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糕嗚嗚了兩聲,蹭著蘇洄的脖子,仿佛在說“我想陪你”。
“我不是你的主人。”蘇洄摸著他的脖頸,“我隻是暫時在這裡待一段時間,等病好點了,就要走了。”
雪糕好像聽得懂似的,很倔地不願意離開他的懷抱。
蘇洄抱住他,揉著雪糕立起來的耳朵,“我走了,你會想我嗎?”
雪糕叫了好幾聲。
“想啊。我也會很想你。”蘇洄看著他湿潤的眼,想到很多過去的事,於是抱著他,對他說了一直很想說的話。
“如果我不見了,你去找我吧。”
雪糕嗚嗚叫了,就像是在對他許下承諾那樣,很誠懇。
蘇洄從中獲得些許滿足感,他覺得自己好奇怪,竟然會想要從一隻小狗身上汲取安全感和溫暖。
過去幾年裡,身處冗長痛苦中的他,時常將寧一宵的存在視為一種寄託,隻要想到他會好好地生活在這世界的某個角落,獲得他想要的生活,一切鬼打牆般的痛苦都還可以忍受。
隻是過了這麼久,他的願望漸漸地從再見一面,變成隻希望寧一宵一切都好。
後來真的見到了,也沒有宿命終了的圓滿,反倒陷入新的泥沼,狼狽不堪。
被時間一點點消磨掉的從來都不是蘇洄的感情,而是他本身。
他已經沒辦法變回過去那個自己了。
第二天早上,蘇洄迷迷糊糊從地板上醒來,雪糕就躺在他身邊。他看了一眼時間,竟然已經上午十點。
以往馬克都會在七點準時來敲門,叫他起來吃早飯,但今天似乎沒有任何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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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洄起身,洗漱後推門出去,發現客廳也空無一人,科菲也不在。他打電話給馬克,對方卻很訝異。
“Eddy你忘了嗎?我昨天和你請過假了,是這樣,我父親生病了,我得回去幫忙。”
“哦,是這樣。”蘇洄完全忘記這回事,感到很抱歉,“不好意思,那你路上小心,替我向你家人問好。”
掛斷電話,雪糕搖著尾巴過來求喂食,蘇洄將雞肉裝進盤子裡,放到他面前,自己走到玄關。
寧一宵的鞋子還在門口,他還沒走。
思來想去,蘇洄打算自己動手做點吃的,宿醉的人早上起來會很難受,空腹就更傷身體。
如果寧一宵不吃,他就自己吃掉。
於是他將頭發隨意地束在腦後,打開冰箱,發現裡面正好還有一些蔬菜,和昨天馬克做牛柳時腌好但沒用完的牛肉。
刀子都被鎖了起來,沒辦法用,蘇洄索性直接用碗裡切好的牛肉和洋蔥丁,又拿出生菜和番茄罐頭,洗好菜開火,將洋蔥和番茄丁炒軟後加了水煮。
過去他完全不會做飯,每一次進廚房都是毀滅性的災難,但分開後,他不得不學會這些。
其實他學得會。一個人隻要無人依靠,什麼都可以學會。
湯煮開了,蘇洄將生菜放進去,又將牛肉一點點下到湯裡,攪散,全程都很專注。調了味,他舀了一勺想嘗嘗味道。
“都會做飯了。”
寧一宵的聲音忽然出現在身後,蘇洄被嚇得嗆住,扶著流理臺彎腰咳嗽了半天,起來時臉都紅了。
可寧一宵卻好整以暇站在跟前,檢查了一下鍋裡的湯。
他已經洗過澡,換了白色的高領針織衫,完全不像是宿醉的人那樣狼狽。雪糕昂首挺胸站在他身側,氣質倒是和主人很符合。
“真沒想到。”寧一宵輕聲說。
蘇洄平復了呼吸,避開他的眼神,自己將鍋裡的蔬菜牛肉湯盛出來,正好裝在一大一小兩隻碗裡。
“這是你的。”蘇洄隻端了自己的,大的留在臺面上。
為了避開,他甚至沒有走到餐桌邊,而是獨自坐在廚房中島。
令他沒想到的是,寧一宵竟然也沒有去餐桌,而是抽了椅子,坐到了他的對面。
面對這樣的情形,蘇洄有些不知所措,隻好低著頭,安靜吃自己的早餐,一言不發。
“你吃那麼少。”寧一宵開口。
蘇洄沒有抬頭,“嗯。”
寧一宵嘗了一口,味道比他想象中好很多,他感到有些意外,又有些難過,似乎不太願意看到蘇洄的變化和成長。
他有些頭痛,記憶停留在被景明拿所謂“失身酒”灌醉之前。失身肯定不存在,他自己連站起來都困難。
但醒來後的他多少有些失望,自己還穿著昨晚的衣服,一件不落,甚至連手套都沒有摘。想想也知道,蘇洄一定是無動於衷的,說不定都沒有去看看他是不是還活著。
不甘心是真的,生氣也是真的,可看到蘇洄獨自一人站在廚房裡煮湯,寧一宵還是覺得心疼。
即便曾經被他傷害過,拋棄過,但寧一宵還是很固執地認為,蘇洄這樣的人,最好是一點苦都不要吃。
“你就這麼不想見我?”
寧一宵看他連頭都不抬,故意放下手中的勺子,“既然這樣,我還是走吧。”
果不其然,蘇洄抬頭了,抿著嘴唇。
“你……先把這些吃完。”
他又很快低下頭,“雖然不好吃,但至少比空腹好,忍耐一下吧。”
偏冷的日光透過白色紗簾,覆在蘇洄的眼角眉梢,還有散落在臉側的幾縷碎發,令他看上去很柔軟。他的皮膚殘留著很淡的木質沐浴露的香氣,混合著衣物柔順劑的味道,和寧一宵身上的一樣。
仿佛他們從來沒有分開過,度過著和以往沒什麼不同的某個平凡早晨。
寧一宵懷疑蘇洄根本不懂什麼才是忍耐。
他笑了笑,低頭認真地吃他煮的湯。
蘇洄心裡有事,吃飯速度下意識變得很慢,半天了,碗裡的湯都沒有少多少。寧一宵看見,指節在臺面上敲了敲,“發什麼呆?不好好吃飯。”
蘇洄這才回神,他抬了抬眼,思考要不要把昨天看到的說給他聽。
沒想到寧一宵自己先開了口,“聽說你昨天去了貝拉·瓊斯的工作室。”
蘇洄愣了愣,有些訝異。
“還被人當成試鏡的模特。”寧一宵嘴角勾起,像是在開玩笑。
但這根本不是重點。
重點是,你的未婚妻和別人接吻了。
蘇洄眉頭蹙著,掙扎許久,才嘗試開口,“我……貝拉好像……”
“怎麼了?”寧一宵笑笑,“不要告訴我,你真的同意做她的模特了。”
蘇洄搖頭,看著寧一宵的眼睛,“我有一件事想告訴你,你聽了之後,先不要生氣,也不要難過,先冷靜一點。”
寧一宵看他這樣子,很想說,會讓他生氣和難過的事,已經不會再發生了。
蘇洄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再對他提一次分手。
“你說。”寧一宵望著他的眼睛。
“我一直在想要不要告訴你,可能告訴你反而對你不好,但我想了想,你幫我這麼多,我還瞞著你,就更不對了。”
蘇洄深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對寧一宵坦白,“昨天在工作室,我看到貝拉和一個女人……接吻。”
他內心忐忑,怕寧一宵真的生氣,便一直安撫他,“你、你先別激動,我也不知道具體情況是怎樣,隻是看到了,也沒有問她,我就自己回來了。可能這其中有什麼誤會也不一定……”
還沒說完,寧一宵便很突然地笑了。
蘇洄感到不明所以,看著他伸出一隻手,扶住自己的額頭,還在不停地笑,就好像自己鬧出什麼笑話似的。
“哪裡好笑了?”蘇洄不理解,“你現在生氣的方式都變得這麼奇怪了嗎?”
寧一宵從來沒想過這件事竟然會以這麼戲劇性的方式被揭露。
他忍住笑,看向蘇洄,“我沒有生氣。”
蘇洄皺了皺眉,眼神中滿是困惑。
寧一宵臉上的笑意完全收斂,又重復了一遍,“我沒有生氣,你說的那個女人叫克洛伊,是一名攝影師,也是貝拉·瓊斯的前任。”
蘇洄更困惑了。
前任?
“那你現在不是貝拉的……”
“我們沒有在一起。”寧一宵語氣平靜,“準確說,我和她訂婚隻是一場利益置換。我需要瓊斯家族的財力作為C輪和上市的跳板,目前已經基本達成。她需要和我訂婚,獲得她應得的財產,包括不動產和信託。”
寧一宵頓了頓,又道:“當然,她也想通過這次訂婚,試一試她前女友是不是真的放下了,很顯然沒有,還不小心被你撞破,看來她們又要復合了。”
信息量實在是太大,蘇洄想了半天,還是覺得無法理解。
“都是假的?”他看向寧一宵。
寧一宵點頭,感到如釋重負,盡管這個坦白來得有些離奇。
“她要求我保密,最後反倒是自己漏了餡。”
蘇洄垂下眼,他想問之後呢,他們的訂婚禮結束之後,事情又會怎麼發展。
要一直這樣假扮下去嗎?
但他問不出口。
“你真的替她做好了方案?”
寧一宵忽然問。
蘇洄有些恍惚,點了點頭,“嗯。”
“那怎麼辦?”寧一宵勾著嘴角,“我想取消訂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