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師兄,幹嘛無視我呀!
「你理理我好不好!我知道我太無能,沒法為你討回公道,我現在就去找謝白問個明白!
「謝師兄,我就跟你最熟,如果你也不理我,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沈安安委屈得不行,但是另一邊的謝毅恍若未聞,一門心思練劍。
「包子都要涼了,這是我親手做的呢。」
沈安安嘀咕著,小心翼翼把包著一層紙的包子放在懷中保溫。
「我知道我不太聰明,什麼都不懂,可是我真的很想保護你。
「你大概會覺得荒謬吧,為什麼我會一直纏著你。
「其實,我是從很遠的地方來,我在仙書上看到了——」
Advertisement
她自言自語了很久,謝毅仍舊沒有理她的打算。
索性放下包子,準備來個苦肉計。
「我不相信你真就不理我。」
眼看就要來個假摔,謝毅皺了皺眉,真就冷眼看著。
甚至稍稍後退了一點兒,打算給沈安安一點兒苦頭,好讓她知難而退。
好巧不巧,他這一退,接住沈安安的將會是一塊鋒利的石頭。
眼看要破相了,沈安安又急又悔,尖叫:「謝師兄!」
就這還謝呢。
我伸手一攬,輕飄飄將人撈了回來。
大難不S的沈安安被嚇得面如土色,喘氣不止。
一看救她的是我,更惶恐了。
「謝,謝白師姐……」
那邊的謝毅也結結巴巴重復了一遍。
「謝,謝白師姐。」
面對不知所措的二人,我顯得格外平靜。
「九州第一劍,是我。」
沈安安驀地抬起了頭。
那是一種怎樣的表情。
震驚,不可置信。
但很快,就轉變成一種狂喜和難以言喻的熱切。
我轉身離去。
「三年前,九州設下第一場比賽。
「最後站在臺上的人,是我。」
6
自從插手了首席選拔,與謝毅沾親帶故的兩位長老總看我不順眼,背地裡使了不少小動作。
我本來挺清闲的,現在不得不接手一些燙手山芋。
這天出一個棘手的任務,碰了一身灰。
正鬱悶著,回來卻見到有人提著燈籠在山門口徘徊。
見到我了,急忙拎著裙子飛奔過來。
「謝白師姐!」
粉色的羅裙在夜色中綻開,似一片迎風而來的飛花。
是沈安安。
她停在我面前,喘了一會兒,抬起手裡的飯盒。
「一定餓了吧,我打了隻兔子燒了吃,快趁熱嘗嘗。」
一邊說著,一邊蹲下開始拿東西。
我看了一眼她放在旁邊的燈籠。
是隻躍然而起的兔子。
我避開她往山門走。
「不了,吃過了。」
沒走幾步,被沈安安拉住。
低頭,她可憐巴巴道。
「嘗嘗吧,我手藝不錯。這麼晚山上都沒飯了,你會餓肚子的。」
我沒有晚上吃飯的習慣。
見我態度冷淡,執意要走,沈安安失落道:「好吧。」
繼而合手乞求:「那師姐可以不告訴別人嗎?」
後山根本沒有野兔子,兔子都是長老飼養的。
所以,兔子是沈安安偷來的。
這些兔子被長老養得鬼精鬼精的,極難捕捉,也不知道沈安安用了什麼方法。
我抽出了被她抓住的衣袂。
原以為沈安安在我和謝毅面前接連碰壁,會喪失信心。
原以為她這樣的人不會有很多耐心。
但是我每次回來,都能看到她提著兔子燈籠在山門徘徊。
她也不止一次跟長老反映,想跟我一起出任務。
奈何我接的都是宗門的高等任務,她沒資格去。
於是就每天早晨送我出山門,晚上又在山門接我回來。
當然,手裡總會提著花樣百出的飯菜。
寒來暑往,從不缺席。
已經步入秋季,晚風多了些涼意。
沈安安手裡還捧著一件鬥篷。
並肩行走的時候,她總是特別興奮地說來說去。
也不知道那麼枯燥的事,是怎麼被她說得那麼有趣的。
「謝白師姐,掌門今早上摔水坑裡了,呼救了半天沒人發現,還是中午被逃課的弟子救出來的。
「掌門摔斷了腰,真是歲月不饒人啊。他還特地叮囑那位弟子不要說出去。」
沈安安哈哈大笑起來:「結果不出半天,門派中全都知道了。」
「謝白師姐,我今早上睡過了頭,師父帶著幾個人來找我。
「她們在床頭叫我的時候,我還在做夢呢。」
沈安安的睡眠我已經摸清了,幾乎陪我回來之後就會乖乖去睡覺。
可以說是雷打不動,睡眠狀況好到令人發指。
能遲到到這種地步,她昨晚一定睡得很晚。
我:「為什麼睡不著?」
沈安安打了哈欠,隨口道:「後山總有野豬叫。」
「對了,」她想起什麼,從懷中掏出一個東西。「謝白師姐,這是我親手做的劍穗。」
攤開手,是個穿了珠子的劍穗。
劍穗沒什麼特別,但是中間的珠子很奇怪。
我本來沒什麼興趣,可是這顆珠子的力量非常奇妙,我忍不住拿了起來。
那是一顆十分清透的珠子,裡面無數星星點點,仿佛包含了整個銀河進去。
正當我沉浸其中時,手指忽然一痛。
那顆十分圓潤的珠子劃破了我的手。
沈安安注意到了,大驚失色:「哎呀,謝白師姐,你受傷了!」
她表現得太誇張。
「對不起對不起,我一定是哪裡沒處理好。」
一邊說著,一邊捧起我的手不停吹。
我面無表情看著她。
「有沒有人跟你說過,關於演技的問題。」
沈安安老臉一紅:「沒有。」
我收回我的手。
「小騙子。」
7
我以為沈安安是來刺S我的。
但是那珠子劃破我的手之後,就沒了下文。
我的身體也沒有什麼異樣。
好像真是一個意外。
掌門年事已高,大家都在猜測下一個掌門人選。
論能力和為門派的付出,其實很容易就猜到了。
是水玉。
可他卻遲遲不肯接。
我知道他是想當的,至於一直推脫的原因,我想不明白。
直到他把我喚到跟前,問我。
「十多年前,瑾州之禍,可有耳聞?」
瑾州之禍。
我瞳孔一縮。
那事發生的時候我年紀尚小,但也聽說過。
一夕之間,整個瑾州被滅,全無活口。
據說所有人S狀悽慘,血流成河,宛如人間煉獄。
這是九州歷史上最慘烈的一筆,也是最神秘的一筆。
因為至今都不知道兇手是誰。
兇手十多年前就有這麼強大的能力,卻在瑾州之禍後,再也沒有出現過。
九州對此諱莫如深,眾人對此談之色變。
見我神色怔然,水玉低頭擦拭琴弦。
「去查。」
8
自那段禍事後,瑾州成了一座S城,荒廢至今。
但不知怎麼了,最近又開始熱鬧起來。
破敗的城門不時進出著其他門派的弟子,試圖喚醒這段塵封的歷史。
身後傳來嘰嘰喳喳的聲音。
「謝白師姐,咱們下去嗎?」
不錯,沈安安跟來了。
這廝極為惱人,聽說是水玉給我的任務,她便眼巴巴去求水玉,讓她一同來。
水玉居然也答應了。
我:「等天黑。」
九州向來形如水火,各州門派自然也勢不兩立。
這樣貿然下去,麻煩會比好處多。
沈安安嘆氣:「臨近第二屆九州大比,這些門派急了。不知道誰想到了瑾州之禍,表面上要查出真相,實則都想得到那種力量。」
我皺眉。
雖然沒見過,但那麼恐怖的力量隻會是邪術。
要是真能被人發掘什麼,恐怕九州不寧。
沈安安看出了我的擔憂,「嘿嘿」一笑。
「你放心吧,三百年後,九州一統,天下太平,根本不會發生這種禍亂。」
以前沈安安說什麼,我都沒在意。
但現在這話,讓我不得不懷疑。
沈安安笑眯起眼睛。
「真的,我就是從三百年後來的。那時候天下安寧,什麼九州、各個門派啊都不存在。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個整體,大家其樂融融,安居樂業。」
她越說越興奮:「你一定想不到,仙藥泛濫到可以糖豆吃。現在隻有少數人會的御劍飛行,那時候已經見怪不怪了!」
「以前那些被人捕S將要滅絕的種族,又能在這片大陸光明正大地生活。」
她眨了眨眼睛:「沒有人看不起她們哦,都特別特別善良。」
我忽然覺得有些冷。
恍然意識到,已經冬季了。
沈安安樂此不疲:
「謝白師姐,我還沒跟你說過吧!
「我之所以對九州第一劍仰慕已久,是因為一本仙書,那是我們族……
「總之就是我被罰禁閉的時候,仙書被風翻開了,剛好就是記載你的這頁。
「雖然筆墨不多,才三行——
「當時我就喜歡得不得了,特別想看看到底是什麼人物,能在這麼多年的九州動蕩中,拿下所有人心服口服的第一名。」
她嘴巴都要咧到耳根了。
「那會兒做夢都在想,我都因此努力修行了。」
我側眸看向她。
「就因為三行字?」
她鄭重其事點點頭。
「就因為三行字。」
脖頸忽然涼涼的。
同時,漫天飛白。
我抬起了頭。
下雪了。
9
天一黑,其他門派弟子都恨不得撤出去幾十裡遠。
這座城又空了。
我和沈安安走在破舊的街上,四處探查。
當年的屍骨並沒有掩埋,隻是找大師超度過,所以隨處可見森森白骨。
沈安安膽子倒是不小。
「這些屍體S得幹脆,幾乎都是一擊致命。」
我沒聽到她在說什麼,因為越往裡走,越探查,我心髒跳動得越厲害。
沈安安:「兇手一定是個用劍高手,好恐怖啊,如果他還活在這個世上的話。」
她翻動了一具骨架,嘖了一聲。
「手法之刁鑽狠戾,定然是什麼極為罕見的邪術。你瞧,骨頭都砍斷了一半,這兇手當時一定處於發狂不可控的狀態。」
我SS盯著那具骨架。
腦海中幾乎能模擬出他被S時用的什麼招數。
那招數,我也會。
不隻他,是整座城。
我雙手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沈安安,你那本仙書有沒有記載,九州如何一統?天下如何大同?」
第一次聽到我喊她名字,沈安安眼睛一亮,立刻殷勤道。
「有啊,正是你那位師父,應該叫水玉吧,在位期間做到的。」
她說完,彎起眼睛認真對我說。
「放心,有我在,一定不會讓你重蹈覆轍,到時候你也能見到那種盛世。
「雖然我不太明白,為什麼天下人會討伐你——
「不過沒關系,我會好好看著你,避免你誤入歧途……」
10
走到最深處時,天也亮了。
沈安安問我:「要不要撤?」
我們面前是一具被釘S在牌匾上的屍骨。
此人大抵就是瑾州城主。
我閉上眼睛:「不必了。」
遠處傳來喧鬧聲。
「此次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是啊是啊,此等慘烈之事,一日不查明,亡魂便一日不能安寧。」
走得近了,來的人很多,見了我們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
不過身體卻很誠實,把我和沈安安擠到了最外面。
他們是結隊來的,算是同盟。
雖然暗地裡各懷心思,但是一旦有外人來,就會共同對外了。
沈安安罵了一聲。
「真沒禮貌。」
被釘S在牌匾的人顯然是最後關鍵。
幾個年長的先後飛身上去拔劍,可是用盡了吃奶的力氣都不能撼動分毫。
下來後招呼:「誰能拔出這把劍?有沒有人上來試試?」
有聰明的立刻嘲笑:「林長老,別白費力氣了,這劍肯定隻有兇手能拔出啊。」
「您瞧瞧這入木三分,我沒記錯的話,這把劍是鬼蛟窟裡的那把吧。」
這聲音一出,瞬間提醒了眾人,紛紛眯起眼睛觀察。
「真的!是那把!」
「是若邪!」
「我記得若邪不是很久之前就被人拿走了嗎?好像是——」
「是我。」
我淡淡開口。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就連沈安安都不可置信。
「謝白師姐,你在說什麼?」
人群自覺散開一條路。
我平靜道:「隻有我能拔出那把劍。」
沈安安拉住我:「你在說什麼胡話,你的劍不是在腰間系著嗎?」
我躲開她的觸碰,翻然而上。
兩秒鍾的工夫,我落下時,手裡已經拿著那把若邪。
沒用多少力氣。
緊接著,風幹的屍骨摔落,化為齑粉。
眾人紛紛抽出劍,後退。
遠處傳來整齊劃一的腳步聲。
沈安安大喊一聲。
「謝白師姐,是本門的人,別怕,救兵來了!」
11
我被押回三泉山時,是水玉前來相迎。
他還是撐著那把紅傘,笑著跟其他門派的人道歉。
連看都沒看我。
後面是一把鼻涕一把淚跟著的沈安安。
「怎麼把師姐抓了?太冤枉了,師姐才多大年紀!你們幹嘛啊!」
我多大年紀?我扯了扯唇角。
除了我和水玉,沒人知道。
太完美了。
從十一歲那年,他朝我伸出手的那刻。
一切都決定好了。
是把我拉出泥潭,是拯救他自己。
我被關進了三尺山上。
叫三尺山,並非是隻有三尺,而是這裡連年飄雪,雪足足有三尺厚。
我知道,他們商量的時間不會太短,在春天到來之前,就會想好怎麼處置我。
這天水玉上山,我遠遠瞧見了雪白中一葉紅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