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告!跟異性室友合租,安全洗澡守則第一條,不要拿一次性筷子當插銷!
衛生間半透明的玻璃裡,朦朦朧朧,小米躡手躡腳地貼近玻璃。
成敗在此一舉了!
她掐準時間,大概算到室友抹了一頭洗發水的時候,施展早年擠地鐵練出來的勁頭,
把筷子壓彎,硬生生把浴室門擠出來一條半臉寬的大縫。
電光火石間,小米就驗證了,自己果然沒有認錯人。
十幾年前,少年屁股上掛著一條惡犬,跟壞人大戰的場景似乎還在眼前。那場戰鬥最終落在他身上,成了一塊兒海南島形狀的疤。
雖是舊愛重逢,但現在確實故事走向有些跑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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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米收拾好尷尬,不緊不慢地抱住了大劉。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咱倆現在就在一起吧。」她說。
1
我所有朋友裡面最有錢的是小米姐。
幹自媒體的,公號做得溜,身價不斐,春節檔張小斐那種斐。最關鍵的是,年紀比我們都小,才 25 歲。沒錯,尊稱她一聲姐就是因為她太有錢。
姑娘在我們小區手握好幾套房,我們為了佔便宜,都找她租,姐啊姐叫得她不好意思開高價。
「辭舊迎新,新年大吉,值此新春之際,小米祝各位租戶萬事如意心想事成,也祝我小米早日擺脫你們這幫碩鼠,贏回房東的尊嚴。」
這是她去年給我們發拜年微信,因為情緒控制失敗,出言不遜,自知理虧,她今年主動給我們每人降了一百的租。
小米做健康生活方式公號,可她自己的生活方式並不健康,天天熬夜更號不說,仗著自己吃貨成精,啃掉的鴨脖子連起來能繞地球好幾圈。
大概是鴨子冤魂不散縈繞她腦門,小小年紀,年輕貌美,禿了頭。
她常罵自己的發際線很慫,不敢跟她一起直面慘淡的生活,年年敗退,如今已經瀕臨危險線,假發片都快沒地方扎了。
17 年,小米瞞著我們去植發,遇到了大劉哥。
大劉其實跟小米一樣比我們年紀都小,叫他一聲哥是因為他比我們都橫。他去植發是因為跟十幾個保安打架,對方拿酒瓶子砸他腦袋,砸禿了兩片。
小米說那天她在手術臺上躺了六個小時,三千根毛囊順利釘上腦門。去醫生辦公室聽術後醫囑的時候,撞見大劉跟醫生吵架。
植發收費的方式往往是這樣的——醫生拿塊透明薄膜敷在待植發區,圈出植發面積,然後計算一共覆蓋多少單元格,就收多少錢。
「大劉跟醫生掰持植發區大小的問題,為了省錢,他要求醫生給他造個發旋,一個發旋能少植幾百根,省幾千塊錢。」
「醫生就勸他,說,小兄弟啊,你天生就已經有三個了,再來一個違反自然美感啊。俗話說一旋人,二旋鬼,三旋兇過鬼。三旋已經夠嚇人的了,我就見過公牛身上有四個的。」
大劉怪醫生罵他是公牛,當場打起來,小米那小身板還想著勸架呢,跟小紅帽誤闖鬥牛場沒啥區別。
大劉的手擂起來沒眼睛,噌一下子就帶到小米腦門上。她剛植好的幾千根發囊一下子被撸走,比燙水刮豬毛還幹淨。
重新搞好多花了好幾萬。
之後她就一直纏著大劉叫賠錢。
大劉是幹鋼結構的,每天趴在樓頂風吹日曬搭陽光房,賺得不多。
我說小米你又不缺錢,怎麼就不能放過他,人家一個打工的多不容易,也不是故意的。
小米說他那一巴掌是不是故意的,但他長那麼帥,身材那麼好,跑植發中心撞到我手裡,就一定是故意的,我得找個借口纏著他。
我愣在當場,有錢人犯花痴原來如此可怕。
這位姑娘十年來埋頭賺錢,不碰感情,據說戀愛經驗為——初中時期的暗戀——可以說是負數。怎麼突然間如狼似虎,感覺要去犯罪一樣。
俗話說「你能賺到的是你思維方式之內想得到的錢」,我這麼窮,大概就是因為理解不了有錢人的思維方式。這俗話說得真他娘的好啊。
2
小米總是去大劉工作的小區單元門口堵他,看著大劉攀爬在頂樓鋼結構上的身影,她常常幻想自己是《金剛》裡的女冒險家,在城市愛情孤島中跋山涉水,終於發現了一隻超凡脫俗,充滿野性的大猩猩。
大劉煩不勝煩,常常幹完活故意在陽光房頂坐著看夕陽,想把小米磨走。
小米這人能成為富婆,靠的就是有毅力,還有勤奮。堵人的時候也不耽誤她工作,她一身香奈兒,一臺筆記本,一杯星巴克,一盒子小蛋糕,坐在臺階上能肝好幾個小時。
貼身「找麻煩」的第十天,被太陽曬黑好幾度的大劉終日暴走,操起一根鋼條下樓找小米協商。
大劉:「大姐,你是無業遊民嗎?不用工作的嗎?你家是賣馬桶的啊,天天堵,天天堵。」
「一共三萬五。」小米說:「鑑於你目前的收入狀況,我可以接受分期。把你身份證復印給我,每個月咱們必須見一次。」
大劉:「老子跟老婆一個月都不一定見一次,跟你?」
小米:「你沒老婆。女朋友都沒有。soul 上也沒好友。」
大劉臉一紅,把鐵棒扛在肩上。
「我發現你這女人真有意思,跟公安局領導關系好?我跟你說,隨隨便便查我這樣的人,很危險的。」
「有什麼危險?就算你是逃犯,你也滅不了我的口,我反手一舉報,還能賺好幾萬。」
大劉愣在當場,也許是沒有預料過女方比自己還要狠。他組織了一下語言,希望自己看起來更混蛋一些。
「真有意思,查查查,查徹底點嘛,要不查查老子幾天換一次內褲啊?」
小米掀開電腦打開一個 excel。
「平均三天。」她說。
我至今很為小米慶幸,她那天沒有缺條胳膊少條腿,安全到家。
不過隔天之後,小米結束蹲點到了跟我們約的餐館之後,發現自己手袋裡多了一個紙袋。應該是大劉趁她不注意放進去的。
我們把那個鴻星爾克袋子放在餐桌中間,沒人敢打開。
「是他還我的第一筆錢。」小米猜。
毆大腚比較有常識,他猜的是S老鼠。
我猜是手指頭。我看電影比較多。
結果是一個缺了一條腿的大頭娃娃,用鐵皮焊成的,臉的位置用刻刀刻了個笑臉,手藝非常棒。
大劉本意是用那個娃娃威脅小米,可那娃娃實際上看起來很可愛,笑起來神似小米。
「這是他送給我的第一個禮物。」小米把「威脅品」當洋娃娃一樣貼在臉上,愛不釋手。
大腚戴上痛苦面具,理解不能,問小米是不是做公號做魔怔了。
「非得要來一出富婆愛上民工的戲碼嗎?要不你愛我得了,假以時日,我鐵定能比他窮。」
「他啊,除了窮,身上還有你一輩子都比不過他的東西。」
大腚愣了愣,緩緩地看向自己襠部。
「不至於吧,沒女人跟我抱怨過這個啊,夠用就好吧。」
小米欣賞傻逼表演似的欣賞著大腚。
「我是說回憶!」
大腚大大地松了口氣。
「怎麼,你倆以前就認識?你的感情史不是負麼?」
「可能他就是那個初中時期的負!」
「可能,隻是可能你就這麼上趕子啊?那個負當年是給你下了降頭麼?」我說。
小米擺出一副你們男人屁都不懂的表情,第二天就去大劉那裡「還禮」。
她直接上了樓,踩著高跟鞋,帶著一個充氣沙發進了裝修現場。
她對趴在鋼架上的大劉說:「沙發送給你午睡的時候躺著,然後我考慮好了,你也可以不還錢,但是有個義務。」
「什麼義務?」
「哈哈,要跟我談一場戀愛。」
大劉躲在電焊面罩後面,再次舉起鋼條。
「大姐,我就是來城裡混口飯吃,沒時間陪你們有錢人玩遊戲。別搞我啦。要不你去牛郎店找一個咯?」
小米把沙發鋪開,開始充氣。
「來,把鋼放下,休息會兒。」
「大姐,我介紹個人給你好不好,我工友,塊頭比我大,比我還有男人味。」
「聽話,下來。」
大劉把鋼條捏得更緊了,他像刀鋒戰士一樣,隨時都能跳下來收拾底下這隻女吸血鬼。
「你別往裡衝氣了,待會兒碰到哪根釘子,炸S你。」
小米不聽。
「就愛聽你嚇唬。」
事實上,大劉已經看到沙發皮逐漸在往牆上一根釘刺靠近。「這回炸S了別賴我頭上。」他嘟囔著,一狠心,索性回過頭去幹自己的事。
「好家伙!結果真炸了!」
在小米慶祝她和鋼結構小工的愛情有了關鍵進展的聚餐上她說。
「嘭地一下,披頭散發撞到他身上,要不是他提早跳下來,老娘估計會像個屁一樣,被那沙發從窗戶崩出去。他那人就是心軟嘴硬。你們男人都那樣。」
我嘴裡的牛排寡然無味:「你這是何苦。」
「總之呢,感謝那一嘭,讓他抱住了我,也許是知道了我身子的好,之後他對我的態度好了很多。」小米自信地說。
我們沒有靈魂地附和:「是這樣的,那裡一硬,心就軟,我們男人都那樣。」
小米:「總之呢,他開始允許我參與他的生活。」
我:「怎麼參與?帶你上鋼架?哈哈」
小米:「……讓我吃他們幹活的時候吃的盒飯,帶我去他們的合租房裡……蹲在床上一起玩手機。」
我想了半天想明白了。
「姐,他那是在整你吧……」
3
大劉的想法是,你一有錢人不是找刺激,要跟我談戀愛嗎,那就讓你嘗嘗我的生活是什麼樣。你會像《三少爺的劍》裡那位慕容秋荻,腳落到泥巴裡的第一秒,就後悔自己玩過這場愛上窮小子的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