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我悲哀地笑了。
「當然是為了襯託她自己和我不一樣唄。」
「她可是寧願去S也不接受女兒的墮落呢!她多高尚啊。」
她很享受被人高看一眼的感覺吧?為了不中斷這個話題,連我「未婚先孕」這種事都編出來了。
女兒的名聲在她眼裡還抵不過一句吹捧!
我S命忍下洶湧的淚意,回了家就開始收拾行李。
這樣的家我是一分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我媽看我往箱子裡塞衣服,一臉莫名其妙:「你要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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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理她。
我媽皺起眉頭:「你耳朵聾了聽不見人話?」
我猛地回頭問她:「你跟別人說我未婚先孕?」
我語氣很衝,她愣怔了一秒,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氣急敗壞道:
「你怎麼跟我說話的!你翅膀長硬了是吧?敢跟我對著幹!」
說完揪著我的胳膊就往院子裡拖。
我知道,她又要開始自己的表演了。
演給親戚們看,看我這個女兒是多麼的叛逆,而她這個當媽的,是多麼的操碎心。
來阿嬸家送新年節禮的幾個叔伯嬸娘聞聲就趕到了院子裡,上前拉架:
「大過年的,這是怎麼了?」
我媽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惡人先告狀:
「你問她!這麼多年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敢這麼對待長輩!」
我再也忍不住,眼淚洶湧而出,歇斯底裡地吼:
「我怎麼對你了?啊?我該問問你為什麼這麼對我吧!」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我是你的仇人嗎?我不要臉的嗎?你為什麼一次又一次坑我?哪個當親媽會造謠自己的女兒未婚先孕?你是覺得我名聲太好,日子太好過了嗎?你非要搞S我你才甘心嗎?」
我媽一怔。
可能是錯覺吧,有那麼一秒鍾,我似乎從她的眼裡看到了一閃而逝的懊悔。
可是,下一秒,她卻做了一個足以讓我被戳穿脊梁骨的動作。
「我嘴巴笨,我命苦,我娘S得早沒人教。」
「我說錯話了,我給你下跪道歉總可以了吧!」
然後,她真的跪了。
當著所有人的面。
我能想象今天過後,我必將成為親戚八卦的談資。
逼得老娘下跪的不孝女,這個世上都沒幾個的稀奇貨。
從此以後,我的好友將恥於談及我,我的仇人連大牙都得笑掉,我的名字將被釘在永恆的恥辱柱上。
這一切,都拜我的親媽所賜。
我媽自然沒有真的跪到地上去。
她的身體被幾個嬸娘SS託住。
嬸娘們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個教養良好的貞潔烈女,又像在看一個神經病!
5
許是很久沒有被這麼多人關注過了,我媽那張沉痛的臉上,隱約舒展著奇異而興奮的光彩。
可下一秒。
「啪!」
一個巴掌把她的臉都給甩歪了。
她不可思議地看向來人——我爸。
這個老實巴交的男人,平時連手指頭都不敢動她一下,現在卻氣勢洶洶,像一頭發怒到極致的獅子:
「羅桂芬,我以為你就是有點腦子拎不清,不是真的毒!怪我平時忙,顧不到家裡,你在外面怎麼編排我,我都不往心裡去,對你客客氣氣的!」
「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這麼欺負許諾!你跪下來是想認錯嗎?你是在把自己的女兒往S路上逼!」
「你以為別人一個兩個的圍著你,聽你說長道短,心裡都在誇你賢德?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別人都笑你傻不愣登!為了出點風頭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要害!」
我的眼淚瞬間落了下來。
大過年的,我跟我爸一起搬到了村東頭,和爺爺奶奶同住。
任憑不知緣由的村裡人對我媽議論紛紛。
我媽平時高高在上慣了,哪裡受過這樣的委屈?
她絕不可能放下身段來跟我們求和,又害怕事情繼續惡化下去無法收場,於是幹脆把主意打到了我姐的身上。
我姐屬於遠嫁,孩子 7 歲了。
因為種種不便,已經有 3 年沒有回過娘家。
她本就對父母心存愧疚,得知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連忙打電話給我:
「諾諾,大過年的你鬧這麼一出,讓咱媽以後在村裡怎麼做人啊?」
「家和萬事興,我們當子女的要體諒父母的難處。聽姐的,你是當小輩的,去主動跟媽認個錯,這個事兒就算過去了,媽也不會真的跟你計較。」
我言簡意赅拒絕:
「你什麼都不知道,就別瞎管了!道歉是不可能的。」
有些關系已經病態到了極致,非刮骨療傷不可痊愈。
我勸她好好過自己的小日子,別摻和進娘家的破爛事,不然一定會後悔。
但她顯然覺得是我太過叛逆。
她火速定了機票,準備拖家帶口回家給老娘撐腰。
隻是她還不知道,這次回來,她將會悔得連腸子都青掉。
……
說起我姐,她讀初中之前都是由我爺爺奶奶一手帶大的。
讀完初中後,就輟學打工去了。
然後遇到了現在的老公,結婚生子。
換言之,她到目前為止跟自己親媽的接觸都不算太多。
我姐夫的家境比我家要好上一些,而且以我觀察來看,他三觀挺正的,不抽煙不喝酒,工資都上交,對我姐也體貼。
總而言之,我姐的小日子過得還不錯。
她這次回娘家是趕的夜班飛機,所以隔天一大清早就到了爺爺奶奶這。
她給我們帶了不少禮物,還讓七歲的兒子親熱地喊我小姨。
見了面,電話裡的不愉快也就煙消雲散了。
她勸不動我回家認錯,我也勸不動她別管闲事。
事情沒有轉圜餘地,她無奈地去了我媽那兒。
誰知道,僅僅過了兩個小時,我堂妹突然著急忙慌地跑來喊我:
「姐!姐!!出大事了!你趕緊回家看看啊!!你姐和姐夫要離婚,你小侄子受重傷了,連 120 都來了!」
6
我第一反應我媽又搞事了?
顧不上冷戰,我連鞋都來不及換,趿著拖鞋就跟著我堂妹往家裡跑。
到現場時,120 的醫生正抬著擔架,把我小侄子往救護車上送。
小侄子隱約呻吟著,情況似乎很嚴重,可我也看不出他究竟受了什麼傷。
我姐剛做的頭發現在亂得跟雞窩一樣,眼睛哭得比核桃還腫。
我姐夫也是急得不行,卻又和我姐置氣,連眼神都不肯跟她對視。
救護車「嗚嗚嗚」載著一家三口遠去了。
我揪著我媽的胳膊急問:「小輝怎麼了?」
我媽支支吾吾,眼神閃爍:「這不能怪我啊……這孩子腦子夠木的,二樓這麼高都敢往下跳……」
我不敢置信:「跳樓!?你究竟幹了什麼?」
我媽惱羞成怒:「什麼叫你幹了什麼事?!你什麼態度!啊?一有什麼事你就賴到我的頭上,我是S人犯嗎?再說你以什麼資格來質問我?我做了什麼有義務跟你打報告嗎?」
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摔下樓的那可是她的親外孫!
可她眼裡的悔痛竟然還是沒有自己的面子受損來得緊迫深重。
我甩開她的手,打了輛出租車就緊急趕去了醫院。
然後,我從我姐的嘴裡聽到了事情的全部經過。
原來那天,我姐帶著姐夫和小侄子回娘家後,我媽非常高興。
她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得到我姐夫的極力誇獎,連小侄子也黏著她「外婆、外婆」親熱得不行。
我媽的表演欲又上來了。
這次的劇本是苦情戲。
她在我姐夫面前把自己包裝成一個為了教導孩子煞費苦心的慈母。
話裡話外暗示我姐從前比較頑劣,而她卻大度地包容了一切。
我不知道她的目的究竟是為了顯擺自己的「慈愛」,還是以制造愧疚的方式逼迫對方讓渡利益。
或許兩者都有。
總之,為了佐證自己話語的真實性,她在姐夫面前拿出我姐的初中畢業照,瞎點了一個早戀對象。
巧就巧在,這男的眉眼竟然跟我小侄子有七分相像!
我姐和姐夫本就是早年奉子成婚。
這下,姐夫的心裡就埋了一個雷。
更可恨的是,我媽似乎覺得自己沒發揮好,又跑到院子裡,繼續跟阿嬸編排我姐的緋聞軼事。
畢竟在她看來,這個女兒是遠嫁的,又已經結婚,名聲好不好的不重要,能給她「勞苦功高」的形象添磚加瓦,並挽回一部分前幾天丟失的面子就值了。
她說得過癮,完全忘了兩家院子本就相連,姐夫在二樓幾乎能把她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我媽的故事沒編完,我姐的婚姻已經完蛋了。
大過年的,我姐夫踢開房門就要帶兒子去醫院做親子鑑定。
我小侄子剛剛 7 歲,在房間同樣把我媽的話聽得一清二楚,以為自己真的不是他爸的親兒子。
孩子的天都塌了。
他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就是逃走。
逃走了,就做不了親子鑑定了,他就還是他爸的親兒子!
可門口堵了人,他爸媽就在門外吵架呢!
所以他直接跳了樓。
二樓說高不高,卻足以摔斷孩子的腿。
親眼看著兒子跳下去,癱在地上痛得連聲音都發不出,我姐整個人都要瘋掉了。
7
醫院裡,我媽姍姍來遲。
她站在病房門口,手裡拎著果籃,裡面裝著厚厚的紅包,整個人相當無措。
她朝我姐的背影期期艾艾開口:「然然,我來看小輝了……」
我姐頭也沒回,半晌,才輕輕問了句:
「為什麼?」
我媽沉默了。
我姐的肩膀開始顫抖,就好像一條崩了太久的弦,這一刻突然斷掉,她帶著哭音自言自語:
「我是你的女兒啊,我每年都寄錢給你,我有什麼對不住你的嗎?你為什麼要這麼害我,我家破人亡了對你有什麼好處……」
她的情緒越來越激動:
「小輝這麼懂事,知道要來見外婆了,早早就做了賀卡、選了禮物要送給你。我告訴他,你平時比較寂寞,他還跟我保證要好好陪你,逗你開心……結果就換來你告訴他,他是個野種啊?」
我媽的眼淚也流了下來:
「媽不是故意的……你知道,我就是管不住這張嘴,我瞎說的,我心裡不是這麼想的……」
我姐閉著眼睛尖叫:
「你不是這麼想的你為什麼要這麼說!!!」
「是誰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了?」
「我們是一家人啊!我名聲臭了你名聲就能好?你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啊?」
我媽蒼白著臉,卻根本不繼續這個話題,反而抹著淚,自顧自進了病房,把紅包和果籃放到小輝床頭,又蹲下身來把外孫的鞋子擺好,連地上的灰,都是她用自己的圍裙一一擦掉的。
她的態度簡直讓人像一拳頭打到棉花上一樣。
心裡的鬱氣不但沒出,反而更加憋悶。
她又開始表演了——
看!她都這麼低三下四了,你們怎麼還好意思為難她啊?
我狠狠地咬牙,抵制住胃裡翻江倒海的惡心感,聽她絮絮叨叨地說自己這些年的不容易。
「媽真的老了,老糊塗了。」
「你們平時都忙,我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我就想找一個話頭,跟人聊聊天,結果就捅了這麼大的簍子……」
我麻木張臉,這些話我已經聽到耳朵起繭子。
我媽每次背刺我,也總用這套說法來甩鍋,可道歉說得再情真意切,也絲毫不影響她故技重施。
說到底,她根本不覺得自己有錯,她邏輯自洽著呢,子女的尊嚴和她的自身利益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見我們都不搭理她,我媽倒先委屈上了,她紅著眼睛質問我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