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一個熱心善良的人,白葉風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眼中毫無波瀾,但還是跳入了水裡救人。
他的行動迅猛而敏捷,抓著人就想要往上遊去。但卻沒想到,他隻抓到了一件空蕩蕩的衣服。
白葉風一愣,臉色猛地陰沉了下來,他順著原路返回,剛剛從水中冒出頭,肩上就落下了一個穿著馬丁靴的腳來。
馬丁靴的鞋面幹淨,沒有一絲灰塵,腳底下卻殘留著剛剛一路走來的泥濘,在白葉風的肩膀上踩下了一個灰色均勻的印子。
白葉風面無表情地順著這隻鞋抬頭,掃過江落的工裝褲和上衣,落在了江落的臉上。
江落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長發在肩膀處散開。
他的手裡拿著一把匕首,匕首尖端裹著一張符箓,抵在了白葉風的眉中心。
黑發青年左手手背上的紅痣宛如剛剛滴落的鮮血,他的一隻腳抬起,極富力量和韌性地將白葉風牢牢踩在冰冷的池水中。
右手握著的匕首比上一把多了一個環,那環套在了他白皙的手腕上,手踝骨輕輕突出,卡在鐵環之下,要是這次誰想要從他手上奪走刀,就必須要把他的整個手給砍下來。
“瞧瞧啊,我們的惡鬼先生,”江落歪歪頭,囂張豔麗的眉眼帶著嘲諷的笑意,“他上當啦。”
第25章
惡鬼先生。
白葉風的眼神微微一變,笑容仍然完美無缺,卻少了幾分生氣,多了幾分死氣沉沉,“江同學在說誰?”
江落的腳下緩緩用力,馬丁靴碾過惡鬼的肩膀,留下一道道髒汙。江落笑容裡的惡意直面惡鬼,他俯視著白葉風,彎起嘴角:“白同學,這裡隻有我和你兩個人——你覺得我是在說誰?”
話音剛落,他彎起腰,靠近白葉風的耳旁,手中的匕首從白葉風的眉心處滑落到白葉風的心髒上,慢條斯理道:“裝久了人類,連你自己是人是鬼都忘記了嗎,池尤?”
池尤頓了頓,緩緩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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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脫去了那層偽裝出來的人皮,露出了黑暗可怖的本性。略帶神經質的愉悅因子在他嘴角上跳躍,明明是同一張面孔,現在看起來卻讓人不寒而慄,從骨頭縫中都升起發毛的顫抖感。
惡鬼嘴角的笑容越來越大,他摘下湿漉漉的眼鏡,好奇地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江落無聲笑了。
在池尤頭七那日,他用專門對付邪祟的鎮壓符將池尤折磨得半死。
除了稍松一口怨氣之外,江落更為直觀地認識到了池尤的天賦。
池尤成長的速度到了一個可怕的程度。剛開始,江落隻用一張符紙就能給池尤造成一定的傷害,但隨著時間流逝,江落得用兩三張符紙才能達到最開始時一張符紙的效果。
死亡好像真的使池尤掙脫了某種束縛。
江落在之後一個月裡廢寢忘食地拼命學習,也不乏是受到了池尤這堪稱變態的成長速度的刺激。
江落的符箓很強,上等符在市場中向來是稀有貨。而能讓他的符箓變成灰,本人又沒有任何反應的,隻有池尤一個人。
江落沒有將怎麼認出他的過程說出來,而是低聲笑著挑釁,“讓我猜猜,你是想做什麼。”
“你從五年前就開始操控白葉風了,對不對?”江落的聲音更低,如同在說一個驚天大秘密,“池尤是你,聲名遠揚的白葉風也是你,你在活著的時候,還操控了多少名聲遠揚的天才?你想做什麼?成為暗中操控玄學界的暴君,一個讓所有人不敢反抗的大魔王?”
江落笑著,“你所圖不小啊,池尤。”
池尤含蓄地笑了笑。
江落微微起身,和惡鬼隔著白葉風的皮囊彼此對視著,惡鬼身上湿漉漉的水跡差一點兒就要沾湿了他挺翹的鼻尖,他輕輕地道:“真是可惜,我殺不了你的本體。”
“不過能讓你經營五年的傀儡毀於一旦,也足夠讓我開心很久了。”
江落坐起身,垂眸看著池尤,毫不猶豫地吹了聲短促的口哨。
遊泳館的大門被猛地踹開,幾乎全部的參賽者從外面陸續走了進來。帶頭的正是被江落派去聯系參賽者的陸有一三人。
無人機跟著參賽者的蹤影飛了過來,懸停在門外窗邊,整個遊泳池頃刻間就被數雙眼睛包圍了。
摸不著頭腦的參賽者們被江落兩人的樣子給嚇了一大跳。
“他們……在幹什麼?”
“怎麼手裡還拿著刀?”
“這是要殺人嗎臥槽!”
江落背對著無數人和無數個無人機,對著惡鬼露出了一抹笑,他手中的匕首微微用力,釘在匕首尖端的符箓就在眾目睽睽之下燃燒了起來。
“大家看啊,尋鬼符燒起來了,”江落提高聲音道,“白葉風被惡鬼附身了!”
無人機將這一幕清晰地傳入到了直播間裡。
全國十二個高中內的玄學年輕人總數不過一百,但國家內知道玄學界存在的人、六大門派下的弟子人數卻還有不少,其中絕大部分人都知道白葉風這個人。此時此刻,彈幕猝不及防被這一幕給引爆了。
【臥槽臥槽臥槽?】
【我眼睛瞎了,尋鬼符為什麼會在白葉風身上燃起來???】
【白葉風被惡鬼附身了?什麼時候的事?白葉風這樣的人才也會被鬼附身?我三觀崩塌了】
【我懵逼了,白葉風tm的是鬼?!他什麼時候變成鬼的?】
江落繼續道:“這三天裡,我發現白葉風同學有些不對,於是多番試探,發現白葉風同學的身體裡面,竟然藏著一隻惡鬼。”
“這隻惡鬼偽裝成了白同學的樣子,他裝得太像,甚至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江落與惡鬼對視,勾唇,“這讓我心驚膽寒……惡鬼究竟附身在白葉風身上多久了?是這三天,還是一個月,是一年、兩年……亦或者是,五年前?”
江落不大的聲音猶如深水魚雷一般,瞬間在學生群中引起了軒然大波。
“這怎麼可能……”
但即便是千分之一的可能性,也足夠讓人膽戰心驚。
徐巖突然想起來了江落之前問他的話,以前的白葉風是什麼樣子的?
他此時大腦一片空白,怎麼想也想不起以前白葉風的模樣。
平平無奇,普普通通,早在五年前,逐漸展露出頭角的白葉風就完全取代了記憶中默默無聞的白葉風。
……但那個溫柔善良的白葉風,真的是以前的白葉風嗎?
他猛地打了個寒顫。
江落逼問水中的惡鬼,“你是誰,你為什麼要附身白葉風,附身在他身上又有多久了。”
一個緊接一個的質問,厲聲含著壓迫感。
惡鬼頭一次沉下了臉。
陰森的鬼氣在這張面孔上猙獰,黑色的霧氣從他身上如鬼爪探出,哪怕是隔著屏幕,都會有種戰戰兢兢的全身發冷感。
任何一個人被別人搞壞了計劃之中的重要一環都會升起滔天怒火。
尤其這個傀儡,是池尤埋了五年的重要棋子。
池尤沒有想到江落會發現他的傀儡身份,並且還這麼迅速地將這一秘密公之於眾。
這一手直接毀了“白葉風”這個傀儡的價值,破壞了他整個計劃的進程。
森森黑霧怒氣洶湧地翻滾著。
江落陡然紅了眼睛,他惡狠狠地看著惡鬼,聲音幹啞,“你附身白葉風有什麼目的?池尤……池尤的死,和你有沒有關系。”
他咬牙切齒道:“白葉風是天才,池尤也是天才,白葉風被你附身,池尤突然死亡……池尤是不是也是被這樣害死的?!”
聞人連一群人被引發了思緒。
對啊,池尤的死和白葉風這次被附身有沒有關系?
池尤和白葉風的相似點太多了,乃至讓人無法不將他們二人聯系起來。
江落的匕首快要扎進惡鬼的皮膚裡。
池尤怒極反笑,他雙手撐在池壁上,猛得撐起雙臂。胸前的匕首被他主動地吞入了胸膛之內,大片大片猩紅的血液順著匕首滑落到了江落的手上,滴滴答答滴落到了泳池裡。
深紅從濃轉淡,在泳池中染出一片血水。
“你很好,”池尤瘋癲地大笑著,更為用力地往前,他靠近江落的耳朵,曖昧纏綿的低聲,仿若瀕死的情人那般,“江落,我都舍不得殺死你了。”
與話截然相反的是,他眼中驟然升起了濃重殺意。
惡鬼徹底意識到江落有多麼的棘手了。
匕首刺穿血肉,江落面不改色地將匕首再往深處推了推,避過無人機的鏡頭,微微笑了,“我卻很想殺死你呢。”
他掏出了許多符箓一口氣打在了白葉風的身上,眾多符箓的攻擊下,哪怕是池尤的傀儡也動彈不能了片刻,江落一腳將他揣進水裡,轉身道:“快叫工作人員和救護車!”
池尤看著波瀾起伏的水面將江落的身影倒映得扭曲起來,但江落嘴角一閃而過的笑意,卻依然漂亮而刺目。
壞人好人江落一個人全做了,如果不是在此刻,不是在這種局面,池尤幾乎是贊嘆地欣賞這樣的做法。
片刻後,能夠動彈的惡鬼傀儡重新浮出了水面。身後的同伴們衝上來將江落拽開,擋在江落面前警惕地看著水中的惡鬼。
葉尋咬破手指喚醒小粉,神色凝重道:“小粉,上。”
笨重的怨靈玩偶站起身,走到池邊跳了下去,浮在水面上朝池尤遊去。
池尤毒蛇似陰冷的目光從層層人群中精準地投在江落的身上,他面無表情地抬手,怨靈玩偶頃刻間被黑霧撕成了兩半。
葉尋瞪大了眼睛,愣愣地道:“小粉……”
惡鬼胸口破了個洞,他卻好像沒有感覺一樣,從水中上了岸,鮮血蜿蜒流了一地,血腥駭人,正當他準備做些什麼時,惡鬼忽地抬頭看向了門外。
他眯了眯眼,朝著江落古怪地笑了笑。一團黑霧陡然從白葉風的身體內飄出,白葉風轉瞬暈倒在地,被山海大學的人及時扶住。
“快!快叫救護車!”
江落轉身看去,幾位評委老師站在門外,站在他們最中間的正是天師馮厲。
馮厲靜靜地看著人群中間,似乎看出了什麼,又似乎沒有看出什麼,他的神色淡淡,哪怕學生中出了這樣的惶恐,也沒有影響他的分毫情緒。
卓正宇收起震驚,上前去組織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