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柏愣了愣,他看向我:「師尊,什麼是成婚?」
9
川柏自從用完午膳後,就有些不對勁。
但是我反復回憶自己說的話,是找不到一點漏洞的。
「師尊,什麼是成婚?」
面對川柏提出的問題,我心裏一驚,搬出了我反復磨練過的說辭:
「成婚呢,就是相愛的兩個人彼此幸福地組建家庭,然後美滿地生活在一起,兩個人還會有寶寶。小柏你就是這樣出生的。」
但是我轉眼想到,原著中並沒有對川柏父母的描述,隻是簡單地說他是被師尊在山下撿到的。
「小柏的父母一定很愛你,所以你才會出生,但是他們肯定有自己不能說的苦衷……」
「師尊,你要和誰成婚?」
川柏打斷了我的話。那一刻,我從他眼裏看到了不是他這個年齡段該有的神情。
隱忍,不悅。
不過隻有一刻。
「要是成婚了,師尊是不是就不要我了?你要把我扔給竹副宗主嗎?」
看著眼前掉眼淚的川柏,我有些哭笑不得。
沒看著你長成根正苗紅的好青年,我怎麼成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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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彎下腰替他拂去淚水:
「師尊不成婚,等到把你嫁出去……啊,不對!等到你有了喜歡的人,等你成了婚,師尊再考慮自己的事。」
川柏躲進我的懷裏:「我隻喜歡師尊。」
「好好~」
我權當川柏說的話是對我撒嬌。
10
就這樣養著川柏,很快數十年的光陰就過去了。
因為修煉合歡宗特有的功法,時間並不會讓我這樣已成年的修士,產生容貌上的變化,簡單來說,就是永葆青春。
這些年過去,川柏從一個小男孩,如我所願長成了一個俊朗謙卑的青年。
對我而言,他隻是高了點,面容更英俊了,除此之外沒有任何變化,還是像小時候一樣愛撒嬌,愛賴在我身邊。
「師尊!」
川柏一從山下回來,便急急忙忙地找到我,然後將我擁到懷裏。
「哎喲喲。」
我剛從床上爬起來,揉著眼,衣服還沒換好,就被他抱在懷裏。
我的臉靠在他的胸上,清晰地感受出川柏鍛煉得很好的身材,暗暗感嘆:「我養得可真好!」
「行了行了,都多大的人還撒嬌!也不知道羞!」
川柏依舊沒松開我,趴在我的肩頭悶聲道:「師尊都不想我!」
我推開他的頭,覺得有些好笑:「這才三天。」
川柏成年後,我便讓他可以自由出行,想著孩子大了,老待在宗裏,別再給悶壞了。
但是川柏的想法恰恰跟我相反。每當我委婉地提出讓他下山走走,他就趴在我懷裏哭得梨花帶雨的。
「三天就不想了嗎?」
看著川柏執著的表情,我附和他:「想,師尊想你。」
聽到我這樣說,川柏才松開我,他拉著我的手,要給我看從山下帶來的東西。
我有些為難,因為還沒換衣服,現在就隻穿著一件薄薄的睡袍。
孩子畢竟大了,也長得挺俊,我面也薄。
「柏啊,我想換一下衣服,換完再去看好不好?」
川柏看了看我,點點頭:「那我就在這裏等著師尊。」
?
「額……師尊要換衣服啦。」
「我知道。」
?
知道您倒是走啊!
「柏啊,師尊是女子,這……男女有別,我是不是教過你?」
川柏沖我笑笑:「您是師尊,不是別的女子。」
?
我有些急了,我不記得是這麼教他的啊!
「你是不是不聽師尊話了?快些出去!要不然我不看你帶來的東西了,你自己去!」
川柏錯愕了一下,看起來有些傷心:「師尊,我錯了,你不要生氣。」
說完他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我一邊換衣服一邊思考,剛才對他說的話是不是重了些?
等到我換好衣服出門,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一幕。
11
川柏被合歡宗的女修們,裏三圈外三圈地包了起來。
其中一個女修拿起川柏帶回來的桃花簪子問:「小柏,你說我若是戴上這個好看嗎?」
川柏禮貌地笑笑:「吳師姐,您戴什麼都好看,但是這個是給師尊的。」
另一個女修拿起一旁的竹蜻蜓,玩得不亦樂乎:「小柏,你看我玩得好不好?」
川柏禮貌地笑笑:「李師姐聰穎,自然不會玩錯,但是這個是給師尊的。」
還有一個女修拿起一塊月亮形的玉佩,反復在手中觀摩:「小柏,這可是上好的月落石的料子,戴上去還有安眠的療效。」
川柏禮貌地笑笑:「宋師姐見識寬廣,但是這個是給師尊的。」
「哎喲,我們小柏真是三句話不離宗主,真的是讓我們好生嫉妒啊!」
「就是哎,宗主得了小柏這個徒弟,真是三生有幸。」
川柏微微彎身作揖:「我能遇見師尊,才是三生有幸。」
不對勁,十分得有十分的不對勁。
一種怪異的感覺攀上心頭。
見我來了,川柏從人群中擠過來,他懷裏抱著一堆我喜歡的小玩物,雙眼同小時候一般亮晶晶的,像是藏了星星。
「師尊,這些都是我帶回來的,全都是給你的!」
不知怎麼,這次我突然不敢接過這些東西。
我看了眼後面一堆看熱鬧的女修說道:「你們都無事可做是嗎?都散了!」
等到人都散了,我看著川柏還抱著那堆東西。
「川柏,師尊是大人,這些是小孩子的東西,師尊就不收下了。」
長久的沉默後,川柏才開口:「那師尊喜歡什麼?我去買。」
「不需要。」
我有些後悔說出去的話太直白、太快,又添了一句:「你的錢要自己收好,不要浪費,亂買東西。」
川柏的錢都是下山的時候幫助百姓幹活得來的辛苦錢。
他應該留給自己,給自己買些好吃的,給自己置辦一些衣物。
而不是給我。
「給師尊的東西又怎麼能叫浪費?」
川柏緊緊地抱著那堆東西,手指用力到有些發白。我注意到這點,便努力岔開話題:「為師是不是好久都沒查你的功法了?咱們師徒二人好好切磋一下如何?」
12
我們隨便找了塊空地,挑了一長一短兩截木棍。
「你現在可比師尊高多了,所以用長木棍好不好?」
川柏沒回答我,他面無表情地看著我,我從未見過這樣的他。
「是不願和我比試?」
「不是。」
川柏接過我手裏的那個長木棍。
比試的時候,我頻頻感受到川柏沖我投向強烈的目光。
在我的長木棍第三十次打到他身上的時候,終於忍不住跟他開口:「你的功法略有退步。」
「是。」
一個轉身,無意間我手裏的木棍刺傷了川柏的臉,頓時一道血痕浮了出來。
「你……」ץz
我心疼極了,連忙停下,剛想走過去看他的傷勢,卻隱忍地止住了自己的腳步。
「師尊。」
川柏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我,眼神像濕漉漉的小動物一般。
他的雙手垂在腿兩側,細小的血珠順著他稜角分明的臉頰滑下。
我扔下手中的木棍:「不比了。」
「師尊為什麼不想比了?」
「因為沒意思。」
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語氣盡量溫和:「從明日起,你就下山去修煉!我教導你十餘年,隻有你一個徒弟,但你的功法非但沒有進步,反而越來越……明日你就走吧。」
「撲通!」
隻聽見重重的一聲,川柏狠狠地跪在了我面前,雙眼蒙上一層薄薄的水霧。
「師尊,我錯了……別不要我,別趕我走,我一定會用心修煉,再也不分神……求你了。」
我彎下腰,用衣袖擦著他的淚,細細地跟他說:「師尊永遠都不會不要你。小柏,外面的世界很大,合歡宗隻是一個小小的地方,你還年輕,不應該被禁錮在這個小小的地方。」
「一年時間,去外面看看,去外面走走。」
「合歡宗是你的家,師尊永遠是你的師尊。」
川柏一邊搖著頭,一邊哭得厲害。他跪著用膝蓋一點點地往前蹭,把頭靠在我的身上,悶聲道:「哪裡都不如這裏好,哪裡都不如這裏好……」
他抬起頭,拽著我的衣袖,臉上剛劃的那個血道子被淚水浸濕,呈出淡粉色。
「師尊是知道的,我對你……」
「別再說了。」
13
最後是怎麼收場的,當時我實在是有些恍惚,已經不記得了。
晚上,我看著月光下映在窗上的川柏的身影,久久不能安睡。
他最後隻提了一個要求,就是再給我守一次夜。
我睡眠一直很差,外面有點風吹草動,我就會驚醒,川柏是知道這一點的。
看著他的背影,我在床上用手指細細地勾了無數遍。
那麼小小的人,跟在我身邊晃的人,喜歡撒嬌喜歡掉眼淚的人,已經長這麼大了。
實在是撐不住了,我便昏昏沉沉地睡過去了。
睡夢中,我感受到了陣陣涼風拂過,我微微虛張開眼,是門打開了。
關得好好的門,為什麼會開?
下一秒,唇上傳來了濕潤的觸感,我慌亂地閉緊雙眼,屬於川柏身上獨有的皂香縈繞在我的鼻尖。
不是?
怎麼親這麼久?
我險些喘不過氣,他才將我慢慢放開。原以為親過就完事了,可他卻用一隻手捧起了我的臉,手指細細地勾勒著我的眉、再到鼻峰、最後又落到唇上。
就像是我用手指畫他的背影那樣。
一瞬間,思緒萬千。
「柳明玉,別不要我。」
不是師尊。
是柳明玉。
「柳明玉,我隻有你。」
14
第二日醒來,川柏已經走了,他在我枕邊留了一張紙:
「師尊,小柏走了。」
「盼師尊想我、念我。」
「願師尊喜樂安康,岑靜無妄。」
不是勿念我。
是望師尊想我、念我。
我的心像是被小蟲咬了一般地酸疼。
15
我的心願是將川柏培養成一名德才兼備的好男兒,走向正常人的道路。
可是他卻對我這個師尊動了心思。
他是什麼時候有的這番心意,我無從而知。
但是隻知道一點,師徒戀在我的傳統印象裏,是屬於禁忌戀的那一範疇,是正常人不會走向的道路,更是走向正途的男主川柏,不應該走向的路。
我權當他年齡小,身邊隻有我一個靠譜的異性,他錯把對我的依賴感當成是愛了。
沒錯,一定是這樣。
等到他去了外面,見更多的人,這種錯覺就不會再有了。
16
竹韻一邊擼著串,一邊給我夾了一隻花蛤,她長嘆一口氣:「你看看,這幾個月你瘦了多少?本來就沒幾兩肉,現在風一刮都要飄走了。
雖說我是很想篡位,但是也不想這麼快啊。」
她把頭朝我這邊伸了伸:「又看什麼呢?趕緊吃飯……那小鬼頭又給你來信了是不?」
我仔細疊好川柏給我寄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