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言嚇壞了,給我打電話,說哥我好害怕。」
「『救救我,哥哥。』」
「那時我飛奔回家,就看見她坐在一地血泊中望著我。」
「於是你放了一把火。」
「對,我說是家裡佣人煲湯出門時忘記關的。」
「那時候的案件偵查手段不完備,而且我們又是小孩子,林言還失憶了,他們就信了我們。」
「我看新聞報道,你自己當時跑出來了沒有救火場裡的她?」
「對,我把她丟在了火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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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
「首先,她在的那個地方一時半會燒不到,她肯定能獲救。」
「其次,如果要攬罪,就得把她撇得一幹二淨。」
「我沒救她,恰好證明我跟她沒感情,如果有天我被逮了,她不會被牽連。」
「這個案子裡邊你倆都沒動手吧,頂多算正當防衛,為什麼不跟警察直接說?」
「因為會被放出來。」
「啥?」
「陳果爸爸的下場,還記得吧?
「那群人為什麼撤訴了?陳果爸爸怎麼就突然被車撞S了,你想嘛。」
「……」
「S的那個男的的妹妹,也就是我們的「姑姑」,一直一直在查這個案子。」
「她當年就懷疑是我們動的手,但那時候我們年齡又太小。」
「她絕對算不上好人,瑕疵必報,要是知道兇手是誰,就算是被迫的又這麼樣?」
「她有一萬種手段讓那個兇手生不如S。而無罪釋放正合她心意。」
「如果待在監獄裡執行S刑,又怎麼體會生不如S的滋味?」
……
「周青琰,這都是七歲的你一瞬間想到的嗎?」
「所以發布那則霸凌視頻的時候你沒有給自己的臉打碼。」
「因為你就是要讓所有知道你跟霸凌者是一窩的。」
「『你不可能喜歡你的妹妹,不可能幫她,也不肯能救她。是這樣嗎?」
「你果然是個怪物。」
……
……
「哇,你這裡怎麼這麼多醫學書籍啊?」
「我以為你這樣沒有未來的人,不會考慮職業規劃呢。」
「誰說我要考慮職業規劃的?」
「那你要幹什麼?」
「插我妹一刀。」
「哈?你超雄吧?」
「對啊,我就是要當超雄。」
「我一直在想,就算我頂下這個罪,我的動機還不充分。」
「畢竟那個男的應該不是同性戀,不可能是強暴我的時候我進行反抗失手S了他。但我如果是類似超雄的反社會人格,就說得通了。」
「而且,林言不知道是不是感知到什麼,最近一直在黏我。」
「她不能一直這個樣子,她必須對我徹底失望。」
「要讓喜歡的人對你失望,你還挺 m 的嘞。」
「?」
「是我懷疑,就算我被抓走,姑姑還是會覺得跟林言有幹系。」
「她會以某種手段試探林言,林言必須打心底裡覺得我恨她。」
「如果姑姑知道我對林言還有一點溫存,我怕她會對林言下手。」
「我研究了很久,從這個地方把刀插進她腹部。」
「會疼,不會S,她應該會昏迷幾天。」
「姑姑這幾年已經把當時養父養母各種仇家排查了個遍,再查就快查到我們頭上了。」
「我再也待不了了。」
「我自首之後,一切都拜託你了,照顧好我妹,江若琳。」
「我就問你最後一個問題,周青琰。」
「嗯?」
「是什麼,支撐你走到現在?」
「她說……」
「『救救我,哥哥。』」
「就因為這?」
「就因為這。」
「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沒了。」
「嗯。」
「诶,诶,周青琰!!!」
「你幹嘛,你搶我錄音機,幹……」
「這份錄音不該存在,我不會讓任何威脅她的事情存在在這個世上。」
「照片,錄音,或是感情,都一樣。」
啪……!
!!
咔。
【正在格式化中……】
【修復中……對不起,數據已損壞】
尾聲 2(開玩笑的 他們還是去看了)
今年,東京下的雪還是很大。
我躲在店裡,看路上的行人匆匆,
澀谷霓虹的招牌倒映進路邊集落的雪。
關掉店內一半的燈。
我想了想,還是準備等雪停了再回家。
「那件事」,已經過去了很多很多年。
我想,很多東西,比如傷口,時間總會慢慢填補好它。
再難以放下的事,也會至少表面看起來放下了。
我哥走後,我的人生就突然順了起來。
超常發揮考上了很好的學校,遇到了一個對我特別好的資助人。
然後某次,突然中了個特別大的獎。
導師還在三個學生中獨獨選擇了我,帶我一起赴日進行學習。
好像周青琰真的是災星一樣,他一走,我的一切就平步青雲了。
我蹲在冰箱前,把要過期的酸奶拿出來,門口風鈴響動,似乎有人推門走了進來。
「不好意思,我們閉……」
我的話語,生生卡在了嗓子。
我絕對是要S了,或者得了臆想症了,不然那個人他不會這麼明晃晃地出現在我的店門口。
就好像這真的是現實一樣。
夜像是雪白一樣寂靜,我和他在十幾平的小小咖啡店裡對視,
寒風如呼嘯般灌進。
「哥……?」
我終於從喉管裡擠出那個字。
好多好多年了,他依舊沒什麼變化。
一切刻骨,像是從層霧走出的故人,他看我眉眼依舊松散。
「嗯。」
我聽見他的響應,如雪滑落一塊。
「你他媽……」
於是我猛地衝過去,店門受到極其強烈的衝擊,鈴聲激烈地晃動。
他沒什麼掙扎,任由我一拳一拳地砸在他的身上。
「你沒S啊。你怎麼沒S呢,哥。」
「你以為我會永遠不知道以前發生的事嗎,我想起來了!」
「有天我們學校出遊我砸到腦袋了,然後我把一切都想起來了!」
「你還騙我!騙我什麼你是壞蛋!!根本就不是!」
「我想起來十幾年前發生什麼了!」
「所以你知道這麼多年來我過的多痛苦嗎。」
「你為什麼不帶我一起走呢,哥……」
我走不出來,不敢想你,每一個事物都會讓我聯想到你。
於是我遠走他鄉,逃避關於你的一切,不然我會瘋掉。
我為什麼總纏著我哥,哪怕他對我再不好,再表面上兇我。
因為他看我的眼神不一樣,因為那場大火裡,他是我唯一希冀的光。
眼淚砸在他的胸膛,洇湿他的衣領。
「哥……」
「哥,對不起,哥……」
他的手輕輕抬起來,揉了揉我的腦袋。
我哥好久沒這麼對我了,可我看見他的眼神有點迷茫。
我才發現有個東西,剛剛因為我的拉扯從他的耳朵上掉了下來。
我立馬撿起,然後低頭看了看。
是助聽器。
「哥,你……」
你聽不見了嗎。
我有點慌亂地給他戴上,他一直垂著眼任由我動作。
半晌,輕輕地說。
「我用了點手段,提前出來了。」
「周林霞以為我S了,其實沒有。」
短短兩句話,我不知道,多少坎坷,都被他一筆帶過。
……
冬天的風雪夾雜。
我把我哥帶進了我那個隻有二十幾平的小居室裡。
洗完澡後,我揉著頭發走出浴室。
男人就坐在我的書桌前,無意地翻動著手中的雜志。
還好,他不是幻覺。
「哥。」
「你還會走嗎?」
他和上手中的書,抬頭看我,細碎的光落在他的眼眸, 那麼漂亮。
「我不走了啊。」
我哥的心思真的很難猜。
但我知道,他沒有騙我。
……
周青琰說到了春天就給我換個大一點的房子。
因為這個房子的床太小了,我睡覺很不安分,他討厭被八爪魚纏著的感覺。
我說哥你還是先把日語學好吧,就你這水平買菜都費勁。
……
我哥右耳失聰左耳聽力大幅度衰減。
有的時候摸他的後背,全都是密密麻麻的疤痕。
他像是炫耀一樣跟我說他的頭蓋骨碎過, 腿骨也碎過。
我聽著聽著就哭了。
然後我發現他就是喜歡把我給弄哭。
我有的時候喊的太大聲,讓他停下。
他不聽。
然後他就把自己的助聽器摘下來。
繼續。
……
我哥說日語的時候還是喜歡夾雜些亂七八糟的英語。
而且口音很奇怪,搞的鄰居每次都繞著他走。
有次我回家,看見他蹲在門口。
「哥, 你在幹什麼……」
「我要去救林言我, 我, 不,他們來找我了, 我不能,我……」
他的語言系統崩潰, 瞳孔緊縮,
我猛地抱住他,像哄一個巨型金毛。
「哥,林言在這呢。」
「沒人會找你, 如果找你了, 我就陪你一起走。」
他終於安靜下來。
下巴擱在我的頸窩, 輕輕地說。
「嗯, 沒有人會找我們了。」
幾個月後,我得知了姑姑S在郵輪上的消息。
我哥把一切都算好了。
我想,沒有十足的把握,他不會來找我。
……
學校一男生在白色情人節跟我表白了。
他給我遞巧克力的畫面正好被我哥撞見了。
「林言, dai su ki 是什麼意思?」
「就是這家巧克力很好吃, 請你也嘗嘗的意思。」
「哦,是嗎?」
我哥笑了聲, 然後從學校到回家, 他就沒對我笑過了。
我說什麼他都裝聽不到,一臉無辜地跟我說他的助聽器沒電了。
「哥。」
「這個蛋糕看起來好好吃, 要買嗎?」
「哥?」
「哥你真聽不到?」
「周青琰我是你爹。」
「……」
「周青琰你親我一下今晚我就跟你用那個姿勢。」
他摁住我的肩膀俯身親了我一下。
然後意猶未盡地把輕吻變成了纏綿。
「你能聽到啊……混蛋。」
他抬手蹭了蹭我唇角, 「我聽不到, 我就是想親你。」
……
我哥的腦袋還是不太好。
哄笑聲不時在四周響起。
「(我」就比如覺得, 我們還在高中的時候。
然後 一下對我很冷淡。
我真的受不了他的冷淡。
一旦嘗到甜頭,一點苦都吃不得。
後來我就找到應對方法了,他一旦把我當作高中時的我,
在家裡, 我就會直接當著他的面脫衣服。
然後我哥大腦就當機了。
他能直接硬生生栽下去,有次他還流鼻血了。
可憐的我哥被我玩弄在股掌之間。
……
我問我哥, 為什麼這個世界上, 總是很多不公平的事情。
為什麼命運不對我們好一點,
憑什麼有的人運氣就那麼好,一點挫折都不用遭受。
他笑著將我摟在懷裡,下巴擱在我的頭頂。
「憑什麼我這麼聰明, 還有你這麼可愛的妹妹呢?」
……
後來,我們去了很多很多地方。
我和他的山外青山,我們還是一起去看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