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落恍然大悟地笑了,他支著頭含笑看著鬥鬼場,“那他們一定很有共同語言。”
下一瞬,羅剎鬼尖叫聲刺耳,他被九頭蛇撕成了兩半,九頭蛇的頭顱埋在羅剎鬼的身上,時別數年後,鮮血再一次染湿了鬥鬼場的地面。
現場靜默一秒後,更高潮的呼喊聲幾乎響徹整個鬥鬼場。
鬥鬼場的邊緣,因為過於激動,甚至有被推搡的鬼魂掉入了鬥鬼場中,成為九頭蛇新的口糧,引起了大片哄笑。
“下一個!”
“再來一個人!”
無數人的目光定在高位上。
鬥鬼場的王慵懶的目光在他們之中巡視。
“選哪個呢。”
撲通、撲通。
每隻惡鬼都緊張地注目著他。
江落凝神去看這些惡鬼身上的黑色霧氣。
作惡越多的鬼,身上的煞氣越濃重,也越是他的選擇目標。
他並非是善心發作,想要借此機會鏟除惡鬼。
他隻是單純地覺得,強者在死亡面前掙扎時才最好看,最具有觀賞性。
這些惡鬼壞事做盡,他們是否也想過自己也會有這麼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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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面對死亡的時候,是會痛哭流涕,還是會頑強抵抗?
江落手指伸出,這隻白皙修長的手如同一件藝術品,骨節分明,指腹飽滿。但在這時,這隻手指好似死神手裡的鐮刀似的,被他指過的鬼魂臉色煞白,沒被指中的鬼魂一臉慶幸。
手指最終定在了一個煞氣濃重、殺人無數的厲鬼身上。
厲鬼滿臉的興奮神色盡消,他不敢置信地被推入了鬥鬼場中。
“隻有九頭蛇一個鬼獸出來,對其他的鬼獸不太公平,”高位上的王認真思索了一番,忍不住笑出了聲,“不如這樣,一批一批把他們放出來怎麼樣?”
牛頭咽了咽口水,道:“大人覺得可以,那就可以。”
“那就這樣吧,”江落往後一靠,雙目中隱隱有惡鬼似的殷紅閃現,“五頭鬼獸,五個惡鬼。這樣的場面才好看。”
他潔白的手敲著扶手,往後一靠,笑了笑:“否則,這一秒鍾就結束的戰鬥也太無聊了。”
*
鬥鬼場內很快便血流滿地了。
眾人鼻尖呼吸的空氣都好似混著血沫,許多鬼怪如同活人那般脫了上衣,光著膀子漲紅著臉怒喝著,“上啊!”
“對付無面狼的鬼真是廢物,虧我還賭了他能撐過一炷香,浪費我紙錢,呸。”
眾鬼百態,賭盤早已擺起。鬥鬼場宛如成了供他們消遣樂子的鬥獸場。
江落靜靜地看著。
現場的氣氛越來越亢奮熱烈,但他卻逐漸覺得索然無味。
稍稍變快的心跳速度重新恢復到了平常的水平,江落甚至覺得他都可以睡個覺了。
他腳尖晃動著,百無聊賴地在惡鬼之中找著下一批進入鬥鬼場的鬼怪。
之前那些作惡多端的鬼怪們瞧著厲害,但竟然沒有一個能夠成功斬殺鬼獸,一面倒的碾壓局隻是單方面的屠殺,讓江落的身體跟著呼吸加重,血液沸騰,精神上卻覺得枯燥而單調。
如果能來點好玩的就好了。
江落想。
他的目光隨意地掃視著,忽而頓在了角落之中。
在鬼怪們的身後,一處偏僻陰暗的角落裡,站著兩個人。
一個是光頭和尚,一個是西裝筆挺的池尤。
江落定定看著池尤,高深莫測地笑了。他終於坐直,側頭跟牛頭說了兩句話。
遠處,葛無塵看著群魔亂舞的場景,憐憫地道:“拿命做賭,真是一群蠢貨。”
池尤沒看這些醜態盡出的惡鬼,他的視線一直穿過眾人,牢牢落在那高高在上的王座上。
“真沒有想到,”他聲音低低,眼睛移不開,“他竟然真的做到了這一步。”
邪神雕像具有神性和邪性,而神像心髒,就是雕像之中的精華,是聚集惡意、邪性無比的存在。
神像心髒,天生對惡無比敏感。
足夠多的惡意會喚醒神像的心髒,探究出神像心髒的能力。但這麼邪的東西,會一點點放大人類心中的“惡”,然後輕而易舉地反過來控制人類的靈魂。但江落不僅保留住了理智,他還利用神像心髒開啟了鬥鬼場。
這代表著江落本身的惡念,已經足夠和神像心髒中的“惡”相抗衡了。
這是多麼讓池尤驚喜的一件事?
神像雕像是池尤從幾年前開始就為自己準備的身體,他用自己的血肉去養出了一尊邪神,除了神像生出了自我意識這一個意外,神像幾乎就是為池尤量身定制。
那心髒中的“惡”,幾乎成了濃稠的黑色,因為那浸透的正是池尤的惡。
可是今天,池尤才發現原來還有另外一個人可以和他的“惡”相互抗衡。
現在相比起拿回心髒,他更想知道,江落“惡”的本質會是什麼?
他緊緊地注目著江落,江落的一舉一動被他看在眼裡。黑發青年一個懶散的抬眸、俯視的眼神,看在池尤的眼裡,都會讓池尤為此而感到期待和愉悅。
正在這時,牛頭從鬼群中走到了池尤身邊,嗡嗡地道:“王讓你下去鬥鬼場。”
池尤一頓,緩緩笑了起來,“我?”
牛頭那雙銅鈴似的眼睛不由露出了幾分同情,“對,王讓你一個人對付五隻鬼獸。”
池尤抬眼,隔著萬千鬼魂,和王座上的黑發青年對視著。
黑發青年揚起嘴角,朝著他露出一個迷人又惡劣的笑。
“真是好狠的心,”池尤嘆了嘆氣,伸手解著領帶和袖口,“葛無塵,不幸地告訴你,我們今天要白跑一趟了。”
葛無塵皺起眉。
池尤帶著他來到酆都鬼城,一是為了拿來屬於他這具身體的心髒,二是為了放出鬥鬼場的鬼獸,使其成為他的鬼獸傀儡。
葛無塵不知道池尤為什麼會突然有了控制鬼獸的主意,當他問池尤時,池尤隻是道:“我隻是覺得操控野獸的感覺應該會很不錯。”
但池尤做事一向隨心所欲,甚至稱得上是任性。葛無塵也就沒有多問,反正鬼獸實力強勁,成為主人的傀儡也算是一大助力。
於是他陪著池尤來到了這裡。但臨到跟頭了,池尤這話又是什麼意思?
“主人,您這是什麼意思?”葛無塵嘆了口氣,苦口婆心勸道,“都到了這裡了,您忍一忍,裝作輸了或者不把這些鬼獸打死,不是照樣可以完成我們的目標嗎?”
隻要這些鬼獸不死,照舊可以成為他們的傀儡。
葛無塵真的不想要白跑這一趟。
他本來以為池尤會聽勸,畢竟他相信池尤也不想白跑一趟。裝輸或者慘勝而已,這樣扮豬吃老虎的事,池尤曾經在池家可是整整忍了二十多年,葛無塵相信他這時也會忍下來。
但池尤卻將解下來的領帶和袖扣遞給了他,似有若無地笑著道:“但我卻覺得這樣的贏法還不夠好看。”
說完,他往前走了兩步,直直跳入了鬥鬼場內,平穩地落在地面。
鬥鬼場的鬼獸們還在吃著上一批慘死者的屍體。
地面上髒汙一片,沒有小鬼敢進來收拾屍體的殘渣。血液與殘肢斷臂四處飛濺著,幹淨的地面所剩不多。
池尤正好落在一處極為幹淨的地方。
他的動靜驚動了正在啃食的鬼獸,五頭奇形怪狀但同樣龐大的鬼獸轉過來腦袋,可怖的眼睛盯在了池尤的身上。
它們感受到了來自這隻惡鬼身上的威脅,五頭鬼獸不約而同地放棄了嘴邊的食物,謹慎地逼近著池尤。
與此同時,池尤的身後響起了數道鐵籠升起的聲音。
鬥鬼場上方看熱鬧的鬼怪們反而發不出呼喊聲了,他們瞠目結舌地看著鬥鬼場中從鐵籠裡走出的一隻又一隻鬼獸,恐懼讓聲音變得顫抖。
“又、又開了五個……”
關押鬼獸的鐵籠再次打開了五個。
五隻鬼獸低著頭從鐵籠中爬了出來,它們早已被鬥鬼場中的血腥味激得涎水流了一地,蠢蠢欲動著朝池尤靠近。
瘋了似的加入狂歡的鬼怪們總算清醒了一些,他們屏息後退了一步,面面相覷。
“還、還賭嗎?”
“這還怎麼賭,這隻鬼一定活不過一秒。”
“說的也是,十頭鬼獸啊,他一個鬼都不夠一頭鬼獸塞牙縫的。”
江落半垂著眼看著鬼獸們將池尤包圍。
剛剛覺得乏味的心髒再次躁動起來,愉快讓他止不住地想笑,江落在心裡鼓勵著那些鬼獸,上啊,一起咬上去。
把那隻惡鬼擊敗,將他西裝革履的外表撕碎,讓他俯首認輸,讓他無路可逃。
鬥鬼場裡,鬼獸包圍起了池尤。
池尤站在中間,和鬼獸一比,他看上去可憐又弱小。有一隻暴脾氣的鬼獸率先朝他吼了一聲,嘴裡噴出來的氣流刮起了一陣邪風。
池尤的衣衫被風吹亂,發絲凌亂地散在眉間。沒了領帶的衣領隨風晃了晃,倒別有一種闲適輕松的味道。
“十隻,”池尤自言自語,“想要贏得好看,這可真夠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