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訣別海棠》, 本章共3878字, 更新于: 2025-05-16 15:34:32

 


可是,漸漸地好像又不疼了。


好困啊。


 


原來困了就不疼了。


 


不管身子,還是心,都不疼了。


 


真好。


 


我緩緩地閉上眼睛時。


 


看到母親像丟失了魂魄,呆若木雞的臉。


 


看到顧風亭發紅的眼眶,「顧海棠,你起來,你別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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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趙熙珏難得面色蒼白,跟他紅色的喜服一點都不相配。


 


他伸出手,那手指都是顫抖的。


 


他怕什麼呀?


 


射出一箭的人,不正是他嗎?


 


為何卻滿眼的恐慌和絕望?好像很怕我S的模樣。


 


他極力克制自己顫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把我抱進懷裡。


 


連聲音都是嘶啞顫抖的。


 


「海棠,別睡,求你。」


 


然後是聲嘶力竭地吼聲。


 


「滾開,都別看。」


 


「來人,傳大夫,請御醫。」


 


16


 


我好像睡了很久很久。


 


夢裡許多人來來往往。


 


給我針灸,灌湯,喝藥。


 


但是我一點兒都睜不開眼睛。


 


每日都有人來我耳邊哭泣,嘮叨。


 


有時候是女子。


 


「海棠,母親錯了,母親不知道你病得這樣重。」


 


有時候是男子。


 


「顧海棠,你醒來,要打要罵隨你。」


 


他每次來都很呱噪,我很不喜歡他。


 


更多時候,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


 


我好像更不喜歡他來。


 


盡管他時常給我擦手,擦臉,喂藥。


 


我雖閉著眼,卻也能逼瘋他。


 


「走開,我好疼啊。」


 


他嗓音嘶啞,「哪裡疼?」


 


「背疼,有大火燒我,腰也好疼。」


 


那人想碰我,卻似乎又不敢。


 


隻是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耳邊叨念。


 


「海棠,我錯了,你醒來好嗎?」


 


有時他對別人很兇。


 


「為什麼治不好?信不信本王S了你?」


 


對方戰戰兢兢,「海棠姑娘舊傷加新傷,能有現在這局面,已經是老天爺開恩了。」


 


17


 


再次醒來時。


 


已經是開春。


 


我望著自己瘦骨伶仃的身體,有些不解。


 


我好醜啊。


 


我像清醒了,又好像沒清醒。


 


腦中總有一團迷霧,揮散不去。


 


身上好痒。


 


到處都好痒。


 


我用手抓,一抓就是一手血。


 


那個叫趙熙珏的人三兩步跨到我面前,抓住我的手。


 


「海棠,你別這樣,會傷到自己的。」


 


我哭喪著臉,「我痒。」


 


「哪裡不舒服?」


 


「腰啊,腰間最痒,最難受了。」


 


他喉嚨間似乎很艱難地滾動了一下。


 


「海棠,對不起,是我不好。」


 


「我不該用消肌水。」


 


他輕柔地給我擦藥。


 


又小心翼翼地問我,「海棠,你記得我是誰嗎?」


 


我迷茫地看了他好一會兒。


 


「不記得了。」


 


他的眼神似乎很難過,又開始吼那些大夫。


 


「她為什麼記不起來?」


 


大夫又戰戰兢兢地說:「海棠姑娘傷得太重,失智了,切莫再刺激到她。」


 


趙熙珏臉色灰敗地讓他滾了。


 


18


 


聽說趙熙珏去打戰了。


 


那個自稱是我母親和哥哥的人便日日來看我。


 


母親紅著眼給我喂飯,「海棠乖,多吃一點。」


 


她喂一口,我就吐掉一口。


 


因為,我心上,總感覺也不喜歡她。


 


那個自稱是我哥哥顧如風就會生氣。


 


「海棠,你太不懂事了,這般對待母親。」


 


我又迷茫地看著他,「不好吃。」


 


顧如風瞪大眼睛,「怎地不好吃?」


 


「飯餿了,我沒有珠釵換好吃的,管事嬤嬤不管我了,她給我吃餿飯。」


 


「我就是這樣,吃一口,吐一口的呀。」


 


顧如風和母親沉默了半日都沒說話。


 


「她到底在裡面受了多少苦?」


 


我好像能走動了。


 


日日都鬧著要去找海棠果。


 


「我不要吃飯,我要去吃海棠果。」


 


「什麼海棠果?」


 


「酸酸的那個,能吃飽,就是啊,吃多會肚子疼。」


 


我好像看到一個破落的院子裡。


 


有海棠果的日子,我便日日爬上樹去摘。


 


吃了它就不用餓肚子了。


 


我下床榻,鞋都沒穿就跑開了。


 


母親喊顧風亭,「風亭,你跟著她。」


 


我像一陣風一樣一直跑。


 


跑到後山的山坡上。


 


「海棠,下來,危險,那裡沒有你要的海棠果。」


 


「有的,你上來呀。」


 


我朝著他甜甜一笑。


 


「哥哥,你上來呀。」


 


他突然愣了一下,眼眶似乎紅了。


 


「好。」


 


我依稀記得,曾經我叫他一聲哥哥,他厭煩。


 


現在,聽我叫一聲哥哥,卻紅了眼。


 


是犯賤嗎?


 


「哥哥,你往前看一看,就在那兒。」


 


他狐疑地看著我,朝前走了幾步。


 


我不是故意的。


 


我隻是幫他看得更清楚而已。


 


我真的,隻是輕輕地推了他一下。


 


他就滾下去啦。


 


他躺在坡底,半日都動彈不得。


 


趕來的丫鬟小廝驚嚇成一團。


 


「來人啊,大少爺受傷了。」


 


哦,隻是受傷而已,不會S吧。


 


我笑了笑,自己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走下山去。


 


19


 


沒想到我還有一個姐姐。


 


哥哥受傷後,母親便日日帶著姐姐來看我。


 


我甜甜地喊她姐姐。


 


我跟母親說,「我最喜歡姐姐了。」


 


母親也很高興,「你們姐妹和睦,是最好不過了。」


 


我每日都纏著姐姐一起玩。


 


但她似乎很不耐煩。


 


可是在母親面前,她卻總是紅著眼,「妹妹這樣,何時才能好?母親,我心疼妹妹。」


 


沒人時她卻常常說:「誰要陪你一個傻子玩。」


 


她試著掐了我的胳膊一下。


 


見我沒向母親告狀。


 


她笑了,「你都變成傻子了,趙熙珏還拿你當寶貝。」


 


有一次,我告訴她,「趙熙珏要回來了嗎?他說他回來就要娶我,不娶姐姐了。」


 


姐姐很是生氣。


 


又多掐了我幾下。


 


「不可能,我對趙熙珏有救命之恩,他不可能不娶我。」


 


我呆呆地問她,「什麼是救命之恩呀?」


 


她冷笑了一下,


 


「告訴你一個傻子也無妨,趙熙珏在山上中蛇毒那日,替他吸毒血的人是你,不過他醒來看到的人是我。」


 


「我還告訴他,妹妹看你要S了,就跑啦,他信了。」


 


「因為,沒人不信一個救命恩人的話。」


 


她惡狠狠地掐了我一把,笑了起來。


 


「海棠,姐姐是陪你玩兒,你可別跟母親說哦。」


 


我一如既往地乖乖點頭,「好的呀。」


 


可她不知道,我有時候,並不很乖。


 


那日,母親還有拄著拐杖的哥哥,以及趙熙珏都來了。


 


他們推門而入時。


 


我迅速蜷縮進牆角,驚恐地看著姐姐。


 


「姐姐不要,姐姐不要打我,海棠會乖乖聽話,不告訴母親。」


 


姐姐愣了一下,白著臉,「姐姐怎會打你呢?小傻瓜,說胡話呢,」


 


我顫巍巍地舉起手臂,撩開衣袖。


 


上面有青青紫紫的掐痕,還有密密麻麻的針孔。


 


「姐姐,用針扎我,好痛。」


 


姐姐尖叫,失了儀態,「我沒有用針扎你。」


 


她當然沒有,是我自己扎的。


 


趙熙珏三兩步走至我面前,把我抱起來。


 


「海棠別怕。」


 


「顧雪柔,怎麼回事?」


 


她隻會說沒有,一句辯解的話都說不出來,因為她確實掐我了。


 


顧風亭暴怒,「她都傻了,不可能說謊,也不可能自己扎針吧?」


 


母親第一次對姐姐冷了臉,「海棠平日都說你好,你令母親失望了。」


 


哦,隻是失望而已啊。


 


我蜷縮在趙熙珏懷裡。


 


如倒豆子般,一樁樁一件件慢慢道來。


 


姐姐給馬匹扎針啦,是她故意踩人。


 


姐姐阻止我傳消息給母親啦,讓我無醫可治。


 


姐姐還毀了我的藥。


 


是她,還有他們一步一步把我逼S的呀。


 


母親終於哭了,「早知道當初,就該趕你出府。」


 


哥哥真是殘暴呢,拄著拐杖,上前狠狠地給了姐姐兩巴掌。


 


「賤人,虧我拿你當親妹妹,從來都站在你這邊,你竟如此蛇蠍心腸。」


 


姐姐臉腫得老高,哭得好醜。


 


我竟然覺得好玩極了。


 


我扯扯趙熙珏的衣衫。


 


「趙熙珏,蛇毒是什麼?姐姐說我給你吸了蛇毒。」


 


趙熙珏愣了一下,瞬間眼眶發紅。


 


他好像明白,是我救了他呢。


 


「來人,把顧雪柔關進烏鳥獄,海棠的受得罪,讓她加倍還回來。」


 


下屬問,「郕王殿下,關幾年?」


 


「一輩子。」


 


顧雪頓時柔臉色慘白如鬼。


 


「原先管事的嬤嬤,抓起來,杖責一百,S了就扔進亂站崗。」


 


姐姐不甘心,發瘋似的想朝我撲來。


 


「你沒傻對不對?」


 


可惜沒人信她的話。


 


我往趙熙珏懷裡躲了躲,她便被趙熙珏一腳踹至牆上,痛苦地滑落在地。


 


然後像一攤爛泥被人拖走。


 


我當然沒傻。


 


我裝的。


 


20


 


我又開始咳血了。


 


吃多少藥都不管用。


 


他們遲來的虛情假意,我一點都不屑。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趙熙珏每日都很煩躁。


 


胡子拉碴,一點都沒有京都第一美男子的風範。


 


「海棠,你記起來了對不對?」


 


「是的,我記起來了。」


 


他的眼睛一瞬間迸發出光亮。


 


「海棠之前是我錯了,我傷了你,從今往後讓我彌補你,我們成親好不好?」


 


「不好。」


 


他的眼眸瞬間暗下去。


 


「你當真不要我了?」


 


「不要,郕王殿下,我都快S了,要你做什麼?」


 


趙熙珏的身子晃了一下。


 


聲音很低沉, 「你會活下去的, 我已經在搜羅天下名醫趕往京都了。」


 


幾近卑微地哀求我,「海棠,就原諒我一次好不好?我想要什麼,我都給你。」


 


我靜靜地看著他, 笑了。


 


「趙熙珏, 你還記得我求過你多少次嗎?」


 


「我在烏鳥獄, 日日熬著火燎的傷痕,求你放我出去, 你是怎麼說的?」


 


他臉色白了一下。


 


他當然不會忘記,他讓我別矯情了,少折騰。


 


「我說我沒推顧雪柔下水,你明知道我怕水, 我求你, 你還是讓我下水了。」


 


他手指因握太用力而發白。


 


「我求你不要用消肌水,太疼了, 太疼了, 跟火燎一樣疼, 你呢?趙熙珏,你是怎麼對我的?」


 


他狠心地壓制住我,往我身上實施酷刑, 怎會忘記?


 


趙熙珏嘴巴張了張,終究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的身子搖搖欲墜, 像下一瞬間即將倒下一般。


 


「海棠, 你永遠都不會原諒我了嗎?」


 


「消肌水, 我也受一次好不好?」


 


他掏出瓶子遞給我。


 


眼裡還有希冀,他覺得, 我心底應該還喜歡他。


 


沒錯,年少時我確實很喜歡很喜歡他。


 


第一次教我騎馬的人是他。


 


那鮮衣怒馬的少年穿過湖畔的金柳,是多少京都女孩們的心儀郎君。


 


我被顧雪柔陷害, 被母親罰跪在院子裡。


 


面無表情給我膝蓋下偷偷墊棉花的人也是他。


 


那個挽起弓箭,在虎口下救下我的人,也是他。


 


但他最不該, 拿箭射向我。


 


其實那日, 我並不會真的推顧雪柔下閣樓。


 


他從未真心信任過我。


 


可惜, 我再也不想要他了。


 


「趙熙珏,我再也不會喜歡你了。」


 


我打開瓶口,朝著他的臉倒下去。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發紅著眼,直到面容逐漸痛苦扭曲。


 


我朝著他笑了一下。


 


「是你說要受一次的。」


 


高高在上的郕王殿下,如狗般蜷縮在地上。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趙熙珏和雪柔已定親,往後他可是你姐夫。」


 


「(竟」「你別不要我。」


 


他哭了,我卻笑了。


 


笑著笑著我便劇烈地咳嗽起來。


 


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嚴重。


 


止不住的血一口又一口噴出來。


 


所有人都在我耳邊喊, 海棠。


 


這次, 海棠真的不復存在了。


 


下輩子,我希望出生在平凡而又溫暖的家裡。


 


有一對疼愛我的父母。


 


有一個寵愛我的哥哥。


 


還有一個,信任我的竹馬。


 


21


 


大慶十五年五月初二。


 


一向戰無不勝的郕王戴著面具, 被敵軍萬箭穿心。


 


後被人摘下面具,令人震驚。


 


素來有大慶京都第一美男之稱的趙熙珏,竟露出一張醜陋扭曲的臉。


 


更令人不解的是。


 


他手上緊緊握著的寶貝。


 


竟是一朵幹枯的海棠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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