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厲冷冷笑了一聲,“正是你池家早就死了的家主池尤。他化身了惡鬼,可是纏著我的弟子不放。”
“咣當——”
池家族老瞪大雙眼,保溫杯摔落在地上。
*
離開馮厲幾人後,江落並沒有去找卓仲秋幾人。
他隱藏在了角落之中,一個個地從參加葬禮的賓客身上掃過。
池家旁系第一次死了人,江落不相信池尤不會來看這個熱鬧。
那隻惡鬼很有可能已經藏在了哪個角落裡,惡劣地注視著葬禮上眾人的一舉一動。
江落的目光再一次從棺材旁掃過。
兩旁的哭聲悽慘,有幾個人哭得都軟倒在地,簡直令人聞者傷心,聽者流淚。
池尤這個正兒八經的嫡系、池家掌權者死了的時候,可沒有這麼大的陣仗。
江落不禁笑了出聲,為了不被人當成神經病,他捂著嘴往後退了好幾步,怕幸災樂禍的笑被旁人聽見。
這麼一退,卻退到了另一個人的懷中。
這個人悶笑一聲,饒有興趣地問:“你在笑什麼。”
第58章
江落沒有驚慌失措,他自然地側頭,眼眸向上挑著,笑意晏晏,“我在笑某個人死的時候,池家的人可沒為他掉一滴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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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發美人眼尾含著挑釁的笑意,唇色發紅,黑發從他的臉側流水滑落,綢緞般地垂在同樣黑色的唐裝之上。
身後人站在陰影之中,低頭道:“他們的眼淚很髒,但你就不一樣了。”
池尤一隻手圈在江落的腰間,將他囚在懷中。另一隻手握著他的指尖輕輕指向了棺材,惡鬼笑聲低低,“那天你就跪在我面前,所有的人裡,你哭的最慘,可要比這些人哭得好看多了。”
他們這處的空間好像和旁人割裂了開來,燈光俱被身後的惡鬼吸去。陰影如黑霧似的,一點點包裹住了唐裝美人。
江落踉跄兩步,布鞋被黑暗掩埋。
池尤比他想的還要大膽。
這裡處處都是玄學界的人,他卻敢這麼明目張膽地現身在這裡。江落以為他會附身在哪個賓客的身上,或是操縱一個傀儡來看熱鬧,但來的卻是池尤本人。
他親自前來,池家的人卻沒有發現。這就好比一個巴掌狠狠打在了池家的臉上,是對池家最大的侮辱和輕蔑。
江落的餘光往馮厲的方向瞥去。
馮厲那群人在賓客後方,離這裡有一段不算近的距離。江落隻要一嗓子,池尤就會暴露在馮厲的眼皮底下。
還別說,江落還挺想看到馮厲和池尤打上的。
他悠闲地道:“池尤,你不怕被馮厲發現?他可是專門警告過我了,如果再看到你來糾纏我,他就讓你魂飛魄散。”
惡鬼低笑,“聽起來,倒像是我們在偷情。”
“那就讓他來讓我魂飛魄散吧,”惡鬼的笑聲漫不經心,“我也想見識天師有沒有這份本領。”
偷情?
這個形容一下子讓江落打了個激靈,頭皮都開始發麻。
他連忙扯開話題,冷嘲熱諷道:“你真是可憐,葬禮上隻有我哭的最慘,但我為你哭的眼淚都是騙人的。”
“那我更想看看你不騙人的時候,哭出來是什麼模樣了,”池尤的語氣黏稠旖旎,他握著江落的手指向了哭喪的池家人,“但即使是假哭,你也比他們哭得動人多了。”
江落看向了池家人。
過於誇張的哭喊讓他看出了幾分表演的痕跡,他心裡也想著:可不是。
他也覺得自己哭的最動人。
惡鬼脊背微彎,擁著黑發青年,眼睛看著族人,聲音陰冷,“你認真的去看他們,會發現一個驚喜。”
“先看這個男人,”江落的手被握著指向最中間的中年男人,惡鬼蠱惑道,“用心去看他。”
江落皺著眉看著這個男人。
中年男人應該是死者的父親,此時胡子拉碴,捶胸頓足,一副悲痛欲絕的模樣。
逐漸的,江落卻看到男人的身上緩緩包裹起了一層黑氣。那黑氣和惡鬼的黑霧決然是兩個東西,惡鬼的黑霧漆黑濃稠,含著恐怖未知的氣息。中年男人身上的黑氣卻好似爛泥腐肉,惡心得令他幾欲作嘔。
“這就是惡意,”池尤引導似地道,“邪神的心髒能讓你看到這些惡意的存在。你再仔細地看他……看他是多麼的惡心。”
江落的目光不移,更深地盯著這些黑氣看。
惡意中傳來了男人的想法:“兒子死了,我和他媽就這麼一個孩子,完了,下一代的池家掌權人肯定輪不到我們家了,不行,我今晚就得跟他媽再努把力要個孩子。”
“怎麼死的不是別人,就死了他?真是麻煩。他媽現在身材幹癟,我也沒有感覺,要不然還是把養在外面的私生子接回來吧,還省了養大的勁。”
池尤又帶著他往旁邊的女人看去,“你再瞧這個。”
女人是死者的母親,她哭得幾欲暈厥。但右手卻不著痕跡地護著小腹,偶爾心虛地朝中年男子看去。
她身上的惡意同樣惡心得膈應人。
“我今晚得找他叔商量商量,肚子裡的這一個該怎麼辦……總得想辦法給生下來,反正都是池家的人,不讓他知道這不是他兒子不就行了?”
江落輕笑一聲。
池尤也笑了,他放下了江落的手,“這些低級的惡意簡單又無趣,輕易就能被看透。”
“但你卻不一樣,”池尤埋在江落的發間,聞到了黑發青年發絲上的香氣,“我卻看不懂你,你比他們要迷人多了。”
江落嗤笑一聲,“你讓我看他們的惡意,隻為了和我說這個?”
“當然不,”池尤道,“我隻是見你躲在角落裡,忍不住出來和你分享一個驚喜罷了。這個驚喜有沒有打動你?如果能讓你想跟我一起毀掉池家,那就更好了。”
“這算什麼驚喜?”江落冷笑反駁,“抱歉,就算池家爛到了骨子裡,也和我沒有一毛錢關系。”
池尤突然古怪笑了,“不,身為我的情人,你還是有些關系的。”
江落眉心一跳,露出了幾分狐疑神色。
池尤看著他這個神色,悶笑幾聲,在江落的耳旁道:“我等著你加入我,和我一起毀滅池家的那天。”
江落斬釘截鐵道:“不可能。”
“池尤,我不想和你玩這樣無聊的遊戲,”黑發青年不耐地把自己的發絲從惡鬼手中抽走,警告道,“還有,你離我太近了,別碰我的頭發。”
惡鬼遺憾地看著黑發從自己手中逃走,“那就賭一把吧。”
“我會很快再和你見面,”池尤道,“屆時,如果你能猜出我是誰,如果你還沒有毀掉池家的想法,那就算我輸了,我會告訴你一個……天大的秘密。”
他攬著黑發青年的手臂往懷內緊了緊,幾乎要將黑發青年陷入身體裡,惡鬼興味濃重,聲音漸低,“如果你輸了,那很遺憾。”
“你就要告訴我,你究竟是誰了。”
江落瞳孔緊縮,他抬手往後肘擊,快速掙脫了池尤的懷抱。
再轉頭往後看去時,惡鬼面帶優雅的笑容,驟然陷入了黑霧中,下一刻便消失不見。
江落眼神沉了下去。
半晌後,他又冷冷笑了。
很好,池尤發現了他最大的一個秘密。
這徹底激起了江落的勝負欲。
他一定要挖出池尤最大的秘密,再把這份秘密,狠狠摔在池尤的臉上。
這場賭博,他贏定了。
*
庭院,池家旁系中唯一一個天賦不錯的弟子池田正被眾人恭維著。
池田長得肥頭大耳,滿面油光。前面是他堂兄的葬禮,他卻在後面笑得見牙不見眼。狐朋狗友們也在賠笑,還有人拍馬屁道:“當初看池行進了第三關,瞧他那個蠻橫樣,全天下好像就他一個厲害的人了,之前還有人說他是池家的下一任掌權人,結果呢,還不是死在了第三關。”
池田臉上橫肉抖了抖,“可惜啊,池行怎麼就死了呢。”
他笑了起來,眼神得意而陰毒,“先前我沒進入第三關的時候,他可囂張死了,差點把我踩在腳底下,現在呢?”
現在池行躺進了棺材,他在這大搖大擺地看著笑話。
運道,這都是運道啊。
池家也沒其他有能耐的人了,現在除了他一個池田,還能有誰?
賀喜聲一道接一道,聽得池田通體舒暢。在這些溜須拍馬的諛詞之中,有一個人卻好奇地道:“我聽說這次比賽的第一名,那位馮天師的弟子也來池家上香了?”
池田不喜歡比他厲害的人,一提起厲害的人他心裡就像被酸水泡上了一樣,嫉妒得沒邊。他笑容淡了淡,“天師很給我們家面子,他的弟子當然也要跟著過來。”
“哦,”說話的人恍然大悟,“說起來,關於比賽的第一名江落,我還聽了他不少小道消息。頭一個就是他和池尤的關系,聽說池尤去給白樺大學當助教的時候,暗戀了江落好久,跟江落是情侶關系。池尤死了之後,江落還想要跟著池尤殉情呢,最後被攔了下來。江落被池尤的死一刺激,才打算奮發圖強的,他說是要找出殺害池尤的真兇,給池尤報仇。”
“池尤的死真的有問題嗎?不過就算有問題,按江落這個實力,他早晚能給池尤報仇……哎,池田,你臉怎麼白了?”
……
池田匆匆離開後,其他人也散了。其中一個人慢悠悠從後門出了池家,走到了一處角落裡。
“主人,您要我散播的消息我都已經散播出去了,池家今晚上應該就會商量對策,想法子對付江落,”這人抬起頭,赫然是趕屍人廖斯,廖斯嘆了一口氣,“我真沒想到您和江落竟然還有這一層故事在,早知道……”早知道,他也不至於看上江落的身體,為了元天珠得罪江落。
這畢竟是主人的情人嘛。
結果現在,賠了夫人又折兵。這種散播消息的小事,本來用傀儡就可以。主人卻讓他親自來做這件事,廖斯怎麼想,都是因為他冒犯了江落,所以主人給了他這個懲罰。
就廖斯這個破身體,他從湘西飛到這裡,已經快被要了半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