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四十歲生辰那日,我的孫兒吃著我做的糕點說:「祖母,你做的糕點沒有清風山莊祖母做得好吃。」
我心生疑惑。
我陪嫁的清風山莊,因為夫君說太過清冷,不喜那裡,我已十數年未曾再踏足。
悄悄再去時,發現清風山莊花團錦簇,裡面歡聲笑語。我的夫君,我膝下的養子皆在裡面,給裡面的老夫人過生辰。
孫兒口中的祖母,是夫君當年說被嫁到遠方的表妹阿瑤,她一如當年的嬌美,依在夫君懷裡,看著兒孫滿堂。
原來,我在侯府二十多年的辛苦操持,外人眼裡侯爺對我的獨寵,竟是一場笑話。
重生回到剛成親那日,我聽著外面的喧哗,掀開蓋頭,這一世,我們重新來過。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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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睜開眼,發現自己重生了,我穿著鳳冠霞帔,回到我和平北侯沈默安拜堂成親的那晚。
前世,我四十歲生辰那日,我的孫兒吃著我做的糕點說:「祖母,你做的糕點沒有清風山莊祖母做得好吃。」
我心生疑惑。
我陪嫁的清風山莊,因為夫君說太過清冷,不喜那裡,我已十數年未曾再踏足。我沒有驚動旁人,帶了我的隨身丫鬟,隻身去了清風山莊。
清風山莊是我的陪嫁,因為當年沈默安說太過清冷,婚後就再也沒有踏足過,站在山莊外,能聽到門裡傳來的歡聲笑語。
「母親生辰快到了,兒子為你定做了這件珍珠衫,可還喜歡?」那是養在我膝下二十年的孩子沈拓的聲音,聲音裡帶著我從未聽過的親昵。
「你娘最喜歡珍珠,你這禮物可是討到你母親歡心了,阿瑤,這是我為你訂的寶釵,上面的寶石從番外運來,極漂亮,你看看。」那是我夫君平北侯沈默安的聲音。
「祖母,孫兒祝你壽比南山。」那是我孫兒的聲音。
一個嬌俏的聲音笑著說:「好,乖,知道你們最乖了。」
我聽到聲音,腦子一片空白,這是沈默安表妹阿瑤的聲音,這麼熟悉,我至今不能忘記。
當年我與平北侯沈默安成親當晚,他的青梅表妹鬧上新房向我敬妾室茶,我出自名門,向來驕傲,怎麼會容忍夫君在婚前已有愛妾。
在婆婆的做主下,阿瑤被遠嫁,而我和沈默安從此一直夫妻恩愛。
隻是我婚後幾年未有身孕,我吃過多少苦藥,看過多少大夫,可是仍然沒有用。我含著眼淚臥在沈默安膝上,忍著心痛說:「夫君,你納妾吧,給你生個兒子。」
沈默安將我摟入懷,輕聲說:「傻瓜,我們夫妻恩愛,我不會納妾。我會從族裡挑一個孩子養在我們膝下,我們之間,無須第三人。」
我哭得似淚人。
因為這,我的雙親對沈默安一直心存感激,父親把手裡的人脈都一一給了沈默安,他慢慢成了皇上眼裡的紅人。
他從族裡抱回一個三歲的孩子,過繼在我們名下,說這孩子雙親已逝,正合適。
我看著孩子長得有些和沈默安相像的臉,我心軟了,給他取名沈拓。我悉心教養他,培養他成人,並給他娶了名門淑女。
可這些,怎麼能都是假的!為何清風山莊裡有他叫母親的人,為何孫兒也叫她祖母,為何遠嫁的阿瑤在裡面。
2
大門從裡面打開,裡面的人看著站在外面的我,愣住了。
我的孩兒沈拓看著我愣住了,有絲慌亂:「母親。」
沈默安半擁著阿瑤抬眼看向我,我的手扶在丫鬟手裡,我幾乎站不穩。
我邁進了山莊,阿瑤看著我,眼裡有一絲得意:「夫人為何會來這?」
我沒有理她,隻看著沈默安,心裡還抱著最後一絲期望:「這是我陪嫁的莊子,侯爺,你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沈默安唇線拉直,毫無情緒地說著:「夫人,你已知曉,又何必再問。」
原來,阿瑤並未被遠嫁,隻是被沈默安養在了外面。後來,看中我陪嫁莊子清靜且風景獨好,假裝不喜歡,此後我便很少踏足。他竟直接把阿瑤安置在了這裡,一住便二十多年。
沈默安站起來:「既然夫人知曉,想必不能善了。不如,夫人便去了吧。」
我捂住腹部傳來的疼痛,驚怒:「那茶有問題?」
沈默安盯著我看了兩秒,悠悠道:「阿瑤是我一生所愛,我說不會負她。可是為了你,她委屈了自己這麼些年,連親生的兒子都不能親自撫養,養在你膝下。這樣的委屈,我總要給她一個正室的名分。」
沈默安下的好大一盤棋,居然連我親手帶大的拓兒,都是他和阿瑤的兒子!我怎麼這麼傻。
「你自詡名門淑女,可是向來高高在上,而且訥木無趣。我忍了這些年,你搶阿瑤的,也到時候還給她了。」
「本不想如此對你,想等你父親S了再動手,誰知你撞上門來,隻能怪你自己尋S。」
腹部的疼痛越來越厲害,我看著剛端茶給我的沈拓,滿臉不可置信:「拓兒!」
沈拓扶著阿瑤,語氣冷漠如寒鐵:「我有自己的母親,夫人,你安心去吧。」
腹痛如刀絞,血從我口鼻中噴出,我最後用力地看了那依偎著靠在一起的沈默安,阿瑤和沈拓安,悔恨地閉了眼。
3
再睜開眼,我發現自己居然重生了。
前世過,紅鸞斷,唯有報仇方可解心頭恨!
「禮成,送入洞房。」喜娘在一旁攙扶著我,準備送入洞房。
「侯爺,夫人,請夫人給阿瑤一條活路吧。」一個嬌怯的聲音響起。
所有人向外看去,我知道,阿瑤出現了。
她跪在堂中,眼裡含淚,嬌弱而美麗,她叩著頭:「夫人,求夫人給阿瑤一條活路,阿瑤知道不該出現。可是,阿瑤和表哥是真心相愛的。阿瑤願為奴為婢伺候夫人,隻求夫人留阿瑤在府中。」
沈默安臉色一僵:「你來做什麼,來人,把人帶下去。」
「慢著。」我掀安紅蓋頭,出聲阻止了他。
我盯著跪在堂前的阿瑤,這是年輕時候的阿瑤。上一世,就是我不允許她留在府上,將她遠嫁,才讓他們有機會把她養在外面,設計了我二十多年。
我一步一步走近阿瑤,我身上穿的婚服是京城最出名的繡娘花了一年時間一針針繡出,精美華貴不比。而此時,我在她前面停止了腳步,大紅的婚服刺痛了阿瑤的眼。
「既然是侯爺的心上人,和侯爺真心相愛,豈可辜負?如果侯爺將人拖出去,豈不是讓外人說妾身吃醋不容人?你叫阿瑤?那今日我做主,抬作姨娘吧。」
阿瑤欣喜萬分:「夫人,謝夫人。」在地上狠狠地磕了幾個響頭。
眾人議論紛紛,感慨新娘子果然是太傅嫡女,有容人之量。大喜之日被攪都不生氣,換作別人家的新娘,估計這親事得黃。
「平北侯府也太不地道了!侯爺有個心尖上的人,非要在拜堂成親的時候鬧,這是打太傅府的臉。」
「一看那女子就不是好人,就算是納妾,也得有個章法。豈能這樣,在我們府上,這樣的狐媚子早被主母拖出去打S。」
婆婆的臉色越來越黑,狠狠盯著阿瑤。
洞房花燭,我在想,這一世的洞房花燭阿瑤還會不會來鬧呢?
沈默安看著我嬌羞坐在床榻邊上,明豔照人,他溫柔地開了口:「今日委屈你了,阿瑤平日不是這樣的,不知為何……」
我內心冷笑,不是你寵著,她能如此膽大包天嗎?
我捂住他的嘴:「夫君,你們是夫妻本是一體。夫君便是湘兒的天,湘兒一定不會讓外人說夫君的不是、就算,就算夫君隻喜歡你的愛妾,不喜歡我,我……」說著眼裡便含了淚。
沈默安將我摟入懷中:「湘兒,你放心,我會對你好的,你如此真心對我,我必不負你。」
秦太傅嫡女秦湘,以美貌和才華讓京城多少世家弟子打破頭求娶,我知道我什麼樣子最漂亮最惹 人心憐。果然,沈默安心疼我的委屈和懂事。
4
剛喝過合卺酒,有丫鬟在外面叫:「侯爺,姨娘肚子疼得難受,求你快去看看。」
果然不讓我失望,這鬧事的不就來了,沈默安臉色一變。
我放下酒杯,體貼地說:「侯爺去看看吧,別是真有什麼大病。新婚夜侯爺去小妾屋裡,隻怕傳到外面不好聽,要告訴下人不許外傳才是。」
沈默安像是想到什麼,大聲對外吼道:「肚子疼去請大夫,我不是大夫,我去有什麼用。」
外面頓時寂靜一片,想必是小丫鬟已被帶了出去。
沈默安溫柔小意地抱著我:「湘兒放心,今日是我們洞房花燭,我哪兒也不去。」
我一臉嬌羞,倚在他懷裡。
第二日去給長輩敬茶請安。
請安結束才發現,阿瑤被罰跪在側院,沈默安看見,一臉心疼。
阿瑤仰起臉,眼淚漣漣看著他:「表哥。」
好一個我見猶憐。
沈默安喉結上下滑動,啞著嗓子道:「母親這是為何?」
婆婆放下茶盞,冷斥道:「我侯府可憐她雙親過世無人可靠,將她接入府賞她一碗飯吃。卻沒想到膽子這麼大,要破我侯府的名聲。在你成親這種日子都敢出來鬧,硬逼著我兒媳婦接了這碗妾室茶。」
「你可知,昨日這事,已傳得滿京城都知道了,你想好了等著三日回門如何跟你嶽丈大人交代。」
沈默安臉色一變,畢竟我爹向來寵我,滿京城誰人不知。他好不容易求娶到了我,卻在拜堂時讓表妹出來鬧了一場,任誰家都心裡不舒服。
阿瑤身子一歪,臉色蒼白,捂胸作嘔。
沈默安腔調急促,滿臉驚慌:「阿瑤,你怎麼了?快,快叫大夫。」
阿瑤慘白著臉倒在他懷裡,梨花帶雨地看著他:「表哥,我是不是快要S了。」
沈默安疼惜地摟著她:「傻丫頭,別胡說。」
大夫來得很快,診脈後一臉喜氣:「恭喜侯爺,這位娘子已有兩個月身孕了。」
果然,她已有兩個月身孕了。
女子有孕本是喜事,可是,在此時,這可不是好事。這證明在侯爺成親前,小妾先有孕。在正經大戶人家裡,嫡妻未生嫡長子,是不會允許妾生庶子的。
阿瑤一臉嬌羞,完全沒注意到婆婆和侯爺臉上的表情,隻摸著自己的小腹看著侯爺:「表哥,我們有孩子了。」
沈默安不吭聲,隻一臉哀求地看著我。
婆婆猛一摔茶盞:「來人,熬一碗藥來,這孽障不能留著。」
沈默安遲疑半晌,忽地跪下來,正色道:「母親,萬萬不可。兒子請求母親留下這孩子,這是孩兒的第一個孩子啊。」
阿瑤早被唬了一跳,反應過來,立馬跪下來,頭重重磕在地上:「求老太太饒命。」
我知道,這時候是我該出場了。畢竟這是侯爺的長子,如果不留難免他心生怨懟,我上前一步:「母親別氣壞了身子,這是侯爺的第一個孩子,要是不要,侯爺肯定會說妾身小氣,就把孩子留 下吧。」
婆婆看著我,滿臉欣慰,握著我的手:「好湘兒,隻委屈了你,都是我養出了一個白眼狼來。」
我笑道:「反正無論誰生的,都要叫我一聲母親,都是侯爺的孩子。實在母親不放心,孩子生下來,放到我膝下教養便是。」
這下連沈默安都感動了,看著我:「夫人。」
可是阿瑤卻反應激烈:「不行,為何我的孩兒要放在你膝下養?我自己可以養的,表哥,你不是說我腹有詩書,最有才情,孩子我一定可以教好的,不是自己親生的,如何會用心教養,這是她的心計,表哥別信她。」
好,好,正中我下懷。
我眼角一紅,用手帕一抹:「我倒是想多了,還是以後瑤姨娘自己教養好了。」
沈默安大罵一聲:「蠢貨!」
放在嫡母身邊教養,對外說出來,這庶子的名聲都是不一樣的。我故意這樣說出來,但是她自己不肯,以後再想要這般卻是不可能了。
婆婆黑著臉叫貼身嬤嬤:「帶她回自己院子去,既然有了身孕,以後不要亂走,好好在自己院子待著便是,也不必來我面前侍候。」
這便是變相的禁足了。
接著婆婆拿出一盒首飾來:「湘兒,這是我陪嫁的玉镯和一對金簪,這玉镯翠色你戴著正合適,拿去戴著玩吧。」
這是給我的補償,我當然要收下,高高興興地:「多謝母親。」
5
三日後回門,沈默安因為阿瑤的事,對我很是愧疚,婆婆大清早更是叫了備了雙份厚禮給我回門,直至到了太傅府下馬車,沈默安都是親手扶著我下車的。
雙親和兄長雖然聽說了成親的事,心裡對侯爺不滿得很,這下看他小心翼翼的,倒是不好給他臉色看。
侯爺有意俯低做小賠罪,父親和大哥不好多說,隻帶了他去前院吃飯喝酒。
我隨著母親到了內室,母親摸著我的臉:「湘兒受委屈了。」
我重生回來,再見到母親,眼淚都忍不住流出來:「娘親,女兒好想你。」
這一哭,把母親嚇一跳,以為受了大委屈:「可是出什麼事了,別怕。有何事,你都有父親和大哥給你做主,我們什麼都不怕。」
我俯在母親膝上,目光閃動:「娘,我做了一個噩夢,很長的噩夢,我怕極了,怕再也見不到你們。」我借著做夢的借口,將前世的事說了出來,哭得眼睛紅腫。
母親聽完,仔細看著我,將我拉起來:「湘兒別怕,那隻是個夢,有娘親呢,別怕,現在那個阿瑤在府裡,就是在你眼皮子底下,你好好看住了。」
她沉思了一下:「你可有什麼打算?如果是想過下去,趁著新婚,給侯爺生下嫡子,誰也越不過你去。如果……」
我急急地打斷她:「娘親,我不想為他生兒育女,這樣的男人,不配我給他生孩子。」
母親點頭:「那你想做什麼,派貼身嬤嬤回來親自和我說。」
我湊上前去,和母親低語起來。
回侯府的時候,我的神色面容都恢復了正常,母親隻拉著我的手:「湘兒,好好過日子,娘親過幾日去看你,給你帶你喜歡的端午的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