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參觀動物園還得買門票,純看裝修麻煩提前預約,我隻在節假日白天接待。」
節假日我得回家,一點都接待不了。
遲越看到玄關處擺的男士拖鞋,笑了笑:「安全意識不錯。」
「你怎麼就確定不是我男朋友的?」
遲越直接穿上拖鞋,往裡走。
「誰有男朋友還去參加聯誼。」
我跟在後面,真想跳起來打爆他的腦袋。
「晚上吃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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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我問笑了。
「我又不是你媽。」
「我媽老嘮叨你,那個特能吃的姑娘怎麼不去攤子上玩了。」
我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突然說這個。
遲越的媽媽是擺小吃攤的,高中的時候在學校後門,他一有空就幫忙串串。
我也做過,但吃的串比串的多。
年少時期的遲越,為此被人奚落過,卻從沒自卑。
我也是那個時候覺得他與眾不同。
「我去做飯,我也沒吃。」遲越站起來要往廚房走。
「我去吧。」
「你會做飯?以前你隻會做小姑娘擺弄的甜品。」遲越的笑有些苦澀。
「在國外,吃不慣白人餐,就自己做。」
遲越看著我,應該是心疼。
我做了簡單的兩個菜,一道湯。
吃飯的時候有些尷尬,沒聊天,純幹飯。
遲越自告奮勇去刷碗,我擦餐桌。
分工明確,互不打擾。
他的工作很忙,經常會回南方。
周末我回家,劉姨會做一大桌子我喜歡的菜。
手機傳來消息。
遲越通過大學微信群加我好友。
我盯著手機屏幕,猶豫了。
「大周末的,誰啊?」
林燦陽伸著個腦袋湊過來。
我反手扣下手機。
「關你什麼事?」我瞪了他一眼。
「繁星啊,工作累不累?媽看你都瘦了,要不就回咱們公司上班,有你哥幫襯著,我和你爸就放心了。」我媽給我夾了一塊魚肉。
「我工作挺好的。」
我不是被任意擺弄的布娃娃。
從小到大,無論做什麼,最後還是會聽家裡的安排。
可能是得到的全不費工夫,從小我就沒有什麼特別喜歡的東西。
唯一一個例外是遲越。
「可是,我和你爸……」我媽還想勸說。
「我吃好了,回房間休息了。」
離開家,不是不愛他們,也不是要抗爭。
我早就過了叛逆期。
我隻是想用林繁星這三個字做點什麼。
趴在舒服的大床上。
手機又傳來消息。
【吃飯了嗎?在幹什麼?】
是遲越。
剛剛不小心按到了,誤加了好友。
裝作看不見太刻意,刪了更顯得心虛。
這事兒給鬧的。
我煩躁得狂揍枕頭出氣。
6
【我回家了。】我回復道。
遲越簡單回了個哦,就再也沒有下文了。
以為事情就這樣的時候,消息又來了。
【我明天晚上回去。】
現在換我哦了。
這種報備的口氣,不該對我。
他對我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迷霧般沒有下落。
周天我哥要去相親,我去作陪。
對方是個文绉绉的女孩,說起話來細聲細氣。
「林繁星?真的是你。」
我使勁想,想破了腦袋也沒想起她是誰。
「我比你小兩級,我哥跟你同級,畢業後他跟遲越還有幾個同學去了南方打拼,不瞞你說,當初我可是暗戀遲越好久呢。」
我有些尷尬地瞥了林燦陽一眼。
他撇了撇嘴,表示無所謂。
「我還讓我哥替我送過情書呢,可是被退回來了,遲越說他有女朋友。」斯敏看著我笑。
我借機去衛生間,趕緊逃離這修羅場。
出來的時候,斯敏也來了。
「林繁星,你要爭氣點兒,我可是押了你跟遲越能好。」
這大小姐脾氣。
此時此刻,我有點明白遲越當年的感受了。
「你是跟我哥相親的,麻煩專心點。」
斯敏笑了:「商業聯姻不就那麼回事兒,利益到了就行。」
她裝得挺好,我得趕緊跟林燦陽說。
斯敏堵住我的路。
「林繁星,說到底也是你欠他的。畢業那會兒你玩失蹤,遲越把所有能找的人都找遍了,瘋了一樣。薛教授很看重他的,本來他的性格也適合搞學術,後來跟我哥跑去南方創業,他吃的苦你根本想象不到,這都是因為你。」
他拒絕了我,還找我幹什麼?
在我跟他的感情中,我從來沒有對不起他半分。
「管好你自己,不用你教我做事。」我閃過她離開。
林燦陽開車把我送回公寓,我手機消息就沒斷過。
【我還有一個小時起飛,機場好無聊。】
【看到一個小玩偶,很像你。】
以前都是我不停地騷擾他。
他的回信寥寥無幾。
現在倒了個個兒。
「誰啊,從昨天晚上吃飯我就覺得你不對勁,有情況。」林燦陽賊兮兮猜測。
「我遇見遲越了。」
他笑著搖頭,頗感無奈:「還真是陰魂不散。」
「你說什麼?」
「我勸你S了這條心,老爹不會點頭的,學學你老哥,找個門當戶對的,婚後各玩各的多好。」
突然有點同情斯敏。
我看著車窗外,霓虹流轉,夜色漸張狂。
他的消息還在傳來。
我不是傻子,有些事不用撕破臉擺到臺面上說。
7
夏天,多臺風。
公司的小同事家裡有急事,我替她出了趟差。
這件事沒跟遲越說。
出發的時候還很順利,落地後臺風就轉了個彎登陸了。
展廳在城郊外,這種天氣根本出不了門。
我在酒店裡無聊得很。
臺風破壞了我這條街道的電力系統,更糟糕的是手機電量隻剩不到百分之三十,充電寶也忘帶了。
我給家裡報了平安,小心翼翼地調了省電模式,它卻還是在午夜時分變成了觸目驚心的紅。
我開始不安,盼著這場浩劫快點結束。
隱隱約約聽到有人敲門。
不敢確定,可能是樹枝抽打窗戶。
敲門聲愈演愈烈。
混著肆虐的風吼,我聽到有人喊我的名字。
「林繁星!林繁星!」
來不及穿鞋,我跑到門口,解下門闩。
拉開門的那一剎那,就被一股冰冷的水汽緊緊擁住。
「遲越,你怎麼來了?」
他抱著我,聲音有些發抖:「下次再離開,要跟我說一聲。」
他慌了。
我心虛得找不到借口。
隻能悶聲說好。
酒店的自備電源,終於啟動了。
僅限於照明和消防。
遲越渾身湿透,什麼都沒帶,現正光溜溜地裹著被子坐在床上。
「你怎麼來的?」
好像大半個中國都在下雨。
我和遲越的城市,黑雲滾滾,大雨不停。
這種天氣,飛機飛不了。
他嘴唇泛白,眼神透著苦楚。
「開車,路上不好走,高速有一段封了,我跑的國道。」
「以後別這麼拼命。」
聽他這麼說,我更多的是後怕。
「我也不想,不拼命你又不見了。」他看著我,借著酒店昏黃的燈光,眸子有水波閃現。
有些話,說出來就是矯情。
不說,又憋得慌。
他作S開車找過來,讓我壓抑的情緒急需發泄的出口。
「你到底什麼意思?我追了你七年,你是不是特別喜歡每次回頭,都能看到我的感覺?」
「當初你說的那些話我到現在都記著,別跟我說你後悔了,又想跟我在一起,我這個人心眼小,記仇。」
遲越看著我,一臉慌亂。
風還在窗外呼嘯,玻璃一鼓一鼓的,眼看就要破掉。
「快去衛生間!」
遲越一手拉住我,一手攏著被子,躲進了衛生間。
這裡沒有窗戶,目前很安全。
又停電了,衛生間裡漆黑一片。
我有些怕,伸手在黑暗中摩挲。
「別動。」
我剛才好像摳到了遲越的眼睛。
他抓住我的手,拉我坐到他腿上。
我窘迫地挪了挪地方,他扣住了我的後腰。
「就抱一會兒,好累。」
8
他的頭擱在我的頸窩,有種脆弱的味道。
我沒動,就讓他靠著吧,畢竟在風暴中開了一天的車。
「林繁星,我今天去你家找你,鄰居阿姨說你一大早就拎著行李走了,你知道我是什麼感覺嗎?」
「我感覺天都塌了。等了兩年,你才回來,我甚至沒來得及跟你說喜歡,你就又走了。」
我的心怦怦亂跳。
喉嚨很疼,刀割的感覺。
「我隻是出趟差。」
耳邊傳來勻稱的呼吸聲。
遲越睡著了。
他跟我說喜歡。
換我心緒澎湃,停止不了。
電一陣一陣地來。
他坐在馬桶上,身上的被子滑脫,再露就少兒不宜了。
保持一個姿勢的後果就是半身麻痺,手都抬不起來。
門外傳來巨響,風從門縫鑽進來。
遲越驚醒,猛地將我擁緊。
「什麼聲音?」
現在,我很感激遲越能來。
腳下的樓板都在顫動。
「可能是窗戶被風吹掉了。」
他說得稀松平常,我驚訝地睜大眼睛。
「我在南方這兩年,遇到過幾次,不用怕,有我在。」
我很害怕,必須說點什麼。
人在害怕的時候,很容易說心裡話。
「你為什麼要放棄保研名額?」
他們都說是因為我。
「我要賺錢。照顧我媽,娶你都需要錢。」
「我已經攢了很久的彩禮。」
他說得篤定。
「你發什麼癲?如果我永遠不回來?」
不是如果,我是真有這個想法。
「我就去找你,護照籤證我都辦好了。」
燈一下子滅了。
黑暗中,我的臉燒得發燙。
湿濡的唇貼上來。
他的氣息在我口中翻滾,我別開臉,躲過去。
這不是我要的答案。
等風停下來的時候,外面天已經大亮。
房間的窗戶不知所終。
樓下的景象更是慘烈。
遠處的天灰蒙蒙的,整條街道像被洗衣機甩幹,擰作一團的衣服。
酒店給我換了房間,用電恢復後,手機消息就沒停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