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宴上,我意欲勾引禮部侍郎。獻舞時,我越跳越變態。
卻不慎將攝政王踹入池水中,當晚,這位心狠手辣、人人皆懼的主兒連夜病倒。
一個月後,他聾了……還出現在我和禮部侍郎的賜婚宴上。
我硬著頭皮,上前關懷:「王爺,您耳疾好些了沒?」
「什麼?」攝政王鳳目微瞇,「你是說,你想嫁給孤?」
我驚恐:「沒沒沒……」
「好,明白了。」他勾唇,勉為其難道,「那孤便如你所願。」
1
我是相府的千金,半個月前,患了相思病。
連飯都吃不下了。
丫鬟冬梅勸我:「小姐,就算你死在這張床上,禮部侍郎也不會多看你一眼。」
我從床上彈起:「那如何讓他看我?」
「你死他床上。」
「……」
一月前,朝廷裏新上任了個禮部侍郎,名喚宋懷,眉清目秀的,那唇紅齒白的模樣,還怪勾人的。
就是性子太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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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見那次,我故意摔倒撲到他懷中,他竟閉著眼睛將我推開:「葉姑娘,你自重。」
我滿臉嬌羞,在他耳邊吹氣:「什麼是自重啊,宋公子教教我。」
那日,我尾隨宋懷一路,許是大雪路滑,他狼狽地摔了幾次,直至我看見了同樣上朝的我爹。
他才逃過了一劫。
自那以後,宋懷遠遠地見了我,跑得比脫韁的馬還快。
……
可我日日見不到宋公子。
便患了相思病。
冬梅將酥餅端到我面前:「小姐,吃點唄,要是餓瘦了,就沒法兒愛下一個了。」
「……」
我幽幽道:「冬梅,我是認真的,他不一樣。」
2
他跟別的男人不一樣。
那日,我問宋懷何為自重。
他竟手持紙傘將我戳開三尺,耳垂微紅,卻冷靜自持道:「葉姑娘,這便是自重。」
他不愛我相府獨女的身份。
他不愛我的美貌。
冬梅插嘴:「他也不愛你。」
「我這不是想法子讓他愛上我嘛……」我鬱悶地將一整個酥餅分成八塊,一口吃掉,「若是宋懷是塊酥餅,那就好了……」
我剛吃一塊,冬梅就開拿著軟尺量我的腰:「小姐,這腰再粗一分就不好看了,夫人又該罰我們了。」
我鬱鬱寡歡地躺在床上,別人不解我為何總是偏愛這張床,其實我隻是餓得兩眼昏花,走不動路而已。
自小,我是相府唯一的嫡女。
父母對我寄予厚望,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還不行,必須出眾得像隻雞群中的鶴。
讀不好書,彈不好琴,寫不好字……這些都是要人命的事。
幼時,我高燒不退,跟母親求饒:「娘,我不想練琴了。」
接著,我被關在相府祠堂,面壁思過。
而我娘坐在高椅上,冷冷瞧著我:「你往後是要進宮伺候皇上的,如此懶惰,怎麼得了。」
從那以後,我再不舒服也咬牙忍著,因為我知,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都與相府的前途息息相關。
可如今聖上都快四十了。
我想起日後,天天與後宮那群美人們看老男人、哄老男人、睡老男人,我潸然淚下。
別人隻知我端莊自持,是未出閣便驚艷眾人的相府嫡女。
殊不知,我日漸變態。
我見不得俊俏男人,否則見一個愛一個。
可怕得很。
而宋懷尤為倒楣,他每天被迫收下我寫的情意綿綿的酸詩。
連容貌都憔悴了幾分。
3
冬梅看不慣我得相思病。
「姑娘,攝政王近日回京。」她誘惑地說道,「聽聞他豐神俊朗,高大威猛,那腿比人命還長。」
腳下踏過的人命多了。
腿可不就長了。
「我保證,你看完什麼相思病都沒了。」冬梅瞥向我,「不去看看多可惜啊!」
「哦。」我一副戒過毒的模樣,「那就讓他可惜吧。」
我又不傻。
我愛的是男人,不是麻煩。
這攝政王名喚納蘭熾,是聖上的親胞弟,自小養在聖上膝下,被寵得不得了。
十年前,奪儲夜。
他屠宮破開了城門,助兄長謀得了錦繡江山,後因殺孽太重,在寺廟修身。
這是個可怕的、嗜血的男人。
並非我喜歡的溫文爾雅的俊朗公子。
據說,納蘭熾此次回京,是聖上逼的。
這位主早就到了娶妻的年紀,可如今連顆私生的蛋都沒有,皇帝急了。
自從他回京,滿城的貴女們連大門都不敢邁出一步,生怕被攝政王一見鐘情。
唯有我頂著巨大的風險出門,潛伏在下朝的路上與宋懷強行偶遇。
4
可宋懷過分自重了。
我一出現,他就結巴。
他神情冷靜:「葉……葉姑娘……好……好巧。」
「宋侍郎。」我湊到他身旁,「雪好大,正巧我帶了傘,剛好順路。」
他真是個溫潤的人,連拒絕都不會。
走出一段路後。
宋懷突然頓住腳步:「葉姑娘,你住城東,我住城西。」
「……」
我擦了擦額頭的汗:「這……這樣啊。」
說完,宋懷將傘遞到我手上:「外頭危險,近日別出門了。」
他差人將我送回相府,我卻被氣得食不下咽,真是榆木腦袋!
一個月了,他竟還不懂。
思及此,我頗為頭疼,丫鬟冬梅瞧著我日漸憔悴,恐慌道:
「小姐,你不會真動心了吧?」
「這可使不得。」
「你要是不入宮,我們隻能等死了。」
整個相府都知,我即將入宮,這是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的事情。
冬梅擔心我的不聽話,會害死她們。
而我躺在床上,持續發病:「宋郎,真是讓人吃不下飯。」
最近吃不下飯的,不僅僅是我。
還有當今聖上。
5
攝政王回京後,皇帝給他賜了幾個弱柳扶風的美人侍妾。
幾個月後,皇帝一瞧,以為個個都懷孕了。
結果走近一看,美人們膘肥體壯,臀大腰圓,紛紛羞澀道:「攝政王喜歡珠圓玉潤的,奴家……奴家們已經很賣力討他歡喜了。」
那滾圓的身段,確實賣力。
一時間,全上京都知道,攝政王喜歡肥碩美人,越肥越好……
皇帝越看越不對勁,臉都氣綠了。
這個關頭,我爹提一句送我入宮,都被皇帝懟得雙眼發黑。
第二日,皇帝讓朝臣們把自己嫡女獻出來,參加百花宴,若攝政王有看上的,直接押去洞房。
消息一出。
我娘當場發瘋:「要去我去!盈雪要入宮為妃的,萬一被看上怎麼辦!」
我爹點頭:「把她鎖起來,對外聲稱告病。」
我聽著兩人大聲密謀,十七年來,我第一次學會了反抗。
「爹,攝政王喜歡肥碩美人……」我扶著盈盈一握的腰,弱弱道,「與其犯下欺君之罪,不如給陛下個面子。」
果然,稱病的嫡女太多,皇帝說把棺材抬上去參宴。
萬一攝政王看上,還可以結個冥婚。
6
我參宴那日,打扮得像個花孔雀。
冬梅生無可戀:「姑娘,這次,您愛上了攝政王?」
我怪不好意思的:「不,為了勾引宋懷。」
其實,宋懷是皇後的親侄子。
隻要我出類拔萃,定能博得皇後青眼,若她能親自為我和宋懷賜婚。
十個我爹都攔不住這段天賜姻緣。
冬梅恍然大悟:「小姐,原來你喜歡宋公子的原因竟如此詭計多端……」
「哪有那麼多一見鐘情。」我清聲道,「你記著,隻有步步為營,才能遠離老男人。」
7
百花宴上,男女分席。
我剛落座,就聽到身後貴女們仿佛要斷氣的聲音。
「我餓了七天……」
「我餓了一個月……」
「我皮包骨,攝政王看都不看我一眼。」
環視一圈,平日光鮮亮麗的貴女們面黃肌瘦,頗有家破人亡的錯覺。
人群中,宋懷坐姿端正,見到我優雅落座,他手一抖:「……」
身旁貴女悄悄問我:「宋侍郎是在看你嗎?」
「啊?你別亂說。」我紅著臉,難為情道,「我日日在家中背《女德》,也不知宋公子是何意。」
自小,我娘教會我的,就是裝出相府嫡女的派頭,像一顆待價而沽的寶石。
貴女納悶道:「奇怪,那日日將宋侍郎堵在路上的,不是你?」
我真想堵住她的嘴。
好在,很快沒人說話了,整個宴會變得死氣沉沉。
我背後森涼,抬頭隻見一個男人穿花而過,他容貌昳麗,眸光淡淡的,有一種誤落塵世的謫仙氣息。
身後,不少貴女咽了咽口水:「這是誰家公子,長得真俊。」
「妹妹醒醒,這是攝政王。」
誰能想到納蘭熾竟長了張人畜無害、普度眾生的臉,他格外高大,世家公子們被襯得嬌小瘦弱。
他掠過眾生,最後,定定坐在了我的對面。
「……」
我坐立不安。
作為相府嫡女,我不能失了儀態,否則回去得跪祠堂。
我不低頭,他也不低頭。
尷尬之間,納蘭熾抬起眼皮:「你在看孤,讓孤很不舒服。」
「……」我連忙低頭,「是,臣女不敢了。」
低頭後,我無聊得絞著手指,然後,目光不知不覺地亂瞟起來。
對面石桌,那雪袍下佛珠纏繞的手腕骨粗大有力,仿佛珠串快被撐斷開了。
我頭皮發麻。
好可怕啊。
他一手能掐斷我整條腰。
納蘭熾縮回手,沉聲道:「你,眼神安分點。」
「……」我咬唇,死死閉眼,「是,臣女不看了。」
無數人向我投以同情的目光。
不遠處,宋懷臉色失了平日的溫潤,他微惱道:「葉姑娘,我與你換桌,你到我這兒來。」
那一刻,我快哭了。
宋懷,不愧是我追了個把月的男人,他總算會了。
8
高臺上,皇後面色驚恐:「攝政王,宋懷亂了規矩,我自會罰他。」
「換個桌而已。」納蘭熾語氣寡淡,「我弒父殺兄,懼我也是人之常情。」
這下,人人自危,不敢出聲。
滿城皆懼納蘭熾的原因是,他是個不折不扣的畜生。
十年前的奪儲夜。
納蘭熾殺了他的父皇、他的兄弟姐妹、他的奶娘宮女,那夜的血濺滿了宮墻,半月才擦幹凈。
那時,他隻是個少年郎。
如此可怕。
可是這畜生,即使在寺廟裏披了身佛僧的皮,日日行善,難道就不是畜生了?
……
皇後乾笑,讓我獻舞。
我意欲勾引宋懷,故而跳得熱情如火,期間,我扭頭看他……
這一看。
給我看得火冒三丈。
宋懷鬼迷心竅般看著納蘭熾。
對方眼神迷離,竟露出讓畜生都神魂顛倒的笑,右手舉杯向他邀酒。
這兩個人,趁我不注意,居然好上了。
舉朝龍陽之風盛行,我自以為宋懷自重,沒想到,他竟然也如此不自重!
我舞到宋懷面前,滿臉憤懣。
他仰頭看著我。
這一眼,倒有幾分寵溺的味道。
我剛想笑,但不知哪個天殺的,居然扔了個酒杯在地上,我一腳踏空,踹到了宋懷對面之人身上。
一聲落水聲後,有人微窒:「剛剛什麼掉下去了?攝政王,攝政王被人踹落水了!」
第一個跳入湖中的是我。
那落湖的哪裡是攝政王?
分明是我的人頭。
若納蘭熾若死了,相府明早就會驚現數個無頭幹屍,包括我。
他在湖底,他好重。
納蘭熾半睜著眼,惺忪地看著我,喝醉了,自個在湖裏吐泡泡。
「……」
在他準備把自己玩死前,我心一狠,湊上去咬住他的嘴巴,給他度氣。
……
納蘭熾的護衛們跳入湖中撈人,水下看不清楚,他們急得慘兮兮地叫:「王爺,王爺你在哪裡?」
終於,他們看見了,我正摟著納蘭熾的腰拼命往上撲騰,這群護衛好像又瞎了。
「看不見……」
「根本看不見……」
「王爺這麼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我缺氧暈了過去,迷迷糊糊中有人握著我的腰,將我拖到岸上。
當晚,宴會不歡而散。
9
我被我爹關在祠堂裏,拿著戒尺一下下狠打:「葉盈雪,收起你那自作聰明的小心思,你以為勾引了誰,就不用進宮了嗎?」
皮肉綻開的疼讓我一陣昏眩。
我咬牙,目光隱忍:「爹,十幾年來,我隻是進宮的棋子嗎?」
這句話,我憋了十幾年,一直沒問出口。
我是相府嫡女,卻連飯都吃不飽,受了無數的罪,就為了一句「德才兼備」,就為了進宮當皇帝當妃子。
「你若是進宮了,」我爹露出虛偽的笑,「自然是我的女兒。」
「可納蘭熾問起罪,你也不要怪我狠心,親手殺你以平他心頭之恨。」
……
我帶著一身傷回了房中。
冬梅給我敷藥,輕聲道:「小姐,疼不疼啊。」
我雙眼無神:「不疼啊。」
我早該預料到的。
可聽到自己是葉家的棋子時,錐心蝕骨之感還是遍佈了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