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切歸於沉寂。
視頻戛然而止。
蔣慕寒一雙眼睛紅得快要滴出血。
他森然出聲：「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他抬頭看向我。
「許棠，他們都是兇手。別放過他們。一個，都別放過。」
12
姜茴帶著我回了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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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我手腳仿佛都沒了力氣。
從校門口到宿舍樓，短短幾百米，我腿軟得摔了好幾次。
姜茴抱著我哭：「許棠，你哭出來吧！哭出來你就好受點了！你哭吧！」
我也想哭出來。
可是我覺得，那股強烈的要復仇的火焰，已經將我的眼淚焚燒得一幹二淨。
我縮在姜茴懷裡，低聲道：
「該怎麼辦？我到底該怎麼辦？我要怎麼做才能幫許梨報仇？怎麼做……」
「棠棠！」
聽到有人呼喚我，我茫然地抬頭。
是等在我宿舍樓下的裴崢。
他疾奔而來，身上居然穿著他生日那天我送他的那件毛衣。
「棠棠，你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嗎？」
他似乎真的在關心我的身體，滿臉都透著焦急。
姜茴張張嘴想說什麼，卻又咽了回去。
「你們談，我先上去了。」
裴崢向姜茴道了謝，小心地扶住我坐在階梯上。
我看著滿頭大汗的他，忽然開口：
「你去找回來了？」
他頓了頓，重重點了點頭：
「那天，你負氣離開後，我就將毛衣拿回來了。」
「還合身嗎？」
「合身！特別合身！」
裴崢眼圈紅紅的。
「我五歲時我媽媽就不在了。小時候，我很羨慕別人有媽媽給親手織的愛心毛衣。我爸覺得虧欠我，對我百依百順。慢慢地，我養成了驕傲自滿的個性，我有時候知道是我錯了，可我卻放不下面子去承認。」
見我不說話安靜聽著，也沒有要走的樣子，裴崢放下心來繼續說：
「我說我喜歡你，但對你做出的事，卻連普通路人都不如。但我發誓，我對你真的是真心的！隻有在你這裡，我找到了家的感覺。我愛你，卻根本不懂得如何去表達我的愛。」
「棠棠，我知道我不是個好人，也不是個合格的男朋友，可隻求你給我一次改正錯誤的機會，讓我真正彌補對你的傷害。」
裴崢說得動容，一臉期望地回望著我。
可我一點都不感動。
我滿心隻想著一件事。
我SS摁著口袋裡許梨的手機，忽然一笑：
「裴崢，你不是說你想要彌補我嗎？我想到要怎麼彌補了。」
我已經有了物證。
如今，隻差人證了。
13
黑漆漆的舊倉庫裡，鍾心妍一邊小心往前走著，一邊揚聲喊：
「阿崢？阿崢你來了嗎？」
見久沒回應，她小聲嘟囔著：「喊人家來玩兒密室逃脫，自己卻遲到。」
她按亮了手機，想要給裴崢打電話。
我坐在椅子上，看著毫無防備的她，輕聲笑了出來。
「誰？！」
鍾心妍大驚失色，連忙打開了手機上的手電。
光束照到我臉上。
她滿臉的懼意化成了怒氣。
「賤人！是你在這兒裝神弄鬼？！」
我一言不發，猛地打開了手邊的開關。
刺眼的燈光驟然亮起。
鍾心妍忍不住拿手遮了遮。
等她適應了光線睜開眼睛時。
卻忍不住尖叫一聲跌坐在地上。
在她的面前，是一張巨幅的，許梨的黑白遺照。
她就這麼笑盈盈地望著鍾心妍，漆黑的瞳仁像是無底的深淵。
「你也會怕嗎？」
我從椅子上站起來，一步步逼近她。
「你不是叫囂著，許梨爭名額爭輸了跳樓自S？既然她是自S，那你在懼怕什麼？還是說，你的確做了什麼虧心的事，午夜夢回，也怕我妹妹向你索命？！」
鍾心妍瘋狂搖著頭：「沒有！我沒有！她是自S！跟我沒關系！」
我點開手機中的視頻。
男人猥瑣的笑聲立馬回蕩在空蕩蕩的倉庫中。
「鍾心妍小姐，已經按您的吩咐，將這姑娘扣在這兒了。」
鍾心妍瞪大了眼睛。
我又點了一遍。
「鍾心妍小姐，已經按您的吩咐，將這姑娘扣在這兒了。」
「鍾心妍小姐，已經按您的吩咐，將這姑娘扣在這兒了。」
我反復點擊，反復播放。
直到鍾心妍尖叫一聲，跳起來搶走了我手裡的手機。
她將手機狠狠砸在地上，瘋了一般將手機踩得粉碎。
我笑著為她鼓掌。
「能看到鍾小姐這般失態，真是精彩。用點兒力，我這兒還有幾十上百個備份，看你能不能都毀掉。」
她木噔噔抬頭看我：「你這個瘋子……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我想要讓你嘗嘗，許梨S前遭遇過的一切。」
我拍拍手掌，兩個戴著頭套的男人走了進來。
鍾心妍緊緊捂著胸口，目光躲閃，眼睛裡是止不住的慌張。
「我、我承認我當時找了人，可我隻是讓他們困住她，不要讓她來參加面試，至於她為什麼會跳了樓，我不清楚！」
「是嗎？」
我冷笑著又拿出一個手機，播放了第二段視頻。
看著鍾心妍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我心頭恨意更盛。
「那兩個人，原本應該是想要拍下視頻都發給你的，可是後來出了意外。許梨掙脫了他們，搶回手機要逃出去的時候，被他們又抓住了。爭奪拉扯中，其中一個人推了一把許梨，她一個重心不穩，就從窗口那翻了出去。」
「二十四樓啊，人掉下去，砰——腦瓜子砸在地上，像一顆爆碎的西瓜，連搶救機都不用上，S得透透的。鍾小姐，你當時在現場麼？見沒見到許梨的腦袋？像不像西瓜瓤……」
「別說了！你別說了！」
鍾心妍捂著耳朵，崩潰得大哭出聲。
「我沒想過最後會這樣！我隻是想讓那兩個小混混嚇唬嚇唬她，給她點教訓，讓她錯過那場面試而已！我、我沒想到他們居然會強奸她，還弄出了人命！」
14
縱然早已拼湊還原出當時的事實真相。
可當鍾心妍自己承認了一切的時候，我還是不受控制地淚流滿面。
「果真都是你做的。」
裴崢摘下了臉上的頭套，失望至極地望著鍾心妍。
「阿崢？你怎麼……你幫著這個女人做局來套我的話？！」
「你若是沒做過，我們再怎麼做局，都套不出你買兇害人的事情來。」
另一個男人也摘下了臉上的頭套，是蔣慕寒。
鍾心妍看到他的臉，終於控制不住歇斯底裡起來。
「居然還有你？！為什麼？為什麼啊！梁教授喜歡許梨，你也喜歡許梨！她到底有什麼好？為什麼你們一個個都喜歡她！我在你身邊四年，我喜歡了你四年，你都看不到嗎？」
「我不漂亮嗎？不優秀嗎？我比許梨擁有更多的東西！我從小接受的都是最頂尖的教育，我到底有哪一點比不上她？！你被她搶走，連唯一的實驗室名額，她也要跟我搶！」
原來有些人的恨，真的可以這麼毫無根據。
你的優秀，你的光彩，你的一切，隻要是她沒有的，便都是你的原罪。
世上斷沒有這樣的道理。
我冷冷看著越來越癲狂的鍾心妍，一點兒都不同情她。
「我不可以再讓媽媽對我失望，我不可以再讓她說我是廢物！隻要許梨錯過了面試，她就喪失進實驗室的資格了，那麼這個名額，便是我的了！」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老師們對我的面試表現非常滿意，我想，我終於贏了許梨一次！可是……可是就在我覺得最幸福的時候，他們……他們打電話告訴我，出事了，出了人命……」
鍾心妍滿臉淚水，跌坐在地上，渾身上下哪裡還有一點千金大小姐的樣子。
「隻因為你自己的自私自利，便害了我妹妹一條命。鍾心妍，你說，是不是把你千刀萬剐了都不過分？！」
我抽出一把匕首，扔在她面前。
「你若是還有點人性，便自裁了去地下向許梨謝罪吧！」
她茫然地撿起地上的匕首，臉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抖動著。
可很快，她清醒過來。
「許棠，你不必白費心機。那兩個人早已經被我媽送到連我都不知道的地方去了！沒有人證，隻有區區兩段一年多以前的視頻，就想定我的罪？你別做白日夢了！」
我緩緩勾起嘴角。
「我當然知道，隻有物證沒有人證的情況下，不好定罪。可是，你不就是現成的人證麼？」
我揚了揚下巴，示意她看向一旁的角落。
那裡，早就放置了一個隱蔽的攝像頭，將這一切，都拍攝了下來。
「啊，對了，你還有個手眼通天，無所不能的媽媽。不過很可惜，蔣慕寒回國的這半年來，早已搜集到不少溫副校長收受賄賂，違法操作的事實證據。現在，這些證據已經就在檢察院裡，很快就會提起公訴。你媽媽，自身都難保，不會有那個心思和手段，再去保你了。」
要除掉一棵樹，就要連根拔起。
無論是我還是蔣慕寒，都深知這個道理。
15
我笑著，看著鍾心妍臉上的篤定和自信一點點碎掉。
她茫然環顧四周，看到了腳下的匕首。
「許棠，你毀了我, 毀了我的家！既然如此，大家就一起S好了！」
她嘶吼出聲, 撿起地上的匕首, 瘋了一般向我衝了過來。
我摸了摸懷中的另一把匕首, 臉上笑意更深。
很好。
就是這樣。
這才是我給她匕首的真正目的。
一個人正在受到迫害時做出的任何反擊行為, 都可以稱作正當防衛。
時隔一年, 我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地向傷害許梨的人報仇。
所以我看著那枚快要刺到我身上的匕首，沒有絲毫的恐懼。
還隱隱有一種血脈沸騰的快感。
我向著那匕首迎了上去。
這個位置和角度, 不會傷及我性命，可, 卻能給我絕佳的反S機會。
可是我沒有想到, 有個人比我更快。
當裴崢衝上來擋在我面前的時候, 鍾心妍已經收不住腳步。
她手中的匕首，重重刺進了裴崢的胸膛。
裴崢痛苦的悶哼令她呆住了, 本能地拔出了手中的匕首。
濃重的血色濺了她一臉。
蔣慕寒最先反應過來。
他一把將鍾心妍反剪雙手壓在地上, 大吼著叫我：
「許棠！快叫救護車！」
我手腳哆嗦地拿出手機，可手上的鮮血太過湿滑, 我幾乎快要握不住手機。
聲音顫抖著對著電話那邊報出這裡的地址。
「棠棠, 別哭……」
裴崢氣若遊絲, 抬手擦去我臉上的淚。
我終於哭喊出聲。
伸手SS捂住他的傷口。
可是一點兒用都沒有。
汩汩的鮮血從他的胸膛和口中流出, 多得令我害怕。
一年前許棠S在我面前的噩夢, 再一次上演。
「你瘋了是不是！裴崢，你以為自己是救世主嗎！」
「棠棠……可以原諒我了嗎……」
「你這個瘋子！你以為你這樣做我就會原諒你了嗎？！我不會！不會！你給我聽著！你要是敢S，我永遠也不會原諒你！」
裴崢緩緩浮起一個笑。
「也好……棠棠, 你就永遠也不要原諒我……永遠記住我吧……」
他慢慢閉上了那雙漂亮的眼睛，手也軟軟垂了下去。
刺耳的轟鳴聲再次從我的腦海中響起。
我怎麼也不會想到, 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竟成了那句「我永遠也不會原諒你」。
我癱坐在地上, 任由眼淚無聲流了滿臉。
16
鍾心妍以故意S人罪被逮捕。
同時, 她一年前買兇致人S亡的案子被曝了出來，在醫學院裡引起軒然大波。
當初作案的兩個人在邊境被抓到，都是有案底的慣犯。
學校高度重視這件事，不隻撤職查辦了一批高層領導，更加強了學校裡的安全巡邏。
鍾心妍的母親溫副校長, 也以收受賄賂的罪名被提起公訴。
等待她的, 也將是最公正的審判。
整個鍾家已經焦頭爛額。
因為裴崢的S, 裴家接受了蔣家的合作請求, 聯手狙擊了鍾氏集團。
不過兩個月，鍾氏便走到了破產的邊緣。
秋天來臨的時候，鍾心妍的審判書下來了。
「是是是！裴公子魅力多大啊！我聽說，許棠是單親家庭，她爸心髒病去世好幾年了，學費都是她自己打工賺的？還能這麼舍得給你花，真的是愛慘你了。」
「-永」我來到許梨的墓前, 想將這個消息告訴她。
卻發現她的墓前, 早已放著一束新鮮的向日葵。
我向外看去，正看到一個落寞的身影, 走出墓園。
起風了。
樹葉打著旋兒落下, 也不知是生者的思念，還是亡者的牽掛。
我蹲下身，在許梨墓前，放下了另一束向日葵。
她看著我, 笑容永不褪色。
如同墓前的向日葵。
永遠向陽而生，永遠懷揣希望。
永遠，燦爛鮮活。
- 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