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厲的目光在人群中穿梭,最終緩緩定在江落的身上。
他腳步一轉,走向江落。擋在江落身前的其他弟子一一散開,露出了最後面的黑發青年。
黑發青年已經換下了那身沾滿白葉風血跡的衣服,黑發被皮筋稍微圈起,紅豔的唇角敷衍挑起,眼皮半耷拉著,像是無精打採的大貓。
馮厲看著他,無人能看見的陰邪氣息包裹著江落,在黑發青年的周身張牙舞爪。
他皺眉,冷聲道:“你身邊有個想殺你的惡鬼。”
江落的笑容一凝。
想殺他的惡鬼?
除了池尤,他想不出其他的可能。
可江落完全沒感覺到池尤的存在。
他還是太弱了。
江落心中戾氣劃過,轉瞬便紅著眼睛,著急地看向身邊,“馮先生,他在哪?”
馮厲伸出手,試圖抓住這張牙舞爪的黑霧。但黑霧反而更加用力地包裹著江落,似乎要將江落碾碎似的那般強勢。
馮厲頓了頓,重新看向江落。江落無精打採的神色消失不見,他小心翼翼地道:“池尤?”
黑發青年如今脆弱的樣子和在比賽直播中的鋒利判若兩人,卻都同樣的吸引人。他的眼中有淚水滴落,馮厲不由自主伸手接住了這滴淚,可下一瞬,他指尖上的晶瑩淚滴就變成了猩紅的血水。
馮厲神色一冷,抽出張紙擦過眼淚,抬頭和那團黑霧對視。
黑霧凝出一個惡鬼,惡鬼模樣英俊如神祇,他面帶微笑,愉悅地同馮厲警告道:“別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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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鬼側頭看著江落,那目光好像是在看著自己的情人,笑意轉深,惡鬼的薄唇勾著,但冷酷扭曲的殺意卻濃稠得猶如實質,“畢竟,這可是我的心上人呢。”
他曖昧的、低沉地呢喃著,“怎麼能讓別人碰呢。”
在看到江落此刻的表演後。
怒火高漲的惡鬼升起了一個嶄新的、濃厚的欲望。
在他殺死江落之前,他要讓江落經歷求生不得的絕望。
讓黑發青年的那張胡言亂語的嘴裡隻能說出求饒的話,讓他的眼睛裡隻能流出恐懼的淚水。
要讓江落現在表演出來的虛假,變成真正的害怕和後悔。
這樣的想法越燒越烈,和惡鬼的怒火殺意交織,讓惡鬼的興味越發濃重了起來。
他甚至迫不及待著,想要讓江落立刻露出他想要見到的神色。
但他並不著急。
最好的禮物,也應該最有儀式感的拆開,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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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攻:當然是我來殺了他,取走他的全部眼淚了:-D
受:呵呵
第27章
馮厲作為六大門派中的馮家新任天師,自然認識池家掌權者池尤的那張臉。
他眉頭不由皺起,既是因為這陰邪氣息是池尤所化而驚訝,又是因為他話中的內容。
一人一鬼都是同一套說辭,自然所言非假,但馮厲卻看不過這樣的“情深不悔”。馮厲右手行雲流水地結印,修長的食指與中指並攏在身前,淡淡道:“退。”
一道常人無法看見的火焰憑空升起,將空氣燒得微微扭曲。人群包圍在火焰之中,由至陽的陽氣升起的火可以驅散一切邪祟鬼怪,嚴重的甚至可將其燒至魂飛魄散。
興味看著江落的池尤終於轉過頭看向了馮厲。
火焰逼近,池尤微微眯了眯眼,仿佛對抗不了這無形火焰似的,終於從江落身上剝離,消失得無影無蹤。
馮厲神情平淡地放下手,看向江落時眉頭又皺了起來,語氣苛刻地道:“人鬼殊途。他已經化身厲鬼,你還在期盼什麼?”
江落眼睜睜地看著池尤被馮厲一個字就驅散了,他心中驚疑不定,馮厲有這麼厲害?
原書中的主角攻,實力這麼強?
“馮先生,”江落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他隻是陪陪我,並不會傷害我。”
馮厲臉上多了幾分淡淡的嘲諷笑意,“不會傷害你?”
他看了周圍一圈的馮家弟子,在眾多人期待的目光中點了幾個素來被看好的天才,又看向江落,“你和他們幾個,明天下午三點來找我。”
馮厲頓了頓,淺色的眼眸深深地看著江落,“我讓你看看,惡鬼究竟會不會傷人。”
說完後,馮厲就轉身離開了花園。
江落頂著眾人羨豔嫉妒的目光,嘆了一口氣。
馮厲太強,如果能和他交好自然是最好的結果。但馮厲的態度說好一點是善為人師,說不好聽一點就是唯我獨尊,隻這一個說一不二的性格,就足以看出原書裡的主角攻並不好對付。
而且馮厲的話來得突然,讓江落有些猝不及防。在旁人看來,能得到這樣的好機會隻會謝天謝地,但江落卻並不相信有人的善意會來得那麼突然。
他又嘆了口氣,在眾人的注視下緊跟著離開了花園。
本來計劃的遊玩暫且被擱置,但白樺大學的人卻準備了一場聚餐。
他們也是回到酒店之後才知道,參賽者中有不少人受了傷。
相比起其他人,白樺大學的人真的是幸運極了。尤其是幸運值點滿的塞廖爾,和江落形成了極大的反差。
他們專門跑到野外準備吃自助燒烤,擺上鐵架子拿出食材,陸有一還就地採了一些菌子,差點兒就混在烤串裡讓眾人吃下了肚。
野餐地點的旁邊還有一小片楓葉林,隻是五月份的楓葉林還是鮮綠的色澤。江落問聞人連要了一根煙跑到旁邊去抽,看著眼花繚亂的自然風景,心情緩緩靜了下來。
過了片刻,聞人連走過來遞給了他一瓶水,笑道:“心情好了?”
江落笑了:“我的心情一直不錯。”
聞人連悠悠道:“他們看不出來,我卻不會看不出來。江落,你沒有發現嗎?”
他隔空點了點江落的胸膛處,笑道:“自從池尤死後,你的情緒變得有些不對勁。”
“好像有什麼事在推著你不斷往前一樣,”聞人連輕聲道,“你越來越焦灼,好像如芒在背,迫在眉睫,再不做些什麼就要晚了……你說,你有多久沒有真正放松過了?”
江落比了一個大拇指,佩服道:“聞人,厲害了。”
聞人連笑了笑,又嘆了口氣,“你究竟在擔心什麼?”
江落對聞人連的說法不置可否。
聞人連很敏銳地察覺到了他情緒上的不對,事實上,自從在夢中被池尤殺死了十八次之後,江落的情緒一直處在發瘋與理智的邊緣。
一個人被殺死一次尚且是一件可怕無比的事,江落可是反復地被池尤用十八種方法真切地感受了一次次的死亡,他能醒來,能理智地睜開眼,已經算是意志力超群。
但受過的損傷還深深地烙印在腦海裡,江落精神上再怎麼想恢復正常,也略微帶上了一絲池尤似的瘋狂。
他接受了同伴的關心,但精神上的問題不好說,除非他能將池尤也殺回來那麼多次,否則再多的話也是空談。
江落笑著道:“以前沒有參加過這麼大型的比賽,有點緊張,兩場比賽結束後感覺就好多了。”
聞人連也不再說什麼,和他聊了會天後,貼心地給他一個單獨的空間,回去了燒烤群裡。
江落深吸了一口眼,眯著眼看著五彩繽紛的蝴蝶從他面前飛過,狹長的眼尾挑起,正當他欣賞眼前景色的時候,一場陰風突然從身後吹來,猛地把江落的頭發吹得遮了他一臉。
“……草,”江落沉著臉將頭發重新束起來,“明早就剪了它。”
今晚的燒烤吃得很過癮,他們還點了很多雲南當地的美食,青稞酒這個東西,江落喝起來總覺得有點奇怪,跟酥油茶一樣不太適應。
輕松的一晚結束之後,江落第二天睡了一個懶覺,快下午的時候才起床,吃完飯後就打算去剪了自己的頭發。
但是他連續找了三家理發店,竟然沒有一個開門。江落索性直接買了把剪刀,回酒店後對著鏡子準備給自己剪個短發。
他留好了預留的長度,正要“咔嚓”一刀剪下去,卻發現打開的剪刀,卻無法壓回去了。
江落神色一沉。
他握著剪刀的手不斷用力,指尖抵著剪刀的地方微微泛白,哪怕抵得手指疼,大張的剪刀也沒有絲毫合攏的跡象。
江落抬眸看向鏡子。
鏡子中,他長發披肩,黑發如絲綢一般展開在肩頭。額前的黑發如蓮花似的微微合攏,恰好落在青年秀美昳麗的眉頭兩旁。
江落松開握著剪刀的手,銀色的剪刀重重落在地上,砸出一聲清脆響動。
一直合不上的雙刃在砸落地上的那刻終於合上了。
江落眉眼間陰沉,鏡子上陡然出現一行慢條斯理的水痕字跡:我還是喜歡你長發的樣子。
池尤。
江落在心中咬牙切齒地念著這個名字。
他幾乎恨不得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再嘗一嘗他的血味是不是如他表現出來的一樣無聊。
真他媽陰魂不散。
我剪個頭發關你屁事。
江落冷冷注目這一行字從出現到消失,外面提醒時間的鬧鈴響了起來,陸有一高聲道:“江落,你該去找馮厲了!”
江落壓制著火氣,對鏡子視而不見,徑自出了浴室。
門“轟然”一聲巨響,被他大力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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