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屏幕上,原本的排位被抹去, 回歸到C組內部排名,恆星時刻的總分和不燼木的總分同時刷新, 排名也根據分數實時變換。
[恆星時刻:3692分]
[不 燼 木:3581分]
[碎蛇樂隊:3483分]
[半夢樂隊:3036分]
[藍色藥丸:2976分]
“恭喜恆星時刻成為本次組內淘汰賽第一名,由於C組的淘汰規則是五進一, 你們也是本場livehouse演出唯一的幸存者。”
贏得比賽原本是一件令人興奮的事, 但連一向把情緒掛在臉上的遲之陽, 都沒有表現出絲毫的開心。
南乙站在原地, 腦海中浮現出C組每一支樂隊live演出的畫面, 無論哪一隊,都是竭盡全力,掏空了對音樂的熱忱,聲嘶力竭地、真誠地對待臺下的每一位樂迷。
盡管他一早就清楚這樣的賽制不公平,此刻卻依舊為他們惋惜。
整個C組都被陰鬱的氣氛籠罩著,和幾十分鍾前完全不同。樓下的樂迷早已散去,隻剩下空蕩蕩漆黑一片的觀眾池,舞臺開了燈,沒有了方才迷幻的舞美,一切都回歸寂寥。
二樓的玻璃房更是靜謐無比,沒人說話。
直到掌聲劃破了這寂靜——南乙抬眼,看到的是Uka微笑著鼓掌的臉,緊接著是碎蛇三人組,是王承……漸漸地,這掌聲愈發熱烈、大聲,除了恆刻四人外的所有人都為他們鼓起了掌,甚至歡呼。
“恆刻牛!厲害!”
“實至名歸,《夢遊》太炸了!”
“恭喜晉級,要繼續加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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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代表我們C組繼續比下去啊!咱們不比任何組差!”
被掌聲圍繞的秦一隅感到很陌生。
過去的他早早地就帶著樂隊籤約出道,寫歌、排練、錄音、一場又一場的演出,和廠牌爭執,和隊友爭執,那幾年裡他在圈內名聲大噪,卻沒有多少發自內心因為喜歡搖滾而結識深交的樂手朋友。
而最初來參加這個比賽,也不過是因為南乙,他其實並沒有報過多大的期待,甚至覺得自己來了也是眾矢之的。
但原來並非如此,他們在排練室會互相串門,和對方切磋器樂技巧,也在食堂裡坐在一起吃飯聊天,仿佛學生時代最純粹的關系,最重要的是,在這一刻,他真正地感受到那種發自內心的慶祝、欣賞,這太不可思議了。
他開始慶幸能再遇到南乙,能因為他加入到這場遊戲。
抱著這個念頭,他抬頭朝那人望了一眼,沒想到南乙也正巧看過來。兩人的視線短暫地相接,什麼都沒說,但一切似乎都在不言中。
秦一隅的臉上浮現出很淡的微笑,南乙也回了他一個笑,嘴角的梨渦隱隱出現,很快又消失了。
於是,C組的眾人擁抱、擊掌,鼓勵對方,遲之陽紅了眼睛,和誰擁抱都不敢抬頭,拼命忍下了酸楚,直到錄制結束,他都沒有真的掉眼淚。
“不燼木樂隊、碎蛇樂隊、藍色藥丸樂隊,以及半夢樂隊,感謝你們在Crazy Band的精彩演出,這裡隻是你們在搖滾之路上的一個臨時站點,相信在未來,你們將會越走越遠。”
結束後,C組自發地攢了個火鍋局,但周圍荒無人煙,壓根找不著一家靠譜的火鍋店,而且節目組也嚴令禁止他們出去。
“我們不是都被淘汰了嗎?”
面對這群過於叛逆的選手,制作組的員工微笑著說:“不好意思,要到搬出瘋樂營才能自由外出哦。”
就在眾人為聚餐的泡湯而大為沮喪時,角落裡的嚴霽放下手機,開口道:“我剛剛聯系了食堂管理的阿姨,問我們能不能在那兒吃火鍋,她同意了。”
“這都行?”
“食堂?CB的食堂好吃的,出去了就再也吃不到了!”
“你就知道吃。”
“嚴霽你太棒了!”遲之陽一個飛撲,抱住了火鍋救世主。
秦一隅不禁對他比出大拇指,“還得是上過班的人啊。”
南乙默默點了點頭。
“條件是他們可能也會錄下來。”嚴霽聳了聳肩,“大概率剪到付費花絮裡。”
“完了,我們賣身了。”
“連散伙飯的剩餘價值都要榨幹啊!”
“天下果然沒有免費的火鍋。”
C組的眾人在食堂包了一個角落,將幾張桌子拼到了一起。24個人,吃了有史以來最熱鬧的一頓飯。盡管節目組拒絕提供酒水,但藍丸的鼓手拿出了偷偷私藏的酒,這頓飯立刻變成了酒精保衛戰,每一個上前勸阻的員工都失敗了。
“你們真的太瘋了……”
秦一隅大笑著指了指他們胸牌上的Crazy Band,“誰讓你們起這麼個名字的?這才哪兒到哪兒啊。”
南乙也笑了,本想看熱鬧,卻一把被王承拉住,“來來來,小乙你也來喝一杯,你喜歡紅的還是白的?哥跟你說,這可都是我們鼓手的珍藏,平時想喝喝不到的,這小子平時可小氣了。”
王承是東北人,熱情好客,平時也是個熱心腸,能幫忙的時候絕不含糊。這南乙有些盛情難卻,但他對酒精實在沒什麼好感,以前心情極差的時候偷偷喝過幾次,第二天頭痛欲裂。
最重要的是,據遲之陽第二天吞吞吐吐的表現來看,他的酒品八成也有點問題,隻是自己一概不記得了。
“承哥,我喝不……”
還沒等他開口說完,眼前的杯子被他最熟悉的那隻手拿走了。
順著手上的玉蘭花紋,他的視線追到秦一隅的臉。他似乎總是知道怎麼樣笑最討人喜歡,還是這本來就是他的天賦,南乙也不知道。
“我先喝我先喝,太渴了。”他一口幹了,把玻璃杯倒過來展示了一下,然後笑著湊到王承耳邊,也不知說了些什麼,王承一副了然的表情,立馬不勸了。
“這樣啊,早說啊。”王承熱心地拿了雪碧,“那哥給你倒飲料。”
南乙瞥了一眼秦一隅,見他得意地歪了歪頭,笑得很開心,仿佛做了件了不起的大事似的。垂了眼,南乙盯著杯子裡冒著氣泡的糖水兒,咕嚕咕嚕的泡泡爭前恐後地往上浮。
都快溢出來了。
得意什麼呢,你還發著燒呢。
“小乙!”
四處亂轉悠的遲之陽突然間從背後抱住他的脖子,一張臉喝得通紅,眼睛也是。
“你喝了多少,眼睛都紅了。”
“他那是哭的。”嚴霽也走過來,“剛剛和阿滿小留沙馬他們抱在一起哇哇大哭,不過也沒耽誤吃,邊哭邊往嘴裡塞。”
南乙想象到了那個畫面,不禁笑了出來。
“那還不是因為你一直給我們夾菜……”遲之陽上了頭,說話結巴,“都吃、吃不過來了。”
“怪我怪我。”嚴霽笑得有些無奈。
遲之陽擠到南乙身邊坐下,腦袋搭在他肩上,醉醺醺道:“小乙,我剛剛、剛剛拿到一情報,巨重要!”
“什麼情報?”南乙笑著,懷疑他已經喝蒙了。
被他擠走的秦一隅毫不客氣地調侃,“怎麼了?這節目要改成相親大會了?”
“你放屁!”遲之陽扭頭大罵。
“這吐沫星子……”秦一隅抹了把臉。
“說啊。”南乙笑著拉了一下他的小辮子。
“哦對,就是、就是剛剛那個觀眾投票第一的執生樂隊,我認識的一個朋友,他……”說著他突然看向站在旁邊的嚴霽,告訴他,“就是那個長得像蠟筆小新的,你知道……”
“嗯我知道,蠟筆小新貝斯手。”
“對!他也是S組的,他說執生他們的專業分是滿分,而且還贏了挑戰賽,是他們組內分最低的樂手去挑戰別人,贏了,所以也加了200,他們的總分……”
遲之陽伸出十隻手指頭,但眼冒金星,怎麼都算不出來。
“3994。”南乙替他說了。
“對!就是這個數!”遲之陽紅著臉,重重點頭,“太可怕了……”
南乙倒是很平靜,執生的確是目前最熱門的樂隊,和當初的無序角落也差不多,區別在於他們並不像無落一樣失衡——某個樂手蓋過整個樂隊的光環,而是每個樂手都很有人氣。
的確是個值得期待的對手。
“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和他們……比賽……”遲之陽說著說著,把自己說困了,頭一歪,栽到嚴霽身上,喝暈了的他把嚴霽當成了大柱子,牢牢抱住他的腰,開始閉著眼說胡話。
於是嚴霽隻好先把他送回去休息,留他們兩人繼續吃。
無論在哪兒,隻要秦一隅願意,他永遠都是最受歡迎的那個,現在在這裡也是一樣,南乙望著他被眾人攬著、抱著,簇擁著,反倒發自內心地感到開心。
他很希望秦一隅永遠站在人群的最中間,像以前一樣。
碎蛇的三人哭過之後,似乎去洗手間洗了臉,沒戴面具的他們紅著小臉朝南乙走來,拉著他也不知道說什麼,一開口又想哭。
南乙可沒有陪哭的技能,更不會安慰人,立馬喊停:“停。”
三人的抽噎都頓住,睜大眼愣在原地,眨巴眼睛望著南乙。
“什麼時候開巡演?”南乙嘴角勾著笑,“我一定去。”
“好!”
他們提出想要拍照,南乙也欣然應允,陪著三人一起拍照。
似乎是喝得有些多了,秦一隅搖搖晃晃地起了身,周圍有人想扶,都被他拒絕了,他嘴裡說著去洗手間,然後就這麼獨自踉跄著去了。南乙的視線焦點從鏡頭移開,落到離開的秦一隅身上,想起身,卻又因為沙馬說的“再來一張”而止住念頭。
等到他們拍夠了,也不再想哭,南乙才不動聲色地離開大桌,朝洗手間走去,才剛到門口,他就聽見熟悉的聲音,有些意外,但也是意料之中。
“之前,我們給無落暖場的時候,你說我唱得不錯,這事兒你肯定早忘了,但我一直記得。”
是程澄。
南乙退了一步,靠上牆邊。他聽到了秦一隅的聲音,帶著點醉意,吐字慢吞吞的。
“我確實不記得了,這倒是沒騙你。”
“我知道,你不用再重復一遍了。”程澄又差一點惱羞成怒,但忍住了,“而且我知道你就是看到我在後臺不開心,隨口安慰我一句而已,我沒有當真,你不用擔心。”
秦一隅笑了一聲,“那你還是當真吧。”
“啊?”
“我從來不會用誇人的方法去安慰人,誇就是誇,誇你不錯,就是真心覺得你唱得不錯。明白了嗎?”
南乙靜靜地聽著,好玩地想,假如程澄這個時候哭出來,秦一隅會不會安慰他?會怎樣安慰呢?
他想象力變得有些貧瘠,沒能立刻聯想出畫面,大腦反倒跑偏,回憶起上學時秦一隅出手幫他趕走陳韫幾人的場面。
他看到低垂著頭的自己,想伸手碰他的眼睛。
於是他開始在腦中將自己的臉替換成程澄,畫面繼續,很詭異的是,心情莫名其妙就變差了。
果然人是不能胡思亂想的。南乙閉了閉眼,選擇叫停。
“我……”再開口時,程澄仿佛掙扎了很久,吞吞吐吐,“我一直挺喜歡你的,不過你可別誤會,是對偶像的那種喜歡,我知道很多人都喜歡你,這也沒什麼稀奇的,之前那樣跟你說話,是因為……”
他說不下去了,嘖了一聲,“就有個人……他跟我說,今天比完賽可能就沒機會了,所以我還是想說出來。”
南乙安靜地挑了挑眉,屬實沒想到這裡居然還有自己的戲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