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然不見昨天質問的神採。
我漫不經心喝口春夏準備的花茶,才淡淡開口:「知道錯了?」
「兒子錯了,求母親指點。」
湛鴻暉頭重重磕在地上。
他本身才學不好,能獲得現在的官位已是極限。
若是一輩子安安穩穩,日後還有可能晉升。
現在看來,一切都是虛妄。
「施舒昨日得罪長公主,就算長公主不計較,陛下如此寵愛長公主,你今天的罵也是應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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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知道你的上司是誰嗎?」
「是本來你的嶽父。」
這話一出湛鴻暉抬起頭,滿眼不可置信。
「母親,您說什麼?」
「工部侍郎和你祖父有些交情,再加上你父親立下的規矩,她夫人也了解我的為人,知曉我定不會磋磨兒媳。」
「本來打算將家中嫡女許配給你,不然你以為你的官職這麼容易來?」
「你的八字我剛讓人送過去,轉頭你拿著你父親的榮譽求取一位庶女。」
「這位庶女深受戶部尚書寵愛,那也罷,現如今是什麼情景?」
我將其中的利害關系與他講明白。
「你父親走後,你的才能是侯府的未來,現在你自幼不喜讀書,叫我如何放心?」
湛鴻暉的肩膀漸漸彎下去。
他自知沒有父親那樣的能力,自然支撐不起侯府。
我再補上最後一刀:
「你看不上的聯姻那是我求來的,是看在我與你父親的面子上,你還以為是人家姑娘非你不嫁?」
沒有什麼比失去後才知道自己曾經能擁有更讓人痛苦。
上一世我將所有為他安排好,卻換來活生生餓S的結局。
還處處埋怨我,怪我不聽他的話,不理會他的真愛。
這次,我什麼都不打算,不知道是不是如他們的願。
11
湛鴻暉拖著身子回去。
隔壁院子爆發激烈的爭吵。
他清楚知道,自己這一輩子沒有再晉升的希望。
看見施舒的時候,哪裡還能想起來之前的甜言蜜語,海誓山盟。
管家急匆匆跑過去,提醒施舒今天是發賞銀的日子。
卻沒想到施舒竟支支吾吾起來。
湛鴻暉拿起賬本一看,侯府上竟一分錢都不剩。
「你究竟做了什麼?」
現在的湛鴻暉完全沒有之前的溫柔樣子,滿眼隻剩下憤怒與失望。
施舒也站出來大聲喊道:「我做了什麼?你怎麼不問問你的母親?給我的時候侯府哪裡有錢?我就差往裡面填我的嫁妝。」
湛鴻暉直接一巴掌甩到施舒臉上,「早知今日,我情願你不要救我。」
說完這句話,甩袖離開。
留施舒愣在原地然後瘋狂大叫起來。
春夏向我描述得有鼻子有眼的,「您是不知道,他們說少夫人將房間所有東西都摔了。」
第二日,湛鴻暉將賬本拿過來,求我繼續管家。
「之前不知道母親是拿自己嫁妝補貼,是兒子無用。」
我以為他要振作起來,結果他居然整日留戀花樓,成日不回家。
回來一次便和施舒爆發爭吵。
我無心關心他們,睿明馬上要鄉試。
所有煩心事都不能打擾我。
睿明果然沒讓我失望,竟然是解元。
我大張旗鼓宣揚起來。
找到喝得爛醉如泥的湛鴻暉,「我要將睿明記在我名下。」
他拍拍手,隻是在我離開的時候喊住我:「母親是不是早就放棄我了。」
我沒說話,甚至腳步都沒有停留。
我沒有放棄你,是你放棄了我。
人不可能在同一個地方栽倒兩次,尤其是我。
施舒知道這件事情後顧不上臉面,把湛鴻暉從花樓扯回來,質問我什麼意思。
湛鴻暉手上還拿著一壺酒,「母親的決定用不著你管。」
說完醉醺醺離開,卻被施舒一巴掌甩到臉上,「你能不能振作起來,之前的那個你去哪裡了?」
說完淚順著臉頰落下來。
往常湛鴻暉一定將人摟在懷裡。
現在湛鴻暉看見施舒臉上的淚,隻是笑著說:「在你謀劃什麼時候能成為世子妃的時候。」
說完直接離開,施舒愣在原地。
「不可能,你怎麼知道的?」
我站在原地,沒想到還有這回事。下令讓春夏去查。
12
原來湛鴻暉那日離去跑到他們初遇的地方,卻剛好碰見有些人說闲話。
一路排查下去,經查出當年的救命之恩是施舒自導自演的把戲。
我說怎麼整個人好像受什麼打擊一樣,原來如此。
「夫人,既然這樣,那少夫人?」
「聽暉兒的安排。」
這是湛鴻暉自己求來的聖旨,由不得他胡鬧。
施舒在這之後,沒有鬧過,整日龜縮在自己的院子中。
甚至不敢找人去問湛鴻暉的行蹤。
生怕自己被休。
我樂得清闲。
每日去鋪子上看看,或者去京郊泡泡溫泉,然後查看睿明的功課。
自從我將睿明記在我名下後,這孩子學習更加努力。
夫子見到我更是樂開花,直誇贊睿明有當狀元的潛力。
直到睿明的臉蛋慢慢變紅,我才讓夫子停下誇贊。
這孩子,真是越看越滿意。
湛鴻暉這些天的行為,聖上也看在眼裡。
這日更是讓皇後邀請我進宮,商量襲爵的事情。
我說現在孩子還小,難以擔起侯府的重擔。
皇後拉住我的手:「姨母辛苦了。」
回去後,竟見到多日未見的湛鴻暉。
他站在院牆下,看不清神情。
「母親進宮可是商量襲爵的事情?」
我沒說話,隻是愈發覺得看不清這孩子的面容,甚至不清楚他心中所想。
見我遲遲不說話,湛鴻暉笑起來。
「母親,您了解我,我又何嘗不了解您?隻是,母親,您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我給過你機會。」
「哈哈哈哈哈!」
我這句話說出口,湛鴻暉笑出聲來,「母親說得是。」
說完搖搖晃晃離開,不見往日一點風採。
我回到佛堂,對著眼前的牌位:「你覺得我做得對嗎?」
回應我的還是搖晃的紅燭。
我幹脆放在腦後,湛鴻暉現在的樣子,要真是讓他繼承爵位,我無顏面對S去的丈夫。
更是無顏面對用一身血肉換來侯府曾經榮耀的先祖們。
「去看下,少夫人最近怎麼樣?」
不知為何,想起施舒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春夏回來,面上帶著焦急:「回夫人,少夫人高熱不退。」
「拿著我的牌子進宮請太醫。」
太醫來後,為施舒扎針,開完方子後囑咐我們要靜養。
等太醫走後我問下人們為什麼不上報。
13
他們跪在地上:「夫人饒命,少夫人突然昏迷起的高燒,奴婢還沒來得及稟報。」
處理完這件事情,我讓人把湛鴻暉喊回來,自己的人自己看著。
結果回來的小廝告訴我:「回夫人,世子說,說,隻要人還有一口氣就別煩他。」
我摔碎手中的茶盞,「把那混賬給我綁回來。」
回來後,施舒剛好睜眼,我懶得理會。
扭頭看見湛鴻暉脖子上的紅痕更加生氣。
直接離開,「你不要臉,我還想留個清白過晚年。」
但讓我詫異的是,不知為何,湛鴻暉像是想通一樣,又和施舒恩愛起來。
我直接去京郊的院子,正好賞紅梅。
玩上幾日回府後,有下人走到我面前,說少夫人給我準備了驚喜,讓我前去看看。
我衝春夏使眼色,然後跟著走到施舒準備的地方。
走進屋子,施舒準備些東西,我覺得有點熟悉。
施舒走到我面前,端起一杯茶。
「母親,之前那些事情讓您誤會舒兒了,其實舒兒心中最仰慕的便是您。」
我接過茶盞,並沒有喝,一時間竟看不穿施舒想做什麼。
直到看見施舒眼中熟悉的惡意。
我猛然發覺,眼前人絕不是這一世的施舒。
她竟然也重生了。
見我震驚的表情,施舒笑起來。
「怎麼母親很驚訝嗎?您可以重來,兒媳自然也可以。」
看清這點,我反而安心下來。
「你重來有什麼用?現在的你,臭名昭著。」
我每說一句,施舒臉黑一分,話音落下,施舒臉上已經盡顯猙獰。
「我既然能搞S你一次,那就可以讓你S第二次。」
「你憑什麼不滿意我?你手裡握著那麼多東西憑什麼不給我?」
「我最討厭你們這些人,嘴上說著什麼仁慈仁愛,其實一個比一個虛偽,要不是為了你的兒子,你根本不會看我一眼。」
「你覺得你的身份夠我看你一眼?」我開口,看著施舒越來越猙獰的臉,忍不住笑道,「你的父親看見我也要笑著叫聲夫人,我一句話就可以讓你從庶女變成嫡女。」
施舒徹底瘋狂起來,用手狠狠掐住我的脖子。
「母親,你看這菜可還眼熟?這是你大壽那天我特意準備的,你還不知道吧,你S後我去看了, 真是沒想到母親還有那樣卑賤的一面。」
施舒似乎是想到什麼場景,大笑起來。
我直接掙脫開她的手,一巴掌甩在她臉上。
上一世,我操心許多,身體虧空得厲害。
這次我精心養生,身體自然是大病初愈的施舒不能比的。
正在施舒驚訝之時, 春夏一腳踹開房門,「夫人, 我來了。」
她的身後是被小廝們控制住的施舒手下的人。
14
進來前,我衝春夏使眼色, 讓她看準時機進來,以免什麼也沒發生。
隻是沒想到,施舒的確給我個驚喜, 本來覺得之前的施舒什麼都不清楚。我報復起來還有些不痛快。
現在可以算清這筆賬。
湛鴻暉回來的時候, 我正壓著施舒跪在祠堂面前。
「暉兒打算如何?」
自從那天後, 我沒和湛鴻暉說過一句話。
看見地上的施舒, 湛鴻暉也隻是不冷不熱開口:「全聽母親處置。」
「你不想知道怎麼提升你的官職了嗎?」
跪在地上的施舒大喊道。
我說怎麼前幾天又恢復甜蜜, 原來是這個原因。
見湛鴻暉不為所動,施舒再次喊起來:「你不想知道為什麼你母親不愛你了嗎?」
這句話一出,湛鴻暉立馬SS盯著施舒。
施舒暢快笑起來,「那是因為你我聯手將你的母親活生生餓S了。」
「你是不知道她S的時候,下身全是排泄物, 自己最後強撐著爬到樹下想吃樹葉,結果塞到嘴裡的全是土哈哈哈哈哈!」
春夏立馬讓人捂住施舒的嘴。
湛鴻暉看我的眼神充滿不可置信。
我直視他的眼神。
「今日, 隻是談論暉兒想怎麼解決這件事。」
見我沒反駁, 湛鴻暉的眼神黯淡下去。
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做出那樣的事情。
「交給兒子,世子妃感染疾病, 此後放在莊子上靜養。」
更是為她求得陛下的旨意,此生隻有她一人。
「(我」我點點頭, 回到屋子裡。
今日一鬧, 我覺得有點累, 再加上施舒今日的刺激,我感覺自己好像又回到那幾天。
現在想來, 真是沒想到人居然可以餓到那種程度。
湛鴻暉自此後更加放肆,甚至遞交辭呈, 棄官回家。
跪在院中整整一天, 而我在屋內看著他跪了整整一天。
此後, 我將重心放在睿明上,至於湛鴻暉我還養得起。
睿明當上狀元的那天, 襲爵的旨意也剛到家。
我為睿明相中一位好姑娘, 他們二人恩愛有加。
也繼承侯爺的家訓, 一生一世一雙人。
再次到大壽的時候,睿明告訴我,曦羽已經可以背出三字經了。
曦羽是睿明的孫子。
送給我的壽禮是曦羽站在我面前搖頭晃腦念著三字經。
而我在幼童的稚語中慢慢閉上雙眼, 眼前出現一個熟悉的人。
「我來接你了。」
我笑著罵他:「你怎麼走那麼早。我們兒子——」
還想說什麼被他抱入懷中,「我都知道,這些年辛苦你了。」
我被男人牽著手向前走。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