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ver
————幾天後————
取完快遞回來的嚴霽和遲之陽,坐在客廳的地板上開始拆盒子
“這是誰的椰子油?好大一罐啊!”
李歸飄過來拿走:“我用來護發的……”
“那這個呢?”嚴霽問,“超輕超長便攜式保暖睡袋?”
“是穗穗的,我給她送去……”李歸也拿走了。
遲之陽又拆了一個盒子,一不小心力氣太大了些,盒子破了,裡頭的東西全都掉了出來——
嚴霽拿起裡面的小卡片,看到訂單記錄:“黑色簡約發圈……”
“……500枚???”
第45章 雙向秘密
和南乙預料的一樣, 十個人塞進一間排練室裡,無論是開會、做決策,還是寫歌, 效率都不高。
盡管三支樂隊裡沒幾個暴脾氣硬茬, 但玩搖滾的, 多少都有點倔,誰都有自己堅持的東西。因此即便是和和氣氣討論, 也都各執己見,誰也沒辦法完全說服誰。
原以為不限主題是件好事,可一個人寫歌和十個人寫歌簡直就是天差地別, 各種小樣拿出來聽一遍, 各有各的好, 但也融不到一塊去。
遲之陽討論得口幹舌燥, 想去拿水杯,一回頭就看見秦一隅躺在懶人沙發上睡得正香,臉上蓋著班尼·格萊博的《音樂家的高效練習》。
“真無語了……”
Advertisement
這跟高考前墊著五三睡大覺有什麼區別。
他拿完水杯, 再一回頭,看見另一個角落躺著一粉色睡袋,上面貼著一張小紙條——別怕, 我是穗穗。
真服了。倆睡神。
“三個鼓手肯定是不行的,要不看能不能轉別的位置?”
“可是我隻會打架子鼓啊。”
“我還會彈尤克裡裡……”
“你真的覺得我們需要尤克裡裡嗎??”
……
南乙腦子裡也沒有構思出合適的方案, 人一多,更是不想說話, 於是幹脆隱身, 自己戴著監聽耳機在一旁練琴。
他是無論在什麼環境下都能專注於一件事的人, 所以才能用許多碎片時間完成各種各樣的事, 和許多人最大的不同在於, 南乙無法讓自己困在卡殼的單一進程中,如果想不到解決辦法,就去做其他事,原地踏步也並不會帶來任何進展。
一個晚上的時間就這樣在貝斯琴弦的翻飛下消逝了,凌晨兩點,大家暫時將爭論擱置,各自回到宿舍休息,約好早上再繼續排練。
人都快散了,秦一隅還沒醒過來,南乙放下琴朝他走去,靜悄悄地蹲了下來。
他盯著秦一隅臉上蒙著的書,本想直接挑下來,可忽而轉了念頭,手向下移,食指撥了一下秦一隅垂著的指尖。
睡得這麼熟嗎?
正想著,那隻手忽然動了動,竟直接反手握住他的手指,牢牢攥在手心。
哗啦。書掉了下來,下面是一張狡黠的笑臉,好像抓住不隻是手,是一隻他覬覦已久的獵物。
“裝睡?”南乙抽出自己的手。
“沒有啊,我剛醒。”秦一隅嬉皮笑臉,跟著起身的南乙起來,亦步亦趨,肩膀時不時擦過他的肩膀。
“他們有決定好寫什麼歌嗎?”
南乙眼睛不太舒服,眯了眯眼:“沒有。”
回到宿舍,遲之陽和嚴霽正在客廳看阿迅收藏的來自世界各地的啤酒,秦一隅也湊上去看熱鬧。
“你愛喝酒啊?”
阿迅聽了,搖頭:“不是很愛。”
“那買這麼多?”秦一隅拿起其中一瓶,“櫻桃味兒?那不跟止咳糖漿一個味兒嗎?”
“我隻是喜歡收集啤酒瓶。”阿迅說,“酒的話……如果在家,我爸和我弟會幫我喝掉。”
他在手機相冊裡翻找出之前拍下的照片,有用酒瓶做出來的茶幾,很漂亮。
秦一隅看了一會兒,忽然發現南乙不在。這才意識到他很早就回房間了。
於是他也悄悄回去,瞧見南乙正坐在床沿,仰著頭,在滴眼藥水。
可他抬起的那隻手有些抖,好幾次都沒能成功,放下來,又重新抬起,再試一次。
次數太多,秦一隅都看不下去,直接走過去,站在他的對面,手自然而然地從南乙手中拿過那瓶小小的眼藥水。
“我幫你。”
他輕輕扶著南乙的下巴,迫使他抬起頭。南乙的眼睛有些微紅,但很亮,臉頰上淌著沒能好好滴入眼中的透明藥水,在燈光下變成一抹流動的光,像眼淚一樣。
秦一隅腦中不禁產生出一絲幻想——他清醒時掉眼淚是不是也這樣?望著他,靜默地流著淚,很執拗,也很脆弱。
盡管這念頭消失得也極為短暫,但他現在不得不承認,一張好看的臉的確會引人遐想。在這份遐想的推動下,秦一隅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尖輕輕拭去臉頰上的透明藥水。
這動作顯然有些越界了。
“不用,我自己可以。”南乙稍稍往後退了退,試圖從秦一隅的手中逃脫。
可他沒能成功,扶住下巴的手反而握得更緊了。
“你的手都抖成這樣了。”
秦一隅說著,另一隻手握住他的手腕,指腹摁在皮肉上,不輕不重地揉了幾下,“可以什麼?”
“練琴再專注也要休息,否則輕則腱鞘炎,重則是長期的傷病,你又不是剛開始學琴的小孩兒,這些還需要我跟你說嗎?”
平時插科打诨慣了,這是他少有的用這種嚴肅、甚至帶有幾分規訓意味的語氣對他說話,南乙有些不適應。
而他提及傷病,更是令他想到秦一隅自己的手傷,即便是想反駁,也忍住了。
見他不說話了,秦一隅的語氣又迅速地柔和下來:“臉再稍微仰起來點兒。”
南乙妥協了,也照他說的做,隻是沒辦法望著他,抬眼時,隻好盯住秦一隅後方的一小處模糊的牆壁。
秦一隅感覺到他視線的逃避,至今依舊找不到緣由。
他很困惑,還曾經為此和周淮聊過。
[一條賽級小魚:完了,我感覺他隻喜歡我的才華。]
[淮子:啊???]
秦一隅給他發消息從來不在意他說什麼,隻管把自己想說的全一股腦兒往外倒。
[一條賽級小魚:他不喜歡我的臉,如果喜歡一個人的臉不是會一直盯著他看嘛?南乙完全不會。很可惜,他隻愛我的品格。]
[淮子:哦,那他口味還挺重的。]
不過沒多久,周淮又認真地分析起來。
[淮子:沒準兒他就是不好意思呢?雖然我覺得他那張臉,就算害羞也挺難讓人發現的。]
一開始秦一隅也以為是這樣,但後來他否定了這一猜想。
因為南乙不隻是不與他對視,他會習慣性躲避所有人企圖對視的目光。
明明長了雙這麼美的眼睛。
他用食指壓在南乙下睫毛上,輕柔地撥開下眼睑。右手捏住小瓶子,對準。
“你今天一整天,眼睛都不太舒服。”他發問的語氣很確切,像是在陳述一件事。
一顆小水珠懸而未決,搖晃,搖晃。
“你怎麼知道?”南乙嘴唇動了動。
“我看到了。”
啪嗒。落下。
一顆水珠落在眼睑內側,南乙有些不適,快速地眨了眨眼,想低下頭,但秦一隅已經伸出手,壓住了他另一隻眼睛的下睫毛。
“別動。”秦一隅輕聲說,“還有一隻。你的眼睛對光線很敏感嗎?”
南乙沒有立刻回答,因為多的藥水沿著面頰淌到唇角,而秦一隅先一步察覺,用拇指輕輕擦去了。
呼吸變得滯緩。
這樣的姿勢、這些動作,難免會讓他想起之前的親吻。隻是夢中的秦一隅會更粗暴、更長驅直入,不管不顧地摁住他,全盤壓制住,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鈍刀子割肉,帶著一些隱隱的控制欲發出指令。
說完全不抗拒是假的,南乙無法接受被他人掌控。但這一切的前提是“他人”,如果換做是秦一隅,似乎又可以忍受。在這短短幾秒的掌控欲的交鋒裡,他暫時敗下陣來,心緒浮動,另一種欲望湧了上來。
“我有先天性的視物障礙,畏光。”
一開口,南乙才忽然意識到,原來是傾訴欲。
但已經打開這個匣子,後悔顯然也來不及了,尤其是面對喜歡追根究底的秦一隅。
“你之前都沒說過……”秦一隅眼中有明顯的訝異,“很嚴重嗎?”
“還好,很早就開始治療了,控制得還算不錯。”
滴下第二滴後,南乙閉上了眼。
很快,他感覺溫暖的手指覆上他雙眼的眼皮,很輕很輕地揉了揉。
“很早就開始治了,有多早?”秦一隅的聲音就在他眼前,全然沒有了往日的戲謔和幼稚,反倒像一個真正年長幾歲的大人了。
“五歲就開始了,家裡人發現得早,雖然沒辦法根治,但可以控制症狀不繼續惡化。”等到他的手離開了自己的眼睛,南乙才睜開眼,但沒辦法立刻適應光線,又眯了眯。
這個小動作有些可愛,秦一隅在心裡想。他第一次覺得南乙不像狼了,這一瞬間更像是貓咪,或是更可愛的小動物。
“那你不是從小就經常去醫院?”秦一隅將眼藥水的瓶子擱在床頭櫃上,坐下來,和南乙面對面,嘴角勾了點笑意,“會哭嗎?”
南乙也笑了,他不明白秦一隅怎麼會這麼執著於看別人哭,這是什麼奇怪的癖好。
“你死心吧,我從小就不愛哭。”
“好吧。”秦一隅聳聳肩。
其實你早就在我面前掉過眼淚了,雖然是睡著的時候。沒想到吧?
他能想象到南乙小時候的樣子,正正經經的酷小孩兒,牽著爸媽的手,如果在走廊裡和他這種撒潑打滾的小朋友狹路相逢,會扭頭看,但絕對不會搭理他。
“小時候都是誰帶你去醫院?爸媽?”秦一隅好奇地追問。
南乙臉上的笑很快就散去了,眼裡的光也斂去。
“他們要上班,多數時間是我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