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在這裏?
周慕白順著我的視線看過去,又疑惑地看著我。
我對他道:「謝謝你。」
這個謝謝,不僅是他送我回來,還有對他治療萱萱時的耐心和照顧。
那時,萱萱見周慕白的時間,比見榮嘉言所有的時間還長。她甚至記不住榮嘉言長什麼樣,每天翹首以盼的都是周慕白,還說等她長大了,要嫁給周慕白。
我感謝他除了盡一個醫生的職責外,還花費了額外的心思來照顧萱萱的情緒。
「沒事。」他的聲音很低,似乎還帶著些無奈的語氣。
榮嘉言看到了我們,愣了下,目光從我身上,又轉到了周慕白身上,然後直直地看著周慕白,似乎是要審視他。
周慕白沒理會榮嘉言,對著我道:「走吧,天黑路滑,我送你到樓下。」
我點點頭。
「瑤瑤。」榮嘉言叫了我一聲,聲音裏帶著哀求,「今天是除夕,我來陪你。」
沒有變心的榮嘉言會擔心我一個人孤單,會克服千難萬險也來陪我。
隻是時間的力量太強大了。
男人的心,變得太快。
我蹙了下眉頭,帶著明顯的厭惡,「你不要出現在這裏,我不想在這裏有任何你的記憶。」
是的,B 大、B 市、我的生活,都是全新的開始,我不想再和過去不好的人或事,存在任何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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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僵硬在原地,為我的態度。
他可能從未想過,那個滿心滿眼依賴他的女孩,最後會如此厭惡他。
應該是,在他平順的人生裏,沒有人會這麼對他。
「還有,」我平靜地說,「這是我男朋友。請你以後不要再打擾我,不然我會報警。」
周慕白把手搭我肩膀上,榮嘉言的身軀猛地晃了一下。
我和周慕白進了校園。
「謝謝你啊。」我在宿舍樓下對周慕白道。
「沒事,下次他還來騷擾你,你打電話給我。」說著,我們交換了聯系方式。
等我到了宿舍,開了燈,從陽臺上往下看,周慕白還站在原地,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過了會,他抬頭看了看,慢慢地走了。
接下來幾天,我沒出門,都在宿舍,窩在被子裏看書,餓了就吃泡面和麵包。
11.
新的一年開學,我嘗試著寫學術論文,寫專業著作。
很難,但是我很開心,那是一種平靜的愉悅。我每天看書查資料,為了一個問題絞盡腦汁。
有一天,我睡覺前問自己,記憶裏好像有一個人,那個人叫什麼名字、長什麼樣,然後我想不起來。
我放了心,很快便沉沉睡去。
再次見到周慕白,是在老教授的病房,她上課突然暈倒,我們手忙腳亂地把她送去了醫院。
周慕白匆匆趕來。
我以為這個時間點,他已經去了 S 市。
他一直沒去 S 市,之後不久,我接到他的電話,說玉淵潭的櫻花開了,問我要不要一起去看。
我猶豫了一下,答應了。
其實我也看過榮嘉言的相關新聞,他把分公司開到了 B 市,學校門口總停著他的車。
他站在車前看著學校的照片被發到了論壇上,他長得好,又開著豪車,自然吸引人的眼球。
不過,這都和我沒有關系。
不久後,周慕白提出交往,我答應了。
我不知道自己枯竭的心靈還有多少感情可以去愛,但我需要向前走。
而我選擇相信周慕白,因為他前世對萱萱的無限耐心和愛心。
當我們手牽手出現在榮嘉言的視線裏時,他的眼睛仿佛刺痛一般,倉皇地吸了一口煙,隨後開車離開。
12.
李靜來找我時,我正從圖書館出來,準備去吃午飯。
她告訴我,榮嘉言出了車禍,醒來後一句話也不說,希望我去看看他。
我看著眼前這個女孩,譏誚道:「不用來我這裏做戲,你隻管回去說,就算他死了,我也不會去看一眼。」
李靜憤怒地看著我,「真不知道,嘉言怎麼會喜歡你這麼鐵石心腸的女人?!」
「呵,那你現在坐上榮太太的位置了嗎?」
她果然面色蒼白,咬牙走了。
爸爸來找到我,先是大聲責罵我的不孝順,又苦口婆心地勸說我和榮嘉言和好。榮家就榮嘉言一個兒子,他上面還有兩個姐姐都已經出嫁,將來榮家的家產,必定會悉數到他手裏。這是爸爸在近一年未見,對我說的主要話題。
「我已經結婚了。」我冷淡地說。
爸爸驚愕地瞪大了眼睛,巴掌再次落在我臉上,「去離了!立刻!這件事,不準說出去。」
我震驚於他對我的控制欲,為什麼他會有這種自信,覺得我會任他擺布?
「好的。」最終,我說。
他松了口氣,對我道:「現在家裏經濟不太好,樓盤建設得不順利,你和嘉言結婚,爸爸也才好開口問他家借錢。」
我微微笑了一下。
周慕白換了衣服出來時,我正在他辦公室門口等他,手機裏是他的資訊,說他今晚可以做糖醋排骨。
見到我,他很驚喜,吻了我一下。
在車上時,我拿出來了戒指,是我剛去商場買的。
他沉默了一下,「我以為這件事,應該男士來做。」
「這是婉拒?」
「不,驚喜。」
當晚,我沒有從他醫院附近的房子離開。
第二天,我們去了民政局,領了結婚證。
他去學校幫我收拾了部分行李,我搬到了他家去住。
我們一路說說笑笑,是那種新婚夫妻的愉悅。
13.
周慕白的父母很高興,商量了以後,決定辦一個小型的婚禮,人多了煩瑣,也累。
我們偶爾也在老教授的房子小住。周慕白的臥室裏,有他從小到大的各種照片,我竟然在一眾照片中,找到了我和他的合影。
「我們原來認識?」我驚訝得合不攏嘴。
照片裏的我,貌似是在高中的時候。
他從後面抱住我,看著我手裏的照片,笑了笑道:「每次一見面,你都是在哭。真是個小哭包。」
難怪不得他當時要嘆氣!原來他一眼就認出我來了!
他把我轉了個身,和我面對面,抵著我的額頭道:「你原來的人生,我沒有參與,但是以後的人生,都由我承包了。妻子的眼淚,是丈夫的失職,周太太,我可不想成為一個失職的丈夫哦。」
我笑瞇瞇地吻了下他的嘴角。
妻子的眼淚,是丈夫的失職。
女兒的眼淚,就是父親的失職。
高中畢業的那個暑假,因為選專業的原因,爸爸要再次發揮他大家長的專制,而我寧死不屈,他再次打了我。
小時候,我爸打我媽,我沖過去抱住我媽,結果被他一巴掌扇聾了一隻耳朵。
我想起從小到大的怨氣,離家出走了。
那時榮嘉言去了法國,我沖動之下,就提前去找了他。
結果我丟了手機和錢包,又不懂法語,初次遠行,就遇到這種事,我慌亂地求助,正好看到一個中國人,那個人就是周慕白。
周慕白帶我去找了航空公司,又陪我報警,證件在垃圾堆裏找到了,但是錢和手機卻不見了。
所有的資訊,都在手機裏,我記不住任何電話號碼,社交賬號沒有手機號無法登陸。
我感覺天都要塌下來了。
那時我沒有戒備心,周慕白不像壞人,他和榮嘉言的氣質非常接近,我幾乎沒有猶豫地相信了他。
他帶著我去酒店辦理了入住,給了我些錢,便說第二天帶我去找我的朋友。
第二天,他和他的朋友打算一起送我去找榮嘉言,吃早餐時,我們坐在一起,那張照片應該是他朋友抓拍的。
那時我做什麼好像都是渾渾噩噩的,丟了手機滿心沮喪,覺得自己無用至極,根本沒注意其他事,就算是周慕白的長相,我也沒有記得太清楚,這麼多年過去了,我早就忘了。
沒想到我們之間還有這樣的緣分。
14.
在我爸的催促下,我終於去了醫院看榮嘉言。
周慕白和我一起去的。
榮嘉言憔悴了很多,手上打著石膏,脖子上戴著固定器。
我爸在沙發上坐著,李靜像個保姆一般,站在旁邊正在勸他喝什麼東西,舀了一勺,要喂他。
榮嘉言不耐煩地打翻了湯,他媽媽立刻罵李靜:「你怎麼做事的?他不想吃,你逼他幹什麼?!一點事情都做不好!」
湯灑在李靜潔白的裙子上,她看起來十分狼狽不堪,整張臉都泫然欲泣。如果是前世,榮嘉言應該立刻抱著她安慰,現在,他隻是厭惡地不看她一眼。
他父母見到我,十分熱情,與前世嫌棄我生了女兒時的冷淡相比,天差地別。
在看到我身後的周慕白時,兩人愣了下。
榮嘉言見到我來,眼睛亮了起來,語氣卻克制,「瑤瑤。」
他眼眶紅了。
我點點頭,帶了點笑意。
周慕白得體地向所有人自我介紹:「你們好,我是瑤瑤的丈夫,周慕白,也是這家醫院的醫生。」
他今天輪休,穿著休閑服。
病房裏靜默了一下。
爸爸瞪著眼睛看我,我從包裏拿了請柬出來,遞給了榮嘉言,道:「想了想,還是應該給你一張。」
他手上的青筋浮現,襯著皮膚格外慘白。
他沒打石膏的右手,仿佛有千斤重,顫抖著抬不起來。
接下來是他媽媽的責罵,說我鐵石心腸,榮嘉言為我付出了那麼多,我竟然如此狠心,又勸榮嘉言,說我這種薄情冷性的女人,早走了早好。
李靜在旁邊哭著質問我怎麼可以辜負她嘉言哥哥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