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我當靶子刺激媽媽是不是會讓她很開心?
不好好養病,成天作妖。
我抿著唇走到媽媽身旁,把媽媽擋在身後。
揚起頭看向二嬸,眼神帶著防備:「你又要幹什麼。
「當初你自己同意我上爸爸媽媽的戶口,現在又反悔了?」
我真的想問問她,憑什麼?
就因為她生了我,所以她可以隨意決定我的歸屬?
如果此刻得了胃癌的人是我,卑微乞求她的愛意,她會說愛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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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滿足我的一切願望?會不會說我無理取鬧然後徹底厭棄我?
我不會為了一個放棄我的人而傷害真正對我好的人。
我隨手指向了在車旁站著的何楚逍和何楚遙:「你的孩子在那,我是媽媽的孩子。」
她的病不是我造成的。
我的苦卻和她有關。
生而不養。
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生。
隨便去領養不行嗎?
反正血緣不重要,是不是懷胎十月也不重要,隻要相處久了就行。
明明最初,她以為何楚遙是我。
但現在,她叫何楚遙,我叫何帆。
「帆帆,別這麼對媽媽。
「媽媽真的後悔了。
「你原諒媽媽好不好?」
二嬸眼裡有著要落的眼淚,但我就是感覺不到她的愛意。
或許她的愛意太淺,又或許包裹著層層目的。
比如爸爸媽媽的財產歸屬。
畢竟在我出現以前,爸爸媽媽的財產沒有明確的繼承人。
我覺得,即使我稱了她的心意,她也不會像對何楚遙那麼對我。
因為我扭頭就走,幹脆利落地不要她了,她看著我和媽媽親親熱熱,才會萌生出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懷胎十月的孩子和別人好。
她嫉妒媽媽。
正如那天的我嫉妒何楚遙。
13
我拉著媽媽走了。
當晚,二嬸住院。
二叔打電話把我罵了一頓,我掛斷後他換著電話打過來。
最後還打了家裡的座機。
之前不知道S哪去了,現在倒是跳出來一口一個「我是你爸」,隨意指責我。
想拿父親的身份壓制我,也不看看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
他甚至開始罵媽媽嫉妒別的女人能當母親,說爸爸鬼迷心竅,守著不能下蛋的女人過一輩子。
爸爸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他直接卡了二叔的項目。
然後連夜查出了二嬸裝病。
我被震驚了。
她竟然是裝的。
什麼胃癌吐血全是假的。
私人醫院的醫生被買通做戲。
根本沒有病,全是為了騙我。
我作業都顧不上寫,穿著睡衣就跑到客廳。
我和媽媽坐在沙發上,聽著爸爸喝了一杯水後才講完來龍去脈。
驚得嘆為觀止。
爺爺打了個電話,讓我不要害怕。
我沒怕。
有爸媽在,我什麼都不怕。
我捧著自己的小臉蛋,嘖嘖稱奇:「二嬸這局布得也太大了,她不怕被戳穿嗎?」
爸爸撸了一把我睡衣帽子上的熊耳朵,氣定神闲地說:「誰會和一個得了癌症的病人過不去。
「就算被戳穿了,說是愛女心切,心急之下才昏了頭幹出這樣的事,也能博個好名聲。
「她現在是狗急跳牆。
「不少人背地裡看她笑話,以前嘴上沒遮攔,得罪了太多人。
「現在親生女兒不認她,你外公外婆也罵她沒腦子,把孩子逼走了。」
外公外婆我見過,他們對我還不錯,但話裡話外也想讓我認回去。
見了一兩次,我就不想見了。
天平早已歪掉,他們表面的公平就成了一種偏心。
但誰讓人家有十幾年的感情呢?
我不摻和總行了吧。
這碗夾生的飯我選擇直接踢翻,另起爐灶。
我就是這樣的人。
爸爸又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茶。
媽媽摟著我,幫我揉寫字過多有點酸疼的手指。
「她搞這麼一出,何必呢。
「自己做的決定,又開始鬧。」
爸爸冷哼一聲:「老二現在也飄了。
「跌個跟頭也好,省得整天惦記我S了以後,財產全歸他兒子。」
14
那晚之後,不知道是爺爺大罵一頓奏效,還是爸爸卡了二叔的項目管用。
反正,我身邊終於是清靜了。
但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有些話不能亂說,可能會成真。
比如二嬸病了。
爸爸特地去查過。
這次是真的。
要換腎。
兩大家人齊聚病房,上一次這麼齊還是討論我上戶口的事。
二嬸的病床前坐著她的一雙兒女。
「現在最好的方法就是配型。
「等的話,最快也要……」
二叔話意未盡,視線落在我的身上。
何楚逍和何楚遙紛紛表示願意配型,想給媽媽捐腎。
二嬸將期冀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不會是指望我吧。
我還不滿十八周歲呢。
要是媽媽我肯定第一個站出來,但是二嬸……
媽媽擋在了我的身前,隔斷了二叔二嬸的視線。
爸爸開口說道:「隻有楚逍 20 了,滿足條件,可以做配型。」
二叔皺著眉頭,補充道:「帆帆也快滿十八了,一起做。」
媽媽立刻反駁:「帆帆才多大,不用做。」
二叔不滿:「她親媽生病了,她一點力都不願意出?
「懷胎十月白懷了?」
爸爸也站出來:「帆帆是我的女兒,我說不做就不做。
「親生的又怎麼樣,一天沒養過,倒是我和她媽,精心養了這麼久。
「現在你們一句親生的就想拿走一個腎,不可能。」
一番口舌之爭迅速爆發。
爺爺的拐杖敲了又敲。
沒用。
腎隻是一個導火索,兩家積怨已深。
從二叔一家準備吃絕戶起,就埋下伏筆。
直到晚上,紛爭還沒平息。
其間何楚遙主動站出來:「我願意和媽媽做配型,雖然我不是媽媽的親生女兒,但在我的心裡,媽媽就是我的親生媽媽。
「為了媽媽,我付出什麼都願意。」
二嬸感動地抱著何楚遙:「遙遙,媽媽的好女兒。」
我冷眼看著她們母女情深。
思考之後,我還是做了配型。
爸爸媽媽反應激烈,甚至要把我連夜打包帶走。
爸爸氣得罵我:「腦子裡進水了?
「晃一晃,我都聽見水聲了。」
媽媽心疼地摟著我。
「你才多大,不用想那麼多。
「有什麼事,爸爸媽媽在呢。」
我安慰爸媽:「還不一定能配上。
「我就是想不欠他們,想幹幹淨淨當你們的女兒。」
爸爸嘆了口氣:「你說你,就非得認什麼生恩。
「你真以為自己給出一個腎就能斷得幹幹淨淨?」
他使勁戳我的頭。
可憐的我不敢動。
做都已經做了。
我很想徹底和他們分割。
就像哪吒一樣,剔骨還肉。
我不要欠她的。
我要幹幹淨淨、完完整整地當爸爸媽媽的小孩。
以後我可以理直氣壯地站在他們面前,讓他們離我一家人遠一點。
我何帆不欠他們。
媽媽晚上一如既往地幫我蓋上被子,掖好被角。
我小心翼翼地問道:「媽媽,你還生我的氣嗎?」
媽媽嘆了口氣,在我臉頰落下一個吻。
「帆帆,媽媽支持你的一切決定。
「媽媽會永遠保護你。
「還記得媽媽說過總公司準備搬到 S 市嗎?
「等事情結束,媽媽就帶你離開。
「我們一家人去 S 市。
「帆帆,你隻需要好好長大,天塌了還有爸爸媽媽頂著呢。」
15
學校的模擬考我依舊名列前茅,穩穩拿下班級第一。
來三高真是我做過最好的決定。
這裡的同學個個都好。
一片喜悅聲中,我的眼皮卻一直跳,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要發生。
我左思右想,可能就是我的腎要不保了。
我摸了摸,兩邊各一個。
現在還在。
到時候我要給左邊的?還是右邊的?
沒等我想好,醫院的結果出來了。
又是兩大家人聚在一起。
爺爺一錘定音:「孩子還小,不管配不配得上,都不能讓孩子捐。」
二叔張了張嘴,沒有說什麼。
但他早就有自己的決定。
二嬸的病可能等不到腎源。
我像是頭頂懸著利劍,等待醫生最後的宣判。
「何楚逍,不匹配。」
聞言二叔二嬸悄悄松了一口氣。
很快,到了下一份報告。
「何楚遙, 匹配。」
何楚遙的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她握緊了二嬸的手。
「媽媽, 我可以給你捐腎了。」
二嬸的臉上看不出多少喜色, 扯出一抹笑意, 拍了拍何楚遙的手。
醫生緩緩拿出最後一份報告。
爸爸和媽媽站在我的身後。
我心如擂鼓, 忍不住有些害怕。
二嬸伸長了頭,想要看看報告上寫的是什麼。
「何帆。」
醫生的話像一記重錘落下,砸在每個人的心裡。
「不匹配。」
在精神極度緊張的情況下,我掃了一眼病房每個人的神情, 深深地刻在心裡。
有人歡喜。
有人憂愁。
何楚遙暗暗松了口氣, 臉上揚起一個小小的笑容,轉瞬即逝。
沒人能和她爭了。
憑這一顆腎, 以後再也沒有人能把她趕走。
二嬸從醫生手中拿過報告快速翻查,二叔也低頭看著。
爺爺搖了搖頭, 拐杖敲在地上發出悶重的聲響。
他意味深長地看向爸爸。
爸爸氣定神闲,隨手敲了敲我的頭。
媽媽把我摟進懷裡。
我背後已經是一片冷汗。
就在剛剛醫生叫出我名字的那刻,我發現我最真實的想法:我不願意。
即使配型成功我也不願意。
我不想捐。
血緣不可更改, 但憑什麼我要捐。
我又為什麼認為自己要捐。
還好, 配型不成功。
媽媽的聲音有幾分顫抖,再次提起上次的計劃。
「帆帆, 我們一家人去 S 市好嗎?
「以後,隻有我們一家人。」
我嗯嗯點頭, 抱著媽媽。
驚魂未定。
內心一個結滿蛛網的角落卻被砸開一隅。
一束光照進來。
我給自己捆上的枷鎖在陽光的照射下慢慢消融。
徹底認清。
我何帆, 從不欠他們。
不需要償還。
以後,這裡的事統統和我無關。
我會和爸爸媽媽一起去 S 市。
在那裡, 沒有何家, 沒有二叔二嬸、何楚逍、何楚遙。
一切都是嶄新的,我可以揚帆再起航。
和我的爸爸媽媽一起迎接我全新、未知又絢麗多彩的人生。
番外之配型——爸爸視角
帆帆的配型結果是匹配的。
我改了結果。
名字是帆帆, 但實際用的那些血型等都換成了旁人。
那孩子太苦。
她很少提自己之前過的是什麼日子, 隻會說她很厲害,別人欺負她就還回去。
但長眼的人都能看出來, 她變成現在這樣是受了多少委屈。
所以才會小小年紀就給自己豎起尖刺, 建立防御。
她時刻帶著警惕,不給別人傷害自己的機會。
但真心實意地付出, 又會迅速將她打動。
好在她成了我和阿禾的女兒,我們會一點點把她養好。
二弟小時候就蠢,長大以後更蠢了。
我也懶得再說他。
但我想不到他真的會動歪心思,想要帆帆的一個腎。
帆帆想得太天真。
她想還了生恩,兩不相欠。
可是生而不養, 談何生恩。
她做不了的決定, 我來替她做。
1
「【此」我的女兒不需要如此, 她不該被血緣束縛捆綁。
阿禾比我慢了一步。
她這麼愛帆帆, 怎麼會舍得帆帆受到傷害。
她們母女有命定的緣分。
第一次見面, 我就知道,我們是一家人。
帆帆啊,她來時不逢春, 去時已有她的春滿園。
此生,願我和阿禾的女兒帆帆歲歲春風,歲歲無憂。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