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拯一直沒說話,隻乖順地跟著我走,目光悄悄落在我拽著他的手腕的手上。
我大步流星地在前面走,謝拯跟在我身後,輕抬眉骨,面不改色地輕縮了一下手腕。
然後,他的骨節分明的手就完全滑到了我的手心裡,被我緊緊攥著。
等我意識到的時候,我們已經牽了一路手了。
一股莫名的熱氣衝上我的臉頰,我連忙松開他的手,沉默片刻,心虛地轉移話題:「那個……這個江之野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謝拯,你別和他一般見識,他就是個賤人,我會給你收拾他的,我……」
「你們的關系很親密嗎?」
謝拯突兀地打斷我的話。
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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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拯眯了眯眼睛,看著自己空落落的手,並沒有追究這個問題,而是轉變了語氣,聲音低沉隱忍。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嗯?什麼是你的錯?」
他艱難地滾了滾喉結,眼眶有些紅,移開視線,執拗地盯著我身後的某一處。
半晌後,他再次低低地開口:
「江之野說得對,我從小就是掃把星,不配和他爭奪什麼。你知道的,我從小無父無母,大家都討厭我,我明白,你也肯定很討厭我吧……所以才會在承諾會一直保護我後,突然不理我了……」
他這個樣子看起來,真的好可憐啊。
不過,聽說自我否定是抑鬱症的前兆。
我急了,下意識上前捂住他的嘴,語氣堅定地說。
「謝拯,我沒有討厭你,別妄自菲薄了!很快,你想要的一切都會易如反掌地得到,江之野在你面前就是個小嘍啰,擦鞋都不配。」
謝拯抬眼,眼眶還是紅的,睫毛輕顫,看起來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你真的不討厭我嗎?」
我以為他會問以後的事,結果沒想到是這個問題,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啊,對呀,我當然不討厭你,不光不討厭,甚至還有點……」
還有點崇拜。
我沒好意思說出口,但這是真的。
上輩子,他還沒被我視為S對頭的時候,我還真有點崇拜他。
他沒繼續追問,隻是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眼底翻湧著意味不明的情緒。
他的目光侵略性太強,說話間,薄唇還似有似無地擦過我的掌心。我咬了一下唇,不自然地放開手
尷尬了片刻,我敏銳地察覺到不妥:「你剛才叫我什麼?」
他想了想,重復了一遍:「諾諾。」
我:「……」
我覺得我們現在有點曖昧了哈。
我清清嗓子,打算糾正他一下。
他卻先一步低聲打斷我的話:「對不起,我忘了,我不是江之野,他可以叫你的名字,而我不配叫你的名字,我下次不會了……」
我愣住,下意識反駁:「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了!」
他重新看向我,眼裡帶著明顯的期待和光芒。
我咽咽口水,忽然就說不出拒絕的話了:「你,你想叫什麼就叫什麼吧!」
他肉眼可見變得開心起來,又重復了一遍我的名字:「諾諾。」
他的聲音低低啞啞的,我的名字從他口中說出來,好聽得不得了。
我忽然覺得臉有些熱,眼睛飄忽不定:「那個,天色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謝拯沒有接我的話,輕飄飄地移開視線,眸光閃爍,輕聲說:「好像我每次碰到江之野,都會鬧得不愉快,他總是想欺負我……」
我低頭想了想,好像確實是這樣。
「那以後,你見到他,就趕緊離得遠遠的。」
謝拯看我一眼,輕輕搖頭:「可是你們關系那麼好,你在我身旁,那麼我還是會遇到他的,不是嗎?」
我思索著他的話,覺得他說得有道理,於是拍了一下腦袋:「這好辦啊,那我以後也離他遠遠的,我再也不理他了,我以後都不理他了。」
謝拯低頭,不動聲色地勾了勾唇角,卻在我看向他的時候,憂鬱地垂下睫毛:「這樣不好吧……我的存在是不是給你添了麻煩,諾諾,對不起……」
「沒什麼不好的。」我搖搖頭,踮起腳拍拍他的肩膀,真誠地說:「江之野本來就不是什麼好東西,我和他關系也不好,隻礙於家裡的交情沒辦法。」
謝拯嘴角勾起,用一種看救世主的眼神凝視著我,然後不聲不響抬手,輕纏繞著我的發尾:「諾諾,你真好,就像天使一樣美好又溫暖。」
他說我是天使。
我笑眯眯地點點頭。
這誇人的話可真好聽啊。
不過,是不是哪裡不太對勁?
10
回學校的出租車上。
我望著紛紛後退的街景,眼皮控制不住地開始打架。
昏昏沉沉中,我感受到唇上一涼,觸感細膩,好像是誰的側臉貼了上來,對方的動作很輕柔,如果不是我沒睡著,根本不可能察覺。
可是。
這車上除了正在開車的司機,後排就隻有我和謝拯兩個人。
心跳開始瘋狂加速,我腦子徹底清醒了,不受控制地睜開眼睛偷看了一下。
我身上蓋著謝拯的外套,而一旁的謝拯坐得筆直,目不斜視地看著車窗外。
難道是感覺錯了?
我懷疑地收回目光,摸了摸身上的外套,不小心摸到外套口袋裡掉出來的一張紙條。
我撿起紙條,借著窗外的路燈看清了。
是收據。
是那條 1998 塊的裙子的收據。
謝拯竟然真的花了 1998 塊給我買了一條裙子。
隻是,現在的謝拯哪來的那麼多錢?
我忽然想起,那個司機賠給他的兩千塊錢。
一時間,心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倒塌。
我閉上眼,緩緩收緊手掌,把收據攥在手心裡。
他,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11
「到了。」
謝拯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思緒被打斷,我扭過頭對上了謝拯的眼睛。
頓了一秒,我迅速移開視線,沒吭聲,率先打開我這側的車門走了下去。
謝拯開車門的動作僵住,愣了半天,才彎腰撿起我扔在車上的外套,跟著我下了車。
時間已經不早了,空蕩蕩的大街上隻有我和謝拯兩個人。
謝拯遲疑許久,抬腳,似乎是想走近我一點。
同一時間,我動作很大地後退了一步。
他整個人瞬間僵在原地。
我偏頭,沒敢看他的表情,小聲說:「謝拯,你可能誤會了……」
他頓了頓,抬眼:「什麼意思?」
我絞盡腦汁地措辭:「謝拯,我們以後還是保持距離吧,其實……」
他平靜地注視了我三秒,然後忽然蹙眉,痛苦地悶哼了一聲。
我猛地抬頭,才發現他的手指被車門狠狠夾住了。
「謝拯!」
我兩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捧過他的手,「我看看。」
謝拯垂眸,目光落在我的發頂。
我著急地問:「疼不疼啊?」
他不動聲色地拉近了和我之間的距離,低聲說:「疼。」
我更著急了,仰頭看他:「那我帶你去醫院吧!別是骨折了,好不好?」
這一仰頭,才發現他的臉近在咫尺。
呼吸糾纏中,我看著他的臉,下意識就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他長得可真好看啊,睫毛好長,眼睛好亮,嘴巴粉嘟嘟的,皮膚白皙又細膩……
對視了幾秒,他眼眶微紅,眉頭輕蹙,慢吞吞地抽回自己的手,苦笑著說。
「那些要保護我的話,果然都是騙我的……」
聽到他這樣說,我連忙搖頭:「當然不是!謝拯,你放心,我還是會保護你的!」
他沒吭聲,低頭靜靜地看著自己紅腫的手指,神色隱忍可憐,顯然是不聽我的話。
看他這個樣子,我恨不得直接對天發誓:「我真的會保護你的,我以後天天跟在你身後,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你的,你信我好不好?」
聞言,他幾不可察地掀了掀眼皮,隨後輕輕舒了一口氣,聲音落寞顫抖。
「諾諾,我長這麼大,從來就沒人對我好,所有人都討厭我,所有人都不要我,所有人都會說保持距離,離他遠點的那種話給我聽。」
我點頭如搗蒜:「我知道我知道,我肯定不會說那些話給你聽,我肯定不會說的。」
這次,他終於肯抬起頭看我,破涕為笑,既感激又崇拜地望著我:「諾諾,你真的好好,你一定是上天派來救我的天使。」
我心裡頓時軟軟的,避開他受傷的手,握住他的手腕:「好好,先去醫院,好不好?」
他乖順地點點頭:「好,諾諾,我什麼都聽你的。」
我趕緊拉著他走,我走在他前頭,絲毫沒有察覺到身後的他嘴角正掛著一絲似有似無得逞的笑容。
等車的時候,我終於想起,我剛才是不是要說什麼來著?
嗯,算了算了,還是不要說難聽的話給他聽了。
12
自從上次承諾會好好保護他以後,我和謝拯的關系開始朝著不受控制的方向發展。
每當我想起我們其實不該是這樣的時候。
他就會輕輕勾一下我的手指,用無辜可憐的目光凝視著我,有時候還會不小心變出自己的尾巴和耳朵,就這樣靜靜地看著我,明明一句話都沒說,卻好像什麼都說了。
好吧,也沒有哪條法律規定S對頭不能相親相愛地相處吧?
我說服了自己,然後心安理得地 rua 他毛茸茸的尾巴和耳朵。
謝拯看著我的動作,眼裡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聲音酸澀地說:「諾諾,你,你不怕嗎?你不討厭這樣的我嗎?」
我不解,又捏了捏他的尾巴:「我怕什麼?為什麼要討厭?毛茸茸的多可愛啊。」
謝拯不說話了,暗暗勾起唇角,從一開始被我摸尾巴時的面紅耳赤,到最後還會舒服地悶哼幾聲。
如果哪天我沒摸,他還會主動變出來遞給我。
面對我探尋懷疑的目光,謝拯抿唇,垂下睫毛,聲音裡帶著誘哄。
「摸摸尾巴,諾諾,摸摸它,它喜歡被你摸。」
我想,他是真的喜歡這樣。
早知道他喜歡摸尾巴,上輩子我還給他使什麼絆子啊,我直接揪住他的尾巴就好了。
13
闲下來的時候,我算了算日子,發現距離謝拯身份飛升也確實沒多久了。
與此同時,謝拯在學校裡的人緣也突然變好了。
一日三餐都有不同的女生來送。
他坐的地方總會成堆的情書和巧克力。
走到哪,身後都會有各種各樣的女孩子追捧。
今天來向謝拯表白的是我們學校的校花。
我看看校花明媚漂亮的臉,又看看一旁又高又帥的謝拯。
忽然覺得,他們看起來可真般配。
而一向都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謝拯今天居然破天荒地對校花露出一個溫和的笑,還時不時地點一下頭。
我躲在樹後,重重地咬了一口手裡的三明治,用力嚼了半天。
呵呵,笑笑笑!也不知道有什麼好笑的!
對著別人的時候,笑得跟喇叭花似的。
怎麼一看到我就立馬變成小苦瓜了?
我越想越氣,目光一轉,瞥見一旁地上的易拉罐,我攢著力氣,一腳把地上的易拉罐踢飛了。
結果,勁用大了,鞋也跟著飛出去了。
飛出去的鞋子正正好好落在謝拯和校花之間,發出「咚」的一聲。
我感覺我的心髒也如同那隻飛出的鞋子一樣沉下去了。
謝拯瞬間抬頭,目光準確無誤地落過來,看清是我,眼睛瞬間亮了亮。
我尷尬地扯扯嘴角:「我……我路過。」
說完,慌張地屈起一條腿,另一隻穿著鞋的腳拼命地跳。
嗚嗚,S腳,快給我跳啊!
身後的腳步聲快速地靠近,我跳得越來越起勁。
下一秒,手腕被身後跟上來的謝拯攥住了。
我心裡憋著一股莫名其妙的氣,下意識就想甩開他:「放手。」
謝拯恍惚地看著自己被甩開的手,輕抿了一下薄唇,再次試探著過來牽我的手。
我動作敏捷地躲開。
謝拯徹底愣住了,眼裡閃過一絲慌亂,思索片刻,變出尾巴蹭過來。
我一把推開他的尾巴。
這次,謝拯徹底慌了,上前兩步不由分說地攥住我的手,眼睛反復打量著我的臉:「諾諾,你怎麼了?怎麼不理我……」
「我……」我兇狠地抬起頭,本想據理力爭一番,結果張開嘴發現我自己也不知道怎麼了。
我偏開頭:「我沒事。」
他捏捏我的手腕,低下頭去沒再追問,然後在我面前單膝跪下,抬起我的腳放在他的腿上。
我揪著衣擺,心裡那股氣突然消失了。
冰涼的腳隔著夏天薄薄的運動褲驟然感受到了他腿上溫熱的溫度。
他原本麻利的動作一僵,從我的角度,正好能看見他凸起的喉結滾動了兩下。
我在他眼前擺擺手:「謝拯?」
他回神,繼續動作,聲音沙啞地回我:「嗯?」
「你怎麼了?」
他蜷縮了一下手指,輕輕摩挲了一下我的腳腕,給我系好鞋帶:「沒怎麼。」
他給我穿好鞋,在我身旁坐下。
午後的風暖呼呼的,吹得我昏昏欲睡,迷迷糊糊之際,手裡被塞進來兩張銀行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