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看完後,馮厲又盯著他練習符箓。江落在此期間見到了喬師兄幾次,但喬師兄好像恢復了正常,江落沒再從他身上看到一丁點池尤的影子。
一個月轉瞬而逝,轉眼又到了第三關比賽的時間。
一大早,江落背上書包下樓。馮厲正在大廳中等著他,大廳的木質長桌上擺著毛筆和朱砂,馮厲焚香淨手,對他道:“過來。”
江落走了過去。
馮厲道:“坐。”
江落依言坐下後,馮厲拿著毛筆沾了沾一碗清水,突然抬手對著江落甩了一甩。
江落下意識閉上眼睛,清水三三兩兩落到了他的身上。隨後,馮厲用毛筆沾了沾朱砂,站到了江落跟前。
黑發青年的眼皮動了動,馮厲道:“勿動。”
江落便沒有再睜開眼。
馮厲轉了下手中的毛筆,將正反顛倒。修長的手指攥著細長的黑色筆杆,輕輕扯開了江落的衣衫領口。
脖頸露出,鎖骨露出。馮厲淺色的眼眸中倒映著黑發青年的模樣,他輕輕在江落的肩膀處點了兩下,兩隻早已疊好的小人便跳上了江落的肩膀處為他拽著江落的衣服。
馮厲這才落了筆。
紅色的朱砂盤繞著江落的脖頸乃至心口,形成一道形狀復雜的符箓,如一朵盤盤繞繞的藤蔓。馮厲不急不緩地畫著,等到最後一筆完成,符箓金光一閃,在江落身上消失不見了蹤影。
馮厲收起毛筆,垂眸看了青年一眼,道:“好了。”
江落睜開眼往自己身上看去,卻什麼都沒有看見,“師父,你畫了什麼?”
“一道保命符,”馮厲讓弟子上前收拾東西,對江落道,“第三關與前兩關不同,要細心謹慎為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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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委老師說的話,每一個字都可能是提示,江落將其記在了心裡,“我知道了。”
馮厲點頭:“去吧。”
江落收拾好衣服,拿起背包離開天師府,前往學校和同學們匯合。
一行人坐上了飛機,三個小時後就到了湘西。
這次帶隊的仍然是萬老師,萬老師和工作人員交接上之後,江落一行人又坐上了四個小時的大巴車。
大巴轉中巴,最後又坐在面包上顛簸了一個小時才到了目的地,他們終於從車上下來的時候,一行人裡吐了好幾個。
等該吐的都吐完了後,他們才恹恹走進了休息處。
比賽明天才開始,他們今晚要在休息處住上一夜,但賽事方給他們準備的房間卻極為簡陋,像是臨時搭建起來一般,紅磚上還沒刷上白漆。二十二個被褥靠著兩邊牆從頭鋪到了尾,就是一個大通鋪。
陸有一手裡的行李掉在了地上,張大嘴巴,“我們就住這?”
工作人員笑著道:“開心嗎?你們年輕人晚上住在一起多熱鬧啊。”
“有洗澡的地方嗎?”卓仲秋問。
工作人員帶著他們去看了洗澡間和衛生間,洗澡間是一間塑料棚,裡面放著幾個塑料盆和泡腳桶。至於衛生間,就是傳統農村的樣式。
一行人話都說不出來了,回到大通鋪後,認命地找準了九個床鋪。
卓仲秋是女生,他們讓卓仲秋靠牆睡著,其他人一字排開,九個人頃刻間佔了快一半的床褥。
江落數了一下床鋪數量,“不對啊,怎麼就二十二張床。”
第二關結束後,明明是有三十個人成功晉級了。
“有八個人退賽了,”工作人員遺憾道,“其實有五個人在雲南吃了菌子,回去之後就進了醫院,躺了一個月還沒好。”
江落一行人:“……”
唏噓。
白樺大學的人來得最早,他們今天趕了一天的路,隻在飛機上吃了頓中餐,下車後又吐了一場,收拾完床鋪之後,幾個人餓得飢腸轆轆,找到工作人員,卻隻拿到了一箱泡面、一箱蘇打水和九根火腿腸。
連能吃苦的葛祝臉色都微微發白,“賽事方這也太狠了。”
江落嘆了口氣,身為這群人裡面唯一一個會做飯的人,他問工作人員要了一個鐵鍋,讓同伴們去撿柴火,再找些森林蔬菜,就地架起了鐵鍋。
聞人連好奇地蹲在旁邊看著,特意囑咐去找蔬菜的匡正一句,“千萬別找錯了。”
否則他們也要跟那五個吃了菌子躺醫院的仁兄一樣,徹底錯過這場比賽了。
匡正家裡過慣了苦日子,他比聞人連知道能吃的蔬菜長什麼樣。但還是認真地點點頭,幫江落壘好爐灶之後才走進了森林。
半個小時後,匡正就回來了,不止帶回了一把蔬菜,還帶來了一隻被處理好皮毛的長耳朵兔子。
江落已經升起了火,周邊圍著一群好奇的人。他們瞧見匡正手裡的兔子後,眼睛一亮,“烤兔子吃?”
江落摸了摸下巴,“可以。”
不到十分鍾,鐵鍋裡的水就燒開了,江落往裡面放了整整十八包泡面。
大概是幹這一行的會消耗身體,需要多吃食物來補充能量,他們不管男女,每一個都能吃得嚇人。表面上看著斯斯文文,卻是一口能幹掉三碗大米飯也不覺得撐。
放完泡面,江落又將聞人連從工作人員那裡要來的兩個番茄切片放進了鍋裡,調料適量地放了一些,留下一些以作烤兔肉之用。
蔬菜在最後放進去,紅湯翻滾之間,波浪似的泡面夾著青色的蔬菜與火腿腸,番茄與泡面香味交織,勾起了人的饞蟲,咽口水聲接二連三地響起。
疲憊了一天的眾人盯著鐵鍋的眼睛都快要紅了。
陸有一擦擦口水,跑去和工作人員借碗筷。
祁野不知道第幾次驚嘆,“你竟然還會做飯。”
“煮個泡面而已,不是小意思?”江落幹淨利落地將兔子放在火堆上烤著,側頭朝他挑起唇角,“怎麼,覺得我太厲害,不準備和我搶第一名了?”
祁野低聲道:“還是要搶的。”
大概是不好意思吃了人家做的飯還說這種話,他聲音低得宛若蚊蟲。
江落被逗樂了。
番茄泡面的香味傳遍了整個休息處,萬老師也來蹭了頓飯,樂呵呵地道:“這泡面啊,煮出來的和泡出來的真是兩種味。”
等江落說可以吃了之後,十雙筷子就飛速地探到了鐵鍋裡,泡面剎那就少了一半。
江落被陸有一殷勤地率先盛了一碗泡面,他舒舒服服地嗦著面,低頭喝著番茄湯時,聽到了一道逐漸靠近的行李箱滑輪滾動聲。
江落抬頭看去,看到了一個面色蒼白的參賽者緩步走來。
這人三步一咳嗽,五官端正,身材卻消瘦得如有病態,臉上毫無血色,連拉著行李箱的手都蒼白細長,青色血脈浮現得一清二楚。
參賽者也看到了他們,對著他們露出一個虛弱的笑,緩緩走了過來,“你們好。”
“你好,”江落收回打量的視線,友善地笑笑,“你是?”
唇色因為紅湯而染上了紅豔豔的色澤。
“我叫廖斯,”廖斯低聲咳了咳,“你們在吃飯嗎?”
這個人說兩句話的功夫,好像已經用完了力氣,但眼角餘光瞥過鐵鍋的眼神,卻含蓄委婉地傳達了他的意思。
江落客氣道:“要一起吃嗎?”
廖斯一笑:“謝謝。”
他將行李放在一旁,慢悠悠地坐到江落身邊,接過陸有一遞給他的碗筷,輕輕從鐵鍋中盛了一碗泡面。
“好吃,”廖斯輕輕吐出一口氣,側頭輕聲跟江落道,“這一路走來,差點要了我的命。”
他瞧起來很是病弱,以他的這幅模樣,能走到這已經算是成功。江落問道:“你是從哪裡來的?”
廖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就是湘西本地的。”
江落:“……辛苦。”
廖斯苦笑著道:“我身體不好,沒你們這一路趕來的辛苦,偏偏瞧起來還沒有你們有精神。”
江落笑道:“你知道我們是哪裡的人?”
廖斯微微笑了笑,“第三關的參賽者,隻有山海大學和白樺大學會有這麼多的人聚在一起。況且我看了網站上的直播視頻,不認得其他人,總會認得你這個第一名。”
萬老師突然“咦”了一聲,“你叫廖斯,又是湘西本地,你是湘西趕屍人老廖家的後人?”
一群人瞬間看向廖斯,廖斯平靜地笑著點頭,“是的。”
“老廖家的後人都已經長大成人了,”萬老師感慨萬分,“你父親身體怎麼樣?”
“家父身體康健,”廖斯似乎不打算多談,他看了看兔子,慢吞吞提醒道,“兔子是不是烤好了?”
江落低頭一看,兔子已經被烤成了蜜色,一層層油粒從表皮上滑下,確實已經好了。
他將兔子取下,用匕首分給了眾人,特地分給了匡正一條兔腿。
廖斯也得了一塊嫩肉,他細細嘗了一口,又感嘆地說了一聲好吃。
一鍋番茄泡面被眾人吃了個一幹二淨,酸甜美味的湯水也見了底,眾人原地休息了一會,帶著廖斯回了房間。
廖斯選了和白樺大學靠邊的床鋪,正在江落的左側。
密林之中,手機沒有信號。還好陸有一帶了兩副撲克牌,在他們玩牌的時候,其餘的參賽者也陸陸續續地到達了現場。
二十二個人,一個不缺地擠進了大通鋪內。
人多了後就熱鬧起來了,正如廖斯所說,二十二個參賽者之中絕大部分都是山海大學和白樺大學的人。其他零零散散,都是獨自前來。
比賽方還有些良心,沒讓他們這些參賽者自己燒熱水,而是提供了熱水。等所有人就著簡陋的環境洗漱完了之後,評委老師和工作人員走進了他們的房間。
六位評委老師一個不少,站在最前頭的正是馮厲。馮厲神情淡淡,身上未曾因為路途的顛簸而染上一絲灰塵,站在他身邊的工作人員手裡拿著託盤,託盤上是黃紙、朱砂、黑狗血和一沓已經寫好的符箓。
工作人員道:“鑑於上一關比賽中被惡鬼附身的白葉風一事,我們現在要檢查各位參賽者的身體情況,還請各位配合一下。”
江落挑眉,忍不住笑了:“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