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進家門,楚君堯也跟著追了過來。
「靜姝,你生氣了嗎?我剛剛真的是為你好,你現在不也沒事嗎?」
我一掌推開他,冷靜地質問他:「所以你明知道我不會水,卻打著為我好的幌子放棄救我。
「你這副冠冕堂皇,欲蓋彌彰的樣子真令人作嘔。」
我轉身進了相府,娘親見我眼眶通紅,急忙問我發生了何事。
我撲進她懷裡,失聲痛哭,前世她也曾勸我,楚君堯不堪為配,我一意孤行,釀成大錯。
丫鬟小荷講了來龍去脈,我娘氣得摔了杯子。
「我放在心尖尖上的人,難不成是送去給他侮辱的嗎?」
她輕輕拍著我的背,轉念一想道:「萬一事情有轉圜的餘地,我們暫且等你爹回來再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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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還沒等到我阿爹,卻等來了不速之客。
前世也是今日,隻不過那時我因落水回房去了,沒有正面遇到她。
門房來報,有一位自稱是相府小姐的女子。
倒沒想到,跟著進來的還有楚君堯。
沈意柳若扶風,身段細軟,是完全倚在楚君堯懷裡走進來的。
沈意巴掌大的臉,櫻唇瓊鼻,典型的江南女子,此時最讓人不可忽視的是那雙含著水光的杏眼。
噗通一聲。
她徑直跪下:「求夫人收留。」
她原是我爹下江南時惹下風流債留下的。
她娘臨S前才給了他信物,告知她父親是誰。
我娘對此見怪不怪,打發了她到沁竹園住下。
這會兒,我真切地看見沈意離開前,將一隻荷包不小心掉落在地。
而楚君堯的瞳孔瑟縮了一下。
那荷包是他的,還是我親手繡的。
上面還有我的血跡,初學時,因著手不靈巧,手指幾乎都被針扎了。
他捂著我的手心疼不已,轉手就贈給了別人。
他邁步向前,好似要追上去,覺得不妥又停了下來。
我母親在場,他也不好多說什麼,充滿歉意地看了看我就告辭了。
翌日早晨,我收到楚君堯送來的匣子,裡面都是不可多得的好玩意。
順便還送了一份給沈意。
前世他說我突然多了一個姐姐,怕她日後欺負我,所以準備了兩份。
他也不想,一個外室女,難不成還想越過我去。
現在看來,未必如此。
就是借著我的幌子給他的心上人送禮罷了。
扔了怪可惜,眼不見心不煩。
幹脆讓小荷拿去當了換了銀票到城外擺粥鋪施粥去。
近期水患嚴重,許多難民紛紛逃到城外來。
吃過飯後,楚君堯來了,邀我和沈意出門踏青。
說是為了賠罪。
我本不想去,母親偏讓我去。
他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沈意,我看他分明醉翁之意不在酒。
沈意走在我前面,突然慢了步子。
我一時失神,踩了上去。
她差點摔倒。
楚君堯大踏步上前抱住她。
沈意抬頭,露出姣好的側臉,眼波流轉,柔若無骨:「多謝三皇子。」
站穩後小心翼翼地看我。
像是我欺負她一般。
楚君堯皺眉:「禮儀上你一向不出錯,今日是怎麼了?」
他那樣子,就像是我故意針對沈意。
我瞥了一眼沈意,轉眸嗆他:「既然我不會出錯,那錯的是誰不言而喻。」
沈意微不可察地顫了顫,哭腔若隱若現:「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錯,三皇子請別責怪妹妹。」
楚君堯臉上的青筋跳了跳,壓著怒意說道:「沈靜姝,你真是Ťū⁻不可理喻。」
他向來在我面前克己復禮,喜怒不形於色,我倒是很樂意看他暴跳如雷的模樣。
我不顧他們卿卿我我,上了馬車。
5
沈意自是跟我坐馬車,楚君堯騎馬。
沈意大剌剌地坐下,開口的語氣鋒利,充滿了自信:「妹妹,我想要得到他,他隻能是我的。
「我聽說過他對你的好,他以後隻會對我更好,你什麼也不是。」
扇了她一巴掌,我同樣自信:「他一輩子都隻會對我好。」
她捂著臉去楚君堯面前博同情。
這是我上輩子做的事。
如今我不屑與她爭辯,怕髒了自己的手。
勾了勾唇,嗤笑道:「垃圾而已,我扔了。」
天公不作美,剛到就下起了瓢潑大雨。
我們隻能改道去附近的寒水寺借住țū́ₑ一晚。
聽說這兒的桃花開得最豔,許多人慕名而來。
我收拾好後出門,湊巧撞見方丈。
他雙手合十,對我點點頭道:「阿彌陀佛,沈姑娘,時來運轉,皆是緣。」
我疑惑:「大師認得我?」
他高深莫測地笑了笑:「緣在東南。」
我改了道,想見見大師所說的緣。
好巧不巧,看見了桃花樹下的楚君堯。
還有奔跑而來,鑽進楚君堯懷裡的沈意。
這便是大師所說的緣?
我搖搖頭可惜地嘆了嘆,轉身欲走,卻撞進一個有著清洌沉香的懷裡。
一陣微風拂來,眼前人裙裾飄飄,發梢飛揚。
桃花悄然飄落,打在稜角分明的臉上,烏黑飛揚的眉眼,傲然挺秀;灼灼雙眸,隻是平靜地看著你,也會讓你生出痴情凝視的錯覺。
我第一次近距離看他。
我前世的姐夫。
瞳孔裡噙著戲謔:「小小年紀就像個小老頭一樣唉聲嘆氣可不好。」
我眉眼微挑:「寧世子竟有趴人牆角偷聽的習慣。」
他斂了笑意,忽地一臉莊重:「我隻是為一人而來。
「楚君堯非你良人,不如考慮考慮我。」
我正色道:「我與他有婚約。」
「區區婚約,廢了就是。」
「我對情愛之事沒有興趣。」
我能看出他緊張了片刻。
語色染上了焦急:「給我一次機會,若是不行,我絕不纏你。」
6
母親為沈意辦了個小宴會,算是證實了她謝家小姐的身份。
她在宴會上跳了一支驚鴻舞。
翩若驚鴻,宛若遊龍。
驚豔四座,大放光彩。
竟沒想到會有人拿我與她作比。
「與庶出小姐比起來,這嫡小姐還真是什麼也不是。」
「前段時間都傳遍了,三皇子不喜歡她,她還硬貼上去,不要臉。」
楚君堯眼裡閃過驚詫,笑意滿滿地望著沈意。
倒是寧遠,握緊了拳頭,怒目圓睜地盯著那個口吐惡言的紈绔。
舞還沒跳完,就被打斷了。
少許人換了臉色,感到生氣:「這人最好有什麼事,竟然打斷了謝小姐這麼精彩的演出。」
來人顫顫巍巍:「小人是來感謝沈小姐的施助,還帶來了感謝聯名上書。」
今日是屬於沈意的宴會,眾人自以為感謝的是她。
又是一陣誇贊,順便踩低我。
沈意嬌羞地向周圍人自謙。
那人見她不理自己,著急道:「請問你是謝靜姝小姐嗎?」
沈意的笑僵在臉上。
眾人不明所以。
來人隻好講明事情原委。
賓客們恍然大悟,才發現沈意裝到家了。
紛紛嗤之以鼻。
上一秒的誇贊能讓她上天堂,下一刻就能讓她下地獄。
沈意可憐兮兮地看向楚君堯。
楚君堯將她護在身後:「靜姝,今天是你姐姐回家的好日子,你非要讓她難堪,你可真是心思歹毒。」
劍拔弩張之時,兄長跳了出來。
「各位,如今洪水泛濫,天災無情,也請大家發發善心,幫幫這些無家可歸的人。
「我帶個頭,捐五千兩。」
我的好名聲也就此被散了出去。
楚君堯自知誤會於我,又是好一番道歉。
我把他轟了出去。
他便在院子裡站了一晚。
不巧下起大雨,聽說第二天便發起了高燒。
沈意巴巴地前去探望。
我依然在家中勤學落下的課程。
還有半月就是我的及笄禮。
姑母特意為我在宮裡辦。
可謂是除了公主以外的獨一份尊榮。
7
楚君堯雖忙於功課自己沒來,卻還是不忘記差人送來兩份禮物。
我照例拿去典當捐贈。
「這可都是好東西,你真舍得拿去當了。」寧遠斜倚在牆頭上,冷著臉,漫不經心地說著。
他已經好幾天不走正門,翻牆而入了。
也虧得我脾氣好,不然早早被打出去了。
他像是十分了解我似的,知道我喜歡什麼。
今天又帶來了一卷宣紙,已經集齊筆墨紙砚了。
我酷愛作畫,這是我母親也不知道的事。
寧遠求著我給他畫一張。
他擺好姿勢等了好一會兒。
看到成品氣急敗壞:「好你個沈氏靜姝,竟把本少爺畫成一隻狗。」
恰好此時旺財吠叫兩聲。
他這才反應過來:「沈靜姝,你都沒有把我入畫。」
他迅速蘸了墨汁畫我臉上:「這是懲罰。」
我也變得孩子氣來,滿院子追著要把他畫成大花貓。
一番追逐後,他帶我溜了出去。
去吃了荷包雞,去雕刻攤子,照著我的模樣為我雕了一個小人。
他會在任何地點,任何時候,都不遺餘力地護著我。
他每天都來,且每天都能帶來不一樣的感覺。
漸漸地,我也在期盼著他的到來。
有了他,日子都變得快了起來。
很快就到了及笄這天。
及笄前一天,我被接進宮裡。
去請安時,看見楚君堯和他的好友走在一起。
我聽見他問:「三皇子,聽說你最近和沈家新來的小姐走得很近,你就不怕沈小姐離開你。」
楚君堯此時自信的面龐亦如當初義無反顧的我。
「她不會的,她這麼喜歡我,到時候,我招招手她就又回來了。」
途經岔路,我們漸行漸遠。
8
皇上也看在姑母的面上來了。
正巧到了簪發這步,未婚夫君是可以為娘子準備發簪的。
發簪呈上來。
我卻沒用。
用的是我自己帶來的,那是寧遠親自去挖來的玉石,親手打磨的玉簪,裡面還設計了精巧的機關,用來防身。
楚君堯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