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們是沒有交集的陌生人,蘇洄才能毫無負擔地將自己最想讓全世界都知曉的秘密袒露給他們。
這一対萍水相逢的小情侶,成為這段感情目前為止唯一的見證。
聊了一會兒,寧一宵出來了,蘇洄第一時間注意到,跟兩人道別,走到寧一宵身邊,詢問他的狀況。
從醫院離開,他們直接回了學校,寧一宵說想看論文,蘇洄便陪他去了圖書館。放假,圖書館人本來就很少,他們還直接去到最少的那一層,蘇洄直接找了個無人的監控死角,帶著他過去,寧一宵看論文,他則借了一本書,挨著他坐著,安靜閱讀。
就在寧一宵研究論文模型正入迷的時候,眼前突然出現一本書,遮擋住電腦顯示屏,也遮住自己的臉。
下一秒,蘇洄湊過來,対著寧一宵的耳朵吹了口氣。就在寧一宵為此轉過臉的瞬間,蘇洄吻了上來。
他吻得很深,金屬質感的舌釘碰撞在寧一宵的齒尖,柔軟的舌尖探進來,和寧一宵的勾纏,很不想分開那樣,拼命地吸入他呼出來的熱汽,唇齒相依。
一分鍾後,蘇洄胸膛劇烈起伏,喘息著結束了這個吻。他眼神湿潤,望向寧一宵有些錯愕、又被染上欲念的臉,露出狡黠的笑容,將這本書上某一處的內容指給他看。
寧一宵看過去,那一行寫著男女主在大雪下忘情擁吻彼此的場景。
蘇洄大言不慚地說,“寫得很美吧,我想學一下,就做了。”
說完,他看向寧一宵,像不懂事的小貓一再用行動試探主人的底線,“你會生氣嗎?”
寧一宵皺了皺眉,他怎麼會生他的氣。
隻是今天的蘇洄表現得有些奇怪,就像是很需要求證些什麼,比如被偏愛。
“不會生氣的吧?”蘇洄湊過來,盯著他的眼,嘴唇還泛著曖昧的水光。他壓低了聲音,很小聲說:“我好喜歡這樣接吻啊。”
桌子下面,蘇洄的足尖抵在寧一宵的腳踝。
“還可以再來一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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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一宵勾了勾嘴唇,但並沒有過來吻他,而是將蘇洄拉到懷中,給了他一個很滿很緊密的擁抱。
“心情不好?”
他寬大的手掌揉著蘇洄的頭發,吻了吻他的額頭。
寂靜的圖書館角落裡,這個安撫的擁抱持續了十秒,寧一宵輕而易舉看穿了蘇洄用欲望掩飾的不安。
“不看了,跟我回家吧。”
第46章 P.待做清單
當寧一宵說出“家”這個字的時候, 蘇洄想,他的心已經完全被俘獲了,沒有一絲一毫的餘地, 給其他任何人。
這個世界不會靜止不變, 但至少這個時刻, 沒有人比寧一宵更懂得他。
他跟著寧一宵回到了那間出租屋,三個月前, 這裡對他隻是一個借宿的地方,可以容許自己在這裡躲一個孤獨討厭的夜晚。但現在,這個小小的房間被寧一宵稱之為他們的家。
蘇洄想自己是幸運的, 盡管生活不盡如人意, 但至少他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 而且寧一宵很溫柔, 沒有讓他希求太久。
天快黑下來的傍晚,夕陽無法穿透地下室的牆壁。這裡很暗,寧一宵開了一盞小臺燈, 為這間狹小房間染下一小片暖茸茸的光暈。
他們縮著身體,躺在一張單人床上,寧一宵給了蘇洄毫無縫隙的擁抱, 手指輕輕地撫摸著他的頭發,輕拍他的後背。
蘇洄很任性地要很多, 要他抱和親吻,也要他用更深一步的方式表達對自己的愛。寧一宵的表達方式也過分溺愛,什麼都給, 毫無保留。
秋天的空氣已經完全冷下來, 不留存一絲一毫夏日的溫度,仿佛那個夏天從未存在過, 但房間裡的溫度卻炙熱。乳黃的燈光映照在蘇洄汗津津的雪白脊背上,一起一伏,薄汗化作粼粼波光,每一滴都承載著盛放的欲望。
手指摁在寧一宵的胸口,指尖幾乎要掐入皮膚裡,松開的瞬間,又被寧一宵伸手握住,十指相扣。
他漂亮得像一幅名貴的畫,是寧一宵過去做夢也不會夢到的那種。黏在臉側的發絲、潮紅的面頰、後仰的脖頸和薄刃般彎曲的窄腰,無一不呈現出無可挑剔的美。
在他們所看不到的地方,暮色也停留了格外之久,像是無法割舍這樣的美好,在最後一縷天光離去時,蘇洄的身體也落下去,陷入到寧一宵的懷抱中。
他半壓在寧一宵胸口,像隻貓咪那樣在他懷中逗留許久,沒力氣說話,隻好任由寧一宵清理收拾,給他撫慰和擁抱。
寧一宵給蘇洄換上他的衛衣,很大也很寬,罩著蘇洄的身體,似乎就可以抵擋一切他不想面對的事物。
他很溫柔地親吻蘇洄的臉,感到他臉頰的溫度退卻了一些,人也有些困倦迷糊,於是低聲說:“你叫起來也像小貓。”
蘇洄耳朵很紅,以為他是覺得自己壓著聲音,聽上去不好聽,所以解釋說,“這裡的牆很薄,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的意思是很可愛,雖然隻有幾聲。”寧一宵揉揉他的耳朵,湊近了,低聲叫他,“小貓。”
蘇洄聽他這麼叫,總會臉熱。他扮出充耳不聞的樣子,埋在寧一宵頸窩,腰很酸,又很累,於是不小心睡著。他以為睡了很久,睜開眼有些懵,問寧一宵自己睡了多久,被告知隻有二十分鍾。
“你今天怎麼了?”寧一宵撥開他額前的碎發,“家裡鬧矛盾了?”
“算是吧,我都習慣了。”
蘇洄懶得將那些事都說給他聽,要說起來就太多太多了,不差這一樁。唯獨令他耿耿於懷的,就是草率的相親結束之後,那個女孩兒最後留下的疑問。
那個問題始終在蘇洄心頭揮之不去,即便在他最幸福的時候,也會忽然間冒出來,像隻飛鳥猛地撞在胸口。
“寧一宵。”蘇洄手指抓著寧一宵後背的一小塊衣料,忽然開口,“如果我的病一直好不了怎麼辦?”
寧一宵回答得不能算快,他從來不是不假思索的人,語氣一如既往,很平靜。
“慢慢治,這本來就是慢性病,不是一下子就能好的。”
蘇洄卻糾正並重新提問,“我的意思是,就根本好不了了。”
寧一宵感覺到什麼,低頭貼近他,“那也沒關系,我陪著你。”
蘇洄沉默了片刻,“那如果我死了呢?”
說出這句話之後,他又意識到自己正在傷害寧一宵,所以加以解釋,“我的意思是,如果哪天我撐不下去了,不得已選擇了離開。”
寧一宵很安靜,很長一段時間沒說話,蘇洄開始不安,並覺得愧疚,所以先一步道了歉。
“對不起,我不應該說這些。”他抱著寧一宵,將臉埋進他懷中,悶著聲音說,“你把這幾句忘掉。”
寧一宵忽然笑了一下,仿佛覺得他很幼稚。
然後他摸了摸蘇洄的頭,告訴他,“不要道歉,你沒有做錯事。”
但他們都沒有再聊關於這個病的一切。
仿佛為了彌補剛剛的失誤,蘇洄開始了別的話題,並且說得很多。
“寧一宵,我們以後可不可以搬去一個有海的地方住?”蘇洄比了個很大的手勢,“要很大一片的海,最好是每一間房都能看到。”
寧一宵說:“海都是很大一片。不過每一間房都能看到有點困難,除非住在小島上。”
“小島不行。”蘇洄笑了,手玩著寧一宵衛衣上的繩子,纏來纏去,“我之前看過一個恐怖片,有點怕小島。我喜歡陽光很充足的海邊,最好房子裡還有花園,種滿我喜歡的植物,一年四季都有花可以看。”
寧一宵喜歡他暢想未來的樣子,忍不住親了親他的嘴唇,“嗯。”
但蘇洄卻因為這個吻打斷了他的發言而假裝生氣,“我還沒說完。”
“你說。”寧一宵改親他的鼻尖。
“我們以後養狗吧,我喜歡小狗。”他抬了眼,眼珠亮亮的,像是小孩子的瞳孔,“最好是大一點的,可以一整個抱住的那種。”
寧一宵點頭,也一整個抱住了他,“那假如我們以後養狗了,你想起什麼名字,先演練一下。”
蘇洄一下子被他的未雨綢繆給問住,想了半天,都想不到特別合適的,於是作罷,“你來吧,起名字的任務交給他的爸爸。”
寧一宵忍不住笑了,“那你是他的什麼?媽媽?”
蘇洄的臉蹭一下紅了,這才意識到被繞了進去,栽進陷阱裡,“我才不是。”說完這句話,他立刻捂住寧一宵的嘴,物理打斷施法。
果然,寧一宵這次沒有學舌,蘇洄這才放下心,收回手。
可就在這時候,寧一宵又很冷靜地開口,“你對自己的認知倒是很深刻。”
“你……”蘇洄掐了他的手臂,為自己辯白,“你是他爸爸,我是他的daddy,不可以嗎?”
寧一宵抿著笑意,迫於他的淫威之下點頭認可,“可以,當然可以。”他又問,“那你的七隻小象呢。”
“對哦。”蘇洄想起來,“雖然他們不可以被託運過來,但我們可以一起去非洲探望他們啊,等你的病好一點了我們就去,好不好?我要當著他們的面用口琴吹出七音階,你給我拍視頻留紀念。希望飼養基地幹淨一點,要不然我就自己進去,你在外面等我。”
寧一宵點頭,又問,“你會吹口琴嗎?”
蘇洄笑著搖頭,像孩子一樣,“不會,我們一起學吧。”
於是待做清單又多了一項。
他說了許多許多,很多其實蘇洄自己都記不住,思維跑得太快,邊說邊忘,但寧一宵聽得很認真,好像全都聽進去了。
到了晚上九點,蘇洄有些餓,之前的褲子弄髒了,寧一宵給他找了一條自己的換上,帶著他下去吃宵夜。
老社區的後街支著許多小攤兒,有賣燒烤的,也有賣炒飯炒面的小店,寧一宵自己不太常來,但蘇洄格外愛吃小髒攤,他也隻好都聽蘇洄的。
剛點好東西,坐在露天的座位上,寧一宵的手機便開始響,一直是一個陌生的北京號碼,打了三次。
因為總被追債,寧一宵對陌生的號碼一向態度謹慎,但一周前才給債主匯了款,他直覺沒這麼快,而且他們一直用的是老家的號碼,這一點也對不上。
於是,當那個北京的號碼第四次撥來時,寧一宵起身,到一旁的僻靜處接通了。
令他意外的是,電話那頭是一個他根本沒想到的人——徐治。
徐治簡明扼要地告知了這通電話的來意,“蘇洄的外公找了他一整天,電話打不通,去學校也找不到人,我就想到你了,他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寧一宵很警惕地問:“你是怎麼知道我手機號的?”
徐治嘆了口氣,似乎覺得這一點也不重要,連回答他都是浪費時間,但還是回答了,“我找你們系的老師要的,現在是信息時代,大家的數據都很公開透明。”
其實寧一宵在他打來的時候,基本已經想到了這些,徐治已經身居高位,擁有很多人沒有的資源,許多事在他看來都不足掛齒。他本想指明徐治是在濫用關系網,但靜了靜,還是放棄說出口。
“他是和我在一起,我們正在吃飯,他很好,沒什麼事。”
“你們在哪條街上?我去把他接回來。”徐治沒給他別的選項,“蘇洄的外公很生氣,有重要的事要把他找回去當面談。”
在寧一宵猶豫的片刻,徐治又道:“你不要覺得,自己現在護著他是幫他,其實你很可能是害他,無論怎麼說,他和他的外公都是親人,家人之間再大的矛盾都是小事,不溝通才會變成大事。”
聽到這,寧一宵松動了。
“等他吃完飯再說。”
他掛了電話,回到那張小桌子上。蘇洄問他和誰打電話,寧一宵想了想,還是告訴了蘇洄。
他原以為蘇洄會發脾氣,或是賭氣不吃,離開這裡,但聽完後蘇洄像是習以為常那樣,隻“哦”了一聲,然後低頭吃了一大勺炒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