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世子爺將和他定有婚約的我丟在了土匪窩,轉身救走了我哭哭啼啼的絕色丫鬟。
他將少嫵溫柔地攬進懷裡,用大氅遮住,修長手指捏著一塊從她身上掉下來的殘缺玉佩。
少嫵嚶嚀一聲,曼妙的身子顫抖著貼向裴璟。
裴璟唇角微微勾起,他抱著少嫵,幾個呼吸便消失在了夜色裡,連多餘眼風都沒有分給我。
我用肩膀頂了頂身旁看熱鬧的白面書生。
「看見了沒,剛才那個。身法厲害吧!哈哈,娘的,他是我未婚夫!」
1
晚秋的風凌厲得過分,我不著痕跡地把屁股往書生旁邊挪了又挪。
Advertisement
出門時,我慈愛的老父親說為我安排了一場浪漫的偶遇,特讓母親為我準備了件藕粉色淺紋長裙。
裙子用料極好,綿軟透氣。
讓我這可憐的小身子骨被呼嘯的北風清洗了個徹底。
結果我剛嫋嫋婷婷坐著馬車行到半路,迎面忽然偶遇了提著大刀扛著大錘吆五喝六的土匪大漢們。
若不是我清楚知道,我爹是希望我能遇到向來不按常理出牌,剛剛平叛成功回京的裴璟的話,我還以為,我爹養我養夠了,想將我送給土匪頭子做壓寨夫人呢!
真是去他娘的一見鍾情出其不意,我就多餘相信我那個不靠譜的爹。
2
書生雖然看上去身子骨單薄,但實際也很單薄。
他雙手被縛在身後,懶散地倚靠在牆上,似乎是在休息。
我顫抖著將自己肩膀擠進他臂彎。這四處漏風沒有房頂的屋子簡直太冷了,除了身旁書生這個熱源,我實在不知道該去哪裡取暖。
我甚至懷疑,隻要我倆閉上眼睛睡過去,就再也見不到明天。
書生因為我的動作微微睜開了眼,他低頭看我,墨黑的眸子裡寫滿了疑惑與震驚。
「你……未婚夫救了別的女人,所以,你……也想要跟別的男人?」
我哆嗦著回應:「想啥呢,大哥。男人不自愛,就像爛白菜。我就是……今天太冷了。」
書生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他眼神落在我沾滿了塵土和髒汙的裙擺上,神色莫名。
「自然,深秋的天你還穿著夏天的裙子,你若是身體感知哪裡欠佳,我師兄,尚通一些岐黃之術。」
我:???
許是我的表情太過於震驚,書生似乎也有些不知所措,他抿了抿自己顏色略淺的唇瓣,斟酌著開口。
「頭疾也可治。」
我忍無可忍。
「你腦子才有病呢!」
3
破屋的木門忽然被一腳踢開,老舊的門板撞在牆上嘎吱了幾聲後,終於不堪重負地陣亡了。
四面漏風的屋子再次升級,變成了五面漏風。
「吵什麼吵,安靜點!你們三個人馬上就會成為我們的刀下亡魂,有什麼好吵的?」
我緊貼著書生瑟瑟發抖,如果少嫵有點良心,或者裴璟也算個人的話,希望他們能夠告訴我爹娘我現在的具體位置。
雖然我平日裡老是捏著姿態傷春悲秋,感嘆人間不值得,但其實我一點也沒活夠。
我隻不過是看其他的高門貴女都這樣感嘆,我也想合群,假裝自己是她們中的一員,我真不是想去S啊。
黑暗中,一隻手試探著伸了過來,然後慢吞吞地將我往後攬了攬,書生的懷抱變得更加溫暖,我卻怕得上牙打下牙。
這屋子裡統共就兩人,書生的手被綁在身後,我的手被綁在身前,這隻多出來的手是誰的???
門口的土匪也不知道是喝得太多了,還是眼神本就不好。
他大著舌頭衝我和書生罵了幾句女子卑賤,又衝著角落裡堆放著的一堆爛木頭罵了幾句男兒無用。
邪笑著撿起地上躺著的門板,倚在門處,又去尋酒喝了。
我不敢回頭去看,隻能緊著嗓子崩潰哭訴。
「我身上有隻手一直抓著我。」
身側的手松了松,書生語氣平淡地哦了一聲,然後認真回應道。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我的。」
4
書生幫我把我手腳纏著的繩子全部解開,借著淺淡的月色,我依稀能看見他白得發光的腕骨。
也不知他這樣一個瘦弱的人,哪裡來的力氣自己掙脫。
書生沒有解釋什麼,他伸手往後指了指。
「後山處有一條小道,你沿著小道走,一個半時辰就可下山。」
我拽住他袖子反問道:「那你呢?」
書生思考了一瞬,搖搖頭沒有說話。
雖然夜色漸濃,破屋昏暗,我已經辨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但我仍能感受到他有些失落和不安。
我咽了咽口水,隨後轉身微微蹲下。
「沒關系的,我就說土匪平白無故抓你這個貧窮老實的書生幹嗎,原來你的腿被他們打斷了。這群土匪可真是無惡不作,老弱病殘全不放過。沒關系,來,我背你走。」
書生似乎還有些猶豫,遲遲沒有動作。
我聽著門口的動靜,輕聲催促:
「你別擔心,我力氣可大了,快點上來,我背你走!不然土匪發現你把我放走了,絕對會要了你的命的!」
書生終於被我打動,他俯身靠了上來,胳膊虛虛攬住了我,小小聲地叮囑。
「你可別把我摔了。」
我點點頭,咬牙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堪堪才能將他背起。明明書生看上去根本就沒有幾兩肉,怎麼會,怎麼會這麼重……
還沒等我給自己打氣加油邁出這社會性的一步時,門口隻能充當擺設的門板再次被人踢飛。
我一個不穩重重摔在了地上,成為了身後書生的人肉靠墊。
隨後一群男人響徹雲霄的尖叫聲此起彼伏地縈繞在了我身邊。
「宋雲遲,你在對人家姑娘做什麼!」
5
如果我有罪,請讓老天懲罰我,țùⁱ而不是讓我滿臉髒汙地站在一群聳立雲霄的陌生人中間,聽他們為書生道歉。
身前扯著嗓門像個大喇叭一樣的男子,七手八腳為我比畫出了事情經過。
山匪猖獗,狡猾難馴。這山間路彎彎繞繞,想要剿匪必須付出慘痛代價。
於是他們想出了一個好主意,那就是讓他們中模樣最單純好騙的人假裝受害者潛進山匪大本營,為他們通風報信……
雖然我不知道像書生這種一根直腸通大腦的人質潛進來能有什麼作用,但他們也成功了不是?
大喇叭長得不賴,他看了看滿臉寫著不高興的書生,十分艱難開口道。
「姑娘別怕,我們都是良民,好人。若是宋雲遲對您有什麼冒犯失禮之處,我代他向您賠個不是。他被家裡寵壞了,向來一根筋……」
我伸手摸了摸磕疼的下巴,表示理解地點了點頭。
大喇叭松了一口氣,幾人開心爽朗地齊聲笑了笑,門外似有火光接近。
大喇叭身後的錦衣少年拱手行了一禮。
他十分自來熟地開口說道:「我們備了馬車,定不會讓姑娘名譽受損。」
他話音剛落,遠遠地,我就看見一頂氣派馬車行至破屋前,篆刻的家標隱隱鍍了層金色。
宋雲遲在眾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下,拖著自己的右腿,一瘸一拐走到我身邊。
他抿唇立在原地思考了一瞬,繼而小聲開口問道:
「要不然這次換我來背你上車?」
6
我沒敢答應宋雲遲。
畢竟他不僅生得單薄瘦弱,還拖著一條斷腿。
若是因為我,再讓病情嚴重,那我無論如何都不會原諒自己。
馬車內裝修十分雅致,我小心翼翼抬頭看了看,車內四角分別嵌著顆老大老大的夜明珠。
不像尋常人家能用得起的。
宋雲遲大大方方坐在了我身邊,我嘴裡那男女有別的四個字剛要吐出口,忽然想起來在破屋裡我是怎麼對人家物盡其用的。
嗫嚅一會後,我理直氣壯地選擇將道理吞回肚子裡。
裴璟都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抱著少嫵來回來去地亂飛。
我怎麼就不能貼著這白白淨淨的書生坐著了?
書生坐姿不算端正,兩條長腿微曲,讓本來寬敞的馬車顯得有些逼仄。
他認真看我,忽然嘆了一口氣,有些遺憾地問道。
「你是不是不冷了?」
7
當心跳咚咚作響時,我懷疑是愛情來敲門。
城外一處偏僻的莊子,我裹著深色大氅從後門下車,匆匆行了一禮後,在幾個僕婦的遮蔽下進了裡間。
剛進去我就開始號,從一天一晚沒吃飯哭到Ṱü⁶數九寒天,天寒地凍,凍得我心肝脾肺腎沒一處溫暖。
當朝在皇上面前都隻用行半禮的太子太傅手足無措地立在我和我娘面前。
「窈窈,你聽爹說。爹真不知道會發生這種事。
「爹提前和裴家小兒那邊通過氣,爹要是知道那山上有匪徒,爹就是自己去也不能讓你去啊!」
我娘號的聲音比我還大,她是武將之女,外練筋骨皮,內練一口氣。
若不是顧及我名聲,隻怕我娘把天都要喊破。
「你個老不S的,我就知道你這人一點也不靠譜。當年我與你成親時你就看我不順眼,如今居然還讓我的窈窈涉入險境。我告訴你,要是我的窈窈出了什麼事,我跟你沒完!」
我爹垮著一張臉。
「當年束淮帶我爬牆頭去看你時,你正在院子裡使一把大柴刀。為夫不是看你不順眼,為夫是根本不敢正眼看你啊。」
我和我娘互相抱著對方的頭,好好哭了一通後,終於在我肚子敲鑼打鼓的吱喳作響聲中作罷。
小廚房的飯菜早就熱好,隻等我哭完,端上來就能直接開吃。
我捧著一碗熱湯,心思卻不自覺地飄到了那個看我下車,笑得一臉肆意的書生身上。
手裡這碗熱湯似乎和他人一樣,溫暖妥帖。
我扭捏地拽了拽一旁正慈愛地盯著我的我娘袖子。
「娘,我好像墜入愛河了。」
8
我從小就喜歡長得好看的人,總愛給予他們優待。
據我娘說,我出現這個症狀的原因,是因為小的時候表哥在燈節那日帶我出去看花燈。
結果花燈沒看到,反倒看到了拐子。
丟了一天一夜後,已經昏迷的我被負責任又有能力的官兵找了回來。
當我從持續不斷的高燒中醒過來之後,就有了看臉的這個毛病。
我娘說,一定是那拐子太醜,將我嚇到了。
我十分認可。
雖然我因為燒得太厲害,忘記了那拐子的模樣。
但常言道,相由心生。這種人,心這麼歹毒,長得又能好看到哪裡去?
我娘憐惜我,我身邊伺候的,無一不長相精致、打扮靚麗、身段可人。
我爹也憐惜我,不知哪日看到了那英俊無比的裴家世子爺,打聽幾日後,和聞訊而來的裴璟他爹一見如故,二見志向相投,三見就定了親。
但可惜,我爹給我找的人看上了我娘給我找的人。
這兩人幹柴碰烈火,又摟又抱地就在那破山上的破屋裡看對了眼,這讓我跟誰說理去?
9.
我決心要退了和裴璟的這門婚事,心思不正的男人就如同洗了我爹枕巾的水,你根本就不知道,他會髒ŧŭ̀¹到哪裡去。
更別說現在,我一閉上眼睛,就能想起來那晚小書生坦率的態度,懷裡的溫度,還有他在月光下,白得發光的腕骨……
我似乎對他有著超出尋常的好感。
雖然我慣常喜歡臉蛋好看的美人,但若對方是這個老實有趣的書生,在一起生活似乎也不賴。
我告訴爹娘,我對那日送我回家的白書生一見鍾情,至於那個勞什子裴璟,兩家都趕緊收拾收拾好聚好散吧。
他不屬意我,我更是對他心懷芥蒂,我們倆如若結合,那肯定就是當世最標準的怨偶天成了。
我爹摸不準那書生的底細,不敢輕易松口,隻說等他打探一下。
但對於裴璟,他可是片刻都等不及,當日下午就讓人將定親信物退了回去。
他說:「裴璟確實不是良配,是爹心太急,差點失去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