。
“沒什麼。”蘇洄收回了分散的注意力,笑了笑,“這些場地都很好,我都很喜歡。”
凱莎露出一個相當有成就感的笑容,牙齒白得晃眼,“太好了,那具體的選擇我們還要結合作品,盡可能保證有最完美的效果,有什麼要求盡管提,隻要我能聯系得到的資源,都可以滿足你。”
“謝謝你。”
“不,我也要謝謝你。”凱莎對他說,“我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對自己的工作充滿熱情了,是看了你的作品才有的。”
說完,她舉起手,做出擊掌的架勢。
蘇洄笑著和凱莎擊掌。
“那我們一起加油吧。”
自從定下了個展的工作,蘇洄每天都泡在工作間裡。
他希望自己送給寧一宵的生日禮物可以作為個展最核心的作品,這是蘇洄夢寐以求的,因此格外努力,幾乎不眠不休。
唯一的休息時間就是和寧一宵打視頻。
“我的公司要擴建園區了,可能會在紐約也有分部。”
鏡頭裡的寧一宵穿著很休闲的灰白色衛衣,戴了棒球帽,令蘇洄不由自主地想到他六年前的模樣。
就好像什麼都沒變。
寧一宵發覺了他的走神,故意說:“這麼不專心,在想誰?”
蘇洄回過神,“想你啊。”
“別騙人。”寧一宵說。
“好吧,”蘇洄承認,“想的是21歲的寧一宵。”
寧一宵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原來如此,看來得想辦法穿越回去把他幹掉了。”
蘇洄被他逗笑了,又一本正經地打消他的念頭,“不行不行,那20歲的蘇洄會死掉的。”
“好吧。”寧一宵假裝豁達,挑了挑眉,“為了小貓放過他了。”
蘇洄向他分享了自己個展的進展,“我每天都很充實,雖然睡得很少,但是做了好多好多事,而且貝拉也同意把之前那個作品分享出來展覽,這樣我就不用擔心作品量的問題了。你說我要不要聯系之前那個匿名藏家呢?感覺他人很好,說不定也會願意借給我。”
他一口氣說了許多,寧一宵認真聽著,沒想到話題兜兜轉轉到自己頭上。
“那個Sean?”寧一宵假裝思考,“你可以試試問問他,如果他不願意也沒辦法。”
“我覺得他應該會同意,而且我還想邀請他來參加我的個展。”蘇洄聊起他喜歡做的事,一雙眼亮亮的,“你說我要怎麼說服他呢?”
你根本不用說服他。
寧一宵在心裡回答。
反倒是他,要好好想想怎麼蒙混過關。
寧一宵甚至產生了直接坦白的念頭。
“寧一宵,你也會來的吧,雖然開放時間很長,但是我想你第一天就來。”
蘇洄仰著臉,語氣不自覺比之前多了些撒嬌的意味。
寧一宵點頭,“當然,我會提前過去陪你的。”
“我昨天晚上睡不著,發現了一家24小時書店,進去買了十幾本書。”蘇洄露出抱歉的表情,嘆了口氣,“浪費浪費。”
“你搬得回去嗎?我找人幫你。”
“這不是重點吧。”蘇洄覺得寧一宵好奇怪。
“重點是什麼?”
蘇洄癟了癟嘴,滿是懊惱,“是我又亂花錢了啊,雖然說給貝拉幹活兒也掙了不少,但是這麼花真的很浪費。”
畢竟他有過很缺錢的時候,那時候即便躁期犯了,很想買東西,卻也不能像個小少爺一樣隨便亂買,最多給自己買點平時舍不得吃的巧克力。可躁期一過,他就會為這些巧克力感到後悔。
“前幾天我還剛買了一大堆色料,房間都堆不下了。”
寧一宵卻笑了笑,“那換個更大的房子好了。”
“寧一宵,你的腦子真的和一般人不太一樣。”
“和你一樣就好。”
結束了和蘇洄的通話,寧一宵遊了一小時泳,洗過澡後,他回到辦公桌前,處理新的工作。
他看到查爾斯發來的郵件,裡面是之前他要的視頻。
寧一宵面無表情地看完了那個變態店主被報復的全過程。
這些背著案底的人拿錢辦事,做好了被拘留的準備,打起人來最知道怎麼才能又疼,又可以最大程度避免節外生枝。
看著那個老男人被捆起來丟在床底,一臉驚恐的表情,寧一宵並沒有多少感覺。
他的共情力一直很低。
盡管自己創立公司的核心理念是讓人工智能滿足人類情感需求,但事實上,這一點連他自己都做不到。
蘇洄則完全相反,他的共情力遠超常人,從陌生人到一草一木,他都會設身處地地共情。
他就像是寧一宵對這個世界產生情感聯結的接口。
所有傷害過蘇洄的人,寧一宵覺得怎麼懲罰都不為過,死不足惜,因為無論他如何努力,那些傷害已經實實在在地發生過,每一道傷口都明確地出現,至今未能愈合。
寧一宵回復了郵件,給查爾斯道了謝,很快他接到了查爾斯的電話。
“先別急著和我道謝,除了這個還有別的。”
“你之前不是給了我一個護士的信息?我老婆的妹妹正好就在家庭醫護系統工作,請她幫了個忙,果然找到了一些蛛絲馬跡。”
查爾斯將資料發過去,“你看,這是她服務過的僱主,她聯系到了這幾個僱主,聽他們說,這個丹妮之前其實很有錢,後來沒錢了,才來幹家庭護士。”
應該是徐治斷了提供給她的資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