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秦一隅皺了皺眉,“蛋糕有問題?”
“一點問題都沒有,我也吃了,很好吃。”遲之陽說著,嘆了一口氣,“小乙就是不能吃,所有的甜食他都不喜歡,後來叔叔阿姨也不勉強,過生日的時候不會再買蛋糕了。”
這麼嚴重?
“不跟你說了,我也要去和小乙拍照了。”遲之陽說完便跑到南乙跟前,擠在南乙和嚴霽中間,對鏡頭比耶。
秦一隅陷入沉思。
可他昨晚吃了,還說好吃,提都沒提自己沒辦法吃蛋糕的事。
他想起昨晚南乙在黑暗中的欲言又止,也想到他衝自己說謝謝的模樣,心裡忽然間生出一絲難以言喻的情緒。
是因為他是特殊的嗎?所以明明很討厭,也願意忍耐著不適吃完他送出去的蛋糕。
秦一隅看向南乙,他正靠在桌邊,嘴角勾著似有若無的笑意,將多餘的彩帶悄悄繞在遲之陽的辮子上。
真是奇怪。明明這個人看上去漠然又散漫,長了一副薄情的、會輕易辜負任何人的面孔。
從小到大,秦一隅最喜歡的詞就是“特殊”,他就樂意當人群裡最特殊的那個,喜歡被人特殊對待,他就是最特別的。後來,見的人越來越多,喜歡他、願意特殊對待他的人也很多,他也逐漸習慣,阈值拔高,反倒不覺得有什麼了,隻覺得是應該的。
但南乙的“特殊對待”是不一樣的,和所有人都不同。他就像在這個房間裡的氫氣球,被吹得很滿,飄在天花板上,拽都拽不下來。
這使他感到陌生,甚至很難入睡。
因此,所有人都離開之後,他依舊待在排練室,南乙也一反常態沒勸他回去睡覺。
這裡空無一人,秦一隅一點也不困,東忙西忙,給氣球放氣,看它嗖的一下四處亂飛,或者彈彈卡林巴琴,沒過一會兒,又打開那個迷你採樣器。
回放錄音時,他發現了一段新的聲音,前面是摩擦產生的雜音,很快,一個聲音出現。
Advertisement
[為什麼還要遵守規則?這裡隻有我們兩個。]
[你明明不是怕犯規的人。]
是南乙。
鬼使神差地,他將這段採樣聽了好多遍,重播,又重播,仿佛回到了獨處的凌晨三點。
循環的某一秒,他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於是臨時起意,在演出開始的八小時前,對他們的歌做出一個大膽的改動。
而且他不打算讓南乙知道。
第二天上午十點,排完最後一次的恆星時刻被工作人員抓去做妝造,飯都來不及吃,還是碎蛇三人給他們帶了面包,隨便墊吧了幾口。
短短一周,遲之陽和碎蛇的關系已經很親密,一想到他們馬上就會分開,他連面包都吃不進去,耳朵嗡嗡的,愈發煩躁。
“不好吃嗎?”阿滿問。
遲之陽搖頭,小辮子也一甩一甩的,“很好吃,是我有毛病。”
阿滿笑了。他是經常會在房間裡打坐正念的人,因此對他說:“不要說不好的話,要說‘我特別棒’。”
一旁的秦一隅突然超大聲喊:“我倍兒棒!”把化妝師都嚇得一哆嗦。
正在任發型師卷發的南乙笑了出來。
“神經。”遲之陽也笑了。
演出開始前,所有的樂隊都被安排在livehouse二樓的觀戰席,和其他的比賽不同,他們隻隔著一層單向玻璃,眼睜睜看著觀眾排隊入場,熙熙攘攘的人群很快填滿了觀眾池。
“我好緊張。”
遲之陽摸著自己的胸口,咚咚咚的,感覺心都快跳出來了。
“上次不是已經表演過一次了?”南乙說。
“那不一樣。”遲之陽深吸一口氣,“上次稀裡糊塗的,也沒有這麼多攝像,而且這次人足足多了一倍啊,還有三個專業評委。”
最重要的是,他的耳鳴還沒有得到緩解。
從小一起長大,隨便一個表情,南乙都能讀得一清二楚,他扯了一下遲之陽的護腕,低聲說:“別擔心,上臺之後我會幫你兜著的。”
正說著,秦一隅不知從哪兒蹿了出來,一把攬住南乙的肩,問:“兜什麼?”
不行。他還是沒法自然地面對秦一隅的親密舉動,於是稍稍別開了臉。
至少別靠得這麼近。
遲之陽盯著兩人,倒是察覺出什麼。
“總感覺你們倆……”
南乙心中奇怪,這家伙明明是最遲鈍的一個,難不成他真的表現得這麼明顯嗎?
“我們怎麼了?”秦一隅問。
遲之陽指著他們,“你們倆今天的造型好像啊。”說完,他把一旁正在和碎蛇樂隊聊天的嚴霽叫過來,“嚴霽你看,他們今天造型是不是很像?”
“是有點。”嚴霽笑著說,“可能是因為南乙也卷了頭發,而且……”
他說著,湊近了一些,眯了眯眼,像是發現了什麼奇觀似的。
“你們倆臉上的痣也是對稱的,之前都沒發現。”
秦一隅有些得意地笑了,“這是我專門跟化妝師交代的,讓他把南乙臉上的痣加深一點。”
“所以你們今天的造型是什麼雙子設定嗎?”嚴霽問。
“算是吧。”秦一隅看向南乙,“這是另一個我。”
事實上,這個概念是南乙提出的。
就在前一天的早上,他看到南乙寫下的歌詞片段,驚喜地找到他,想和他聊一下整曲概念,盡管南乙好像故意躲著他似的,但一聽說是順歌詞,還是配合地坐下來,隻花了五分鍾,他們就把全部歌詞順下來,也敲定了整個概念。
說是聊,實際上他們根本不需要過多的溝通,南乙的三兩句話就完全把秦一隅的想法說透,其中一句他始終覺得不滿意,想換一句填進去,但試了很多都不好,直到南乙開口。
這就是我想要的。他直接寫了下來。
雖然到現在他也沒明白,為什麼說完那句的南乙,會莫名其妙不看他,手還很不自然地摸自己的耳釘。
但這都不重要。
打從十六歲開始,秦一隅的人生就和樂隊綁定,可他從沒遇到在音樂上如此契合的人。
南乙好像真的就是世界上的另一個自己。
於是,他決定將這個概念貫徹到底,包括妝造。
正聊著,南乙看到主持人走了進來,於是趁機撥開秦一隅的手臂:“好像要開始了。”
他以為時機剛好,秦一隅不會發覺,沒想到這人遠比他想象中敏感。
三人走在前面,秦一隅皺著眉,慢半拍地跟著,心裡還在為南乙躲開他而詫異。
也太容易害羞了,這樣還怎麼追人啊。
“請各位樂隊派一名代表前來抽籤決定上場順序。”
其他樂隊都很快選好代表,而恆刻四人推來推去,最後沒辦法,隻能貓在角落裡石頭剪刀布,最終勝利的人是秦一隅。
他顯然不想去,長籲短嘆道:“我可是出了名的點兒背。”
“沒事兒,不是開場就行。”
嚴霽說完,南乙和遲之陽齊齊點頭。
遠遠地,他們看到秦一隅撸起袖子,一臉視死如歸,把手伸到那個巨大的洋紅色盒子裡,半天撈出一枚小球。
他自己都不敢看,閉著眼把球展示給隊友——上面印著一個大大的數字5。
“好家伙……”遲之陽癱倒在沙發上,“抽了個最後。”
“確實也不是開場,一隅的使命已經達成了。”嚴霽笑著衝秦一隅比了個大拇指,肯定他為團隊的付出。
南乙倒是很冷靜。
“這次規則和海選不太一樣,每一組表演完觀眾都可以投票,大家的滿票都是三千,這樣先後順序的影響就沒有那麼大了。”
嚴霽點頭:“嗯,不過專業評委的打分還挺重的,一個人的票數抵300分。”
遲之陽嘆了口氣,說:“小乙贏了排練室對決也隻多了200分的加分而已。”
“可別小瞧這200分啊。”秦一隅回到他們身邊,“說不定這是咱們最後的保命符。”
“你可別說這種話了,很像是flag啊。”遲之陽耳鳴還沒恢復,格外緊張,“我現在心跳得跟打鼓一樣,手也有點抖,太緊張了。”
嚴霽想到什麼,對他說:“我之前的心理醫生教過我一個手勢,可以消除焦慮,讓自己平和下來,這是心錨效應。”他說著,伸出兩隻手,展示給他們看,“你們像這樣,兩手交疊,放在胸口,然後閉上眼……”
其他三人乖乖學著他的樣子。
“然後,對自己說:‘我可以的’。”
遲之陽一比一還原,連聲音都夾到和嚴霽一樣溫柔的程度:“我可以的。”
南乙就略有些敷衍,“嗯,可以的。”
秦一隅雙手放在胸口,微笑著開口:“殺了全世界。”
三人齊齊睜眼,扭頭看向他。
“對不起。”秦一隅立刻改口,“嗶了全世界。”
“我要是後期我真的想嗶了你。”遲之陽說。
氣氛一下子活躍起來,而南乙的表情卻依舊有些凝重。
比起加分和現場發揮,他始終擔心專業評委裡會出現隱雷。
比如上次沒有給他們投票的韓江。
海選結束後,他特意去查了對方的底線,發現他的唱片合約在誠弘娛樂,而且是剛籤的。這年頭出專輯是賠本生意,即便資歷夠深,也有獎項在手,但缺乏流量,能不能出唱片,還得看誠弘的規劃。
以他對陳韫的了解,這人知道了他參加比賽,不可能不下手使絆子。
如果陳韫按兵不動,他反而不好推進計劃了。
隻是假如韓江在,他們恐怕天然就少了300分。
相較於其他競技類音綜,CB的livehouse形式顯得尤其簡單粗暴,掠過了冗長的串詞,隻在表演前介紹了三名專業評委。
一個是資歷深厚、已經出道15年的搖滾樂隊主唱張凌,他所在的樂隊現在也被奉為開山鼻祖,足夠大牌。大屏幕上,他的臉一出現,臺下的樂迷便高聲尖叫。
第二個是業內地位頗高的作詞人周隼,獲獎無數,幾乎是所有歌手都想合作的音樂人。
看到這倆人,遲之陽不禁感慨:“這個節目真的好舍得花錢……”
南乙對壞事的預感一向準得可怕。
因此,當大屏幕上出現第三個評委的臉時,他並不意外。
就是韓江。
第31章 淘汰公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