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江落準時出現在馮厲的面前。
他到的時候,其他幾個人已經都到了。見到江落來的這麼晚,那幾個把馮厲視為天神的馮家弟子差點沒把江落給瞪出了兩個窟窿。
江落神色淡定地站在一旁,馮厲輕輕看了他一眼,並未說些什麼,而是起身道:“走吧。”
一行人坐上了車,在車上,有其他人恭敬地問道:“馮先生,我們這是去哪?”
“有人邀我去處理件小事,”馮厲淡道,“你們跟在旁看著。”
幾個人應了一聲是。
一個小時後,車輛停在了一戶豪宅面前。馮厲率先下車,其餘人跟著他的身後,目不斜視地進入了豪宅。
還未走入正廳,就有人急匆匆迎了出來,是一位二十多歲神色憔悴的年輕人,“馮先生,您終於來了!”
馮厲微微頷首,年輕人松了一口氣,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樣,“快請進。”
這座豪宅分上下兩層,一層有一百五十平的大小。剛一入門,馮厲就停下了腳步,轉頭看著江落幾人,問道:“你們看出了什麼?”
江落身邊一個叫王三嘆的人肅容道:“院落中的坎位種植著一株松柏,松柏可鎮宅化煞,坎水生木,松柏效用加倍,萬年長青。”
另一人道:“玄關處放置了蓬萊松,即可驅邪避災,又可招財進寶。屋內還養了佛肚竹,佛肚竹擁有禪理,也是妖魔鬼怪畏懼的避邪植物之一。我觀此處住宅有許多鎮宅之物,還有富貴之相,住宅的主人必定也是大富大貴之人。”
王三嘆似乎覺得自己沒有他說得多,一臉懊惱地低下了頭。
馮厲點點頭,沒說好或是不好,而是看向了江落,“你認為呢。”
江落一本正經道:“我認為這戶人家一定遇見了很多邪門的事。”
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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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句廢話嗎?
另外兩個弟子無話可說地看著他。
要是沒有邪門的事,那他們來這裡做什麼?
但馮厲卻面不改色地點點頭,“你說的很對。”
他誇完江落,抬步往裡走去。
王三嘆兩人不敢置信地對視一眼。
馮先生很少開口誇人,可現在,馮先生就開口誇了江落。
他們用眼神交流片刻,馮先生原來喜歡這樣的回答嗎?
年輕人將他們帶到了客廳,客廳沙發上正坐著一對母女。
黃玉蘭和女兒哭得眼睛通紅,瞧見他們進來之後,忙拿出手帕擦擦眼淚,勉強笑著起身道:“馮先生,您快坐。”
馮厲坐在沙發上,江落跟其他兩個人站在了他的身後。
“說吧,”馮厲雲淡風輕道,“找我是出了什麼事。”
馮厲作為馮家的天師,輕易不會出門處理這樣的小事。隻是這一次他恰好在雲南,老天師又和黃玉蘭是熟識,這才勞動了他出手。
黃玉蘭聞言,眼淚又止不住了。她的兒子柯鶴塘忙道:“是我父親出了事。”
“半個月前,我父親開始變得不對勁,他脾氣越來越暴躁易怒,一點事情不順心就大發脾氣。這就算了,他還吃起了以前從來不會吃的昆蟲,”柯鶴塘艱難地道,“地裡爬的昆蟲,什麼螞蟻、蠶蛹、蟑螂……處理處理之後吃也沒什麼,但我們發現,他偷偷趁我們不注意的時候生吞了這些昆蟲。”
江落聽到身邊兩個人艱難吞咽口水的聲音。
生吞,確實夠狠的。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有的人性癖奇怪,有的人食癖奇怪。
但如果隻有這個,還不到請天師的程度。
果然,柯鶴塘繼續道:“不止如此,他還一直去撓自己身上的皮,撓完身前撓背後,都撓出血了也不停手。我們問他疼不疼,他說他沒有感覺。”
黃玉蘭抓著手帕,“馮先生,您沒看見他身上被他自己撓出來的傷口,都到了要去縫針的程度。他還真感覺不到疼嗎?我感覺……感覺他像是中邪了似的。”
馮厲靜靜聽著,等他們說完後,站起身道:“我知道了。”
“你們跟我來。”馮厲側頭看了看江落三人。
豪宅偌大,馮厲帶著他們看完了一樓,又來到了二樓。
黃玉蘭母子三人跟在身後殷殷切切地看著他們,到了二樓書房處,還沒進去,江落就敏感地感覺到了一股陰冷氣息吹來。
馮厲應該也感覺到了,他腳步直直,沒有片刻遊移地踏入了書房之中。
書房很大,擺了整整兩面牆的書籍。紅木定制的辦公桌放在書櫃前,中心地板上還蓋了一塊虎皮紋樣的地毯。
乍看沉穩威嚴,但細看之下的設計卻略顯浮誇奢靡。江落一路走來,覺得這戶人家應該是突然發跡的暴發戶。
書房中擺放了許多寓意美好的綠植。左側牆上掛著一幅畫,辦公桌上還擺著一個銅錢裝飾物。
江落看完一圈之後,目光回到了畫上。
畫上是一個男人的全身像背影,男人穿著一件很有年代感的上衣,從腰部往下陷入在黑暗之中。畫的底部,在男人的腳旁有一道刻板僵硬的陰影,陰影略重於黑暗的底調,細看之後才能發現,陰影好像分成了隱隱約約的三段。
這幅畫給江落的感覺不太好。
馮厲問:“你們看出來了什麼?”
又是一次考較,吸取了剛剛的經驗,王三嘆謹慎地道:“這裡一定有問題。”
另一位仁兄緊跟著道:“問題還一定不小。”
馮厲失望道:“無用空談。”
他又看向了江落。
江落還在看著畫,“這幅畫,好像是活的?”
馮厲臉上有細微的笑意一閃而過,他看向黃玉蘭三人,“這幅畫是什麼時候買回來的?”
柯鶴塘小心翼翼道:“這是半個月前家父在一場拍賣會上買下來的,馮先生,是這幅畫有問題嗎?”
馮厲淡淡點下頭,上前摸了摸畫紙,沉吟片刻,對弟子們道:“你們來摸摸這幅畫的材質。”
江落三人一一上前摸過。畫布入手滑膩而富有彈性,摸起來很容易有種上癮的感覺。等他們摸完之後,馮厲又道:“瞧出了是什麼材質嗎?”
江落跟著其他人一起搖了搖頭。
他學設計這麼多年,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紙。
馮厲道:“這是人皮畫紙。”
眾人一愣,黃玉蘭手抖著喃喃,“人皮畫紙?”
母子三人臉色煞白,被嚇得渾身發抖。不敢相信他們家裡竟然明晃晃掛著這麼一個人皮做的畫!
馮厲又看向辦公桌上被供奉起來的一枚銅錢,“這枚銅錢是什麼時候放在那的?”
“兩、兩個月前,”柯鶴塘面如金紙,惶恐道,“這是我帶回來的。我父親向來喜愛古董書畫這些東西,我們平時都會有意識地往家裡買回來這些東西。”
馮厲走到桌旁,低頭看著銅錢,語氣冷淡,“要是家族傳下來的銅錢,自然可以擺放出來,還有鎮宅之效。但銅錢如果來歷不明,就容易沾染髒東西了。”
他伸手將銅錢拿起,看了一會兒道:“這是一枚從死人嘴裡拿出來的銅錢。”
柯鶴塘話都說不出來了,他滿頭大汗,過了片刻才道:“馮先生,我不知道這是死人嘴裡的銅錢。”
“銅錢上的陰氣極重,”馮厲將銅錢放下,拿出手帕擦了擦掌心,“陰氣滋養人皮畫紙,養出了煞氣,要是再晚上半個月,這間書房的主人就該死了。”
黃玉蘭連忙急切追問:“馮先生,現在呢,現在發現了這件事還算晚嗎?”
“來得及,”馮厲道,“但我要見你的先生一面。”
事關生死,半個小時後,黃玉蘭的先生柯王威就趕回來了豪宅。
柯王威板著臉走了進來,他的印堂處縈繞著一圈黑氣,太陽穴凸起,一副滿臉橫肉、兇神惡煞的樣子。這樣的面相經常會出現在屠夫的臉上,隻這一個照面,江落沒看出來這位書房主人有多麼的大富大貴,反倒覺得這人窮兇惡極,不是善茬。
這位柯先生剛進來時滿臉不耐煩,但見到馮厲之後卻是一愣。他明顯認識馮厲,頓時收起了不耐的情緒,滿臉堆笑道:“馮先生?您怎麼來我家了?”
如今這個社會,身份地位越是高的人越是迷信,柯王威也信這個,隻要是有點渠道的人都知道馮厲的名聲,但很少有人能夠請馮厲出手。
柯王威沒想到能在自己家見到馮厲,一時又驚又喜,連日以來的不適感都驟然減少了許多。
“馮先生來我家中有何事指教?”
馮厲看了他幾瞬,指著書房中的那副畫道:“柯先生認識這幅畫嗎?”
柯王威心裡古怪,還是回答道:“這是我半個月前買回來的畫,我肯定認識啊。”
“不,”馮厲道,“我是說,你認識畫裡的人嗎?”
柯王威莫名其妙,他朝那副畫看去。
實際上,正是因為看到畫之後的第一眼感覺到了熟悉,柯王威才會將畫買下來。可他認不出這畫裡的男人背影是誰,現在看也沒看出什麼,柯王威看得眼睛生疼,正要移開眼,一股詭異感突然湧上了心頭。
柯王威臉色煞白,“怎麼可能!”
馮厲毫無波瀾道:“你認出來了,畫裡的人是誰?”
柯王威額頭汗珠滑落,吞吞吐吐道:“我、我不認識……”
馮厲轉身就要帶著弟子走人。
黃玉蘭驚慌地道:“馮先生,別走!”
她憤憤拉了柯王威衣服一下,“你知道什麼還不快說?你知道不知道,要是馮先生不出手,再過半個月你就要死了!”
柯王威餘光從畫上瞥過,冷汗淋漓,他咬咬牙,大聲道:“我說,我說!馮先生,求求你救救我!”
第29章
柯王威擦擦汗,道:“畫裡的人是我從小玩到大的好兄弟李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