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留下一句:“晚上到複盤室來。”
所有人這才驚覺有什麼地方似乎不對,連忙頭挨著頭地湊到了電腦前。
他們先是不可置信地看看電腦中程風被擊殺的人物,又抬頭震驚地看著我。
一個個張嘴,磕磕絆絆著說不出話來。
而我,拼著最後的力氣對著他們莞爾一笑。
最終渾身是汗地從椅子上滑了下來。
10
我被程風重新安排到了 GT 戰隊的中單訓練。
我問他是怎麼知道我會玩中單的。
他挑眉瞥了我一眼,轉頭喊訓練裝聽不見。
我:“......”
就這樣,我以中單選手的身份,於三個月後正式完成了試訓與考核,真正成為了 GT 戰隊的一員。
因為太多年沒有接觸中單,戰隊教練和程風根據我的個人情況制定了一系列的單獨訓練體系。
隻是每次訓練完成後,我身後的教練組們皆是一臉的嚴肅。
有程風的前車之鑒,我有些踹踹不安:“我是又、又怎麼了嗎?”
“沒什麼。”教練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轉頭拍了拍一旁程風的肩膀,笑得牙不見眼,“程隊,你是哪發現的這麼個天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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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程風,則一臉老父親般欣慰地開始跟教練滿嘴跑火車的吹噓。
隨著兩個人吊兒郎當的身影越走越遠,我終於舒了口氣。
11
訓練的日子忙碌而又枯燥。
可我卻感覺自己每天都有著用不完的精力。
要不是程風強制把我趕了出來,鎖了訓練室,我恨不得直接在我的電腦機位上安個家。
我每天忙得不行,更別提想起傅尋了。
要不是我接到了來自他朋友的電話,我都差點忘了還有這個人的存在。
電話裏,他的朋友問我:“陳曦,你是不是把傅尋給拉黑了?”
他勸我說:“你別跟傅尋置氣了,回來跟他道個歉,認個錯,你還能繼續當替補。
“我聽說你去了 GT 戰隊,他們也是要拼冠軍成績的強隊,你這樣的水準去了,他們能好好對你嗎?
“而且在電競裏,你也不年輕了,還是個女孩子,難道你要當一輩子的青訓隊員嗎?”
他皺著眉聽他說了幾句。
我實在是嫌鬧耳朵,轉手就給掛了。
一旁散漫癱在沙發上的程風漫不經心問我誰。
我想了想表情凝重地說:“詐騙的。”
也許是我的表情太過嚴肅和認真。
聞言的隊友們全都笑成了一團。
我和傅尋的事情,我沒想瞞,也不願瞞,所以他們都對我的事基本都知根知底。
在聽到傅尋每次自己失誤死了,卻在直播時訓斥是我的問題時,他們都一臉地鐵老頭看手機的表情,說他:“算什麼男人。”
然後一臉同仇敵愾地表示:
“敢欺負我們家中單?下次比賽揍爆他!”
我勾了勾唇角,無聲地笑彎了眼睛。
......
12
私人宴會上。
傅尋坐在沙發中,聽著朋友們的閒聊。
可無論什麼話題,都難以引起他的興趣。
他盯著手中的手機,薄唇緊抿,眉宇間帶著事情脫離掌控的厭煩。
有人發現了他的異樣,問他怎麼了。
傅尋沒有理會,仍舊雙眸微眯地盯著通訊錄上的那個名字。
那人餘光斜過,了然地哦了一聲,自以為很懂地開口:
“呦,好久沒見到陳曦了,她跟沒跟你認錯啊傅少?”
這次宴請裏本就是不學無術的富二代居多。
大家一聽,也就都跟著感興趣地附和:
“是啊,她也出去有段時間了,現在怎麼樣了?”
“我還真是好奇女人道歉是什麼樣的,哎,傅少,你能不能現場讓我們聽聽她是怎麼跟你認錯的啊?”
“是啊,是啊,我也想長長見識!”
一群人紛紛開始起哄。
他們原本以為傅尋不能答應,隻是嘴上圖個樂。
誰想一直眉頭緊蹙的傅尋沉思了片刻,竟一反常態地答應了。
這下讓那些公子哥倒是真期待了起來。
他們見著傅尋從容地拿起電話。
撥通了那個號碼。
然後……
黑著臉奪過一旁朋友的手機,又重新打了過去。
不知為何,傅尋突然覺得自己的嗓子有些幹澀。
他掩飾地以拳捂嘴,剛想輕咳兩聲,電話就在這時接通了。
傅尋不自覺地緩下眉眼:“陳曦——”
“陳曦在忙。”
他話說一半,就被對面的聲音打斷。
傅尋一怔,隨後眉頭陰戾地蹙起。
因為回應他的不是陳曦的聲音。
而是……一個懶散低啞的男聲。
他說:“陳曦現在不方便接電話。
“她在洗澡。”
“在哪?”對面輕笑,“呵,在……我的房間。”
電話被掛斷的下一秒,玻璃杯被瞬間捏碎,落了一地齏粉。
......
13
傅尋給我打這通電話的時候我並不知曉。
因為最近隊裏準備統一更換淋浴設施,戰隊經理讓我們先去程風的隊長間借用。
所以理論上來講,那時我確實是在程風的房間。
我擦著頭髮出來時,就見到站在房門外的程風正倚在長廊的牆上抽煙。
燈光昏暗,他半闔的眉眼模糊在指尖升起彌散的煙霧裏。
似乎是聽見了響動,他才緩緩直起身,單手掐滅了煙,轉過頭,向我走近了兩步。
“洗完了?”
“嗯。”
他將手機遞給了我:“你剛才電話響,我幫你接了。”
我接過後看了眼已接來電,沒什麼反應地哦了一聲。
倒是程風,音色有些暗啞地問我:“你都不問問我說了什麼嗎?”
我:“要問嗎?”
程風:“不用問嗎?”
我不解極了:“你還能說什麼,不就是幫我氣氣傅尋嗎。”
這回倒是讓他驚訝了:“你不生氣?”
“我為什麼要生氣?
“不是你們說的嗎,要是見到了他,必須要幫我出出惡氣!”
他似乎沒想到我會是這個回答,聞言沉默了幾秒。
就在我們大眼瞪小眼的時候。
他低頭“靠”了一聲,磨牙道:“真是他媽的是敗給你了。”
他沒好氣地給了拍了拍我的頭,笑著罵了句“小兔崽子”,嘴角噙著莫名的笑,轉身走了。
14
第二天,程風就把他和傅尋對話原封不動地讓劉經理傳達給了我。
劉經理本人還特意給我新增了一個傳言版本。
“你們不知道啊,昨天傅尋那張臉黑得跟鍋蓋似的,直接就把手裏能砸的都砸了!
“哎喲那手上血流的,幸好沒傷到筋骨,不然他職業生涯都要毀了。
“聽他們說,當時傅尋就從宴會上跑出來了,你們猜他去了哪?”
“去了哪?”我那愛八卦的天線寶寶隊友們立刻興奮地接話。
小劉經理高傲地把頭一甩:“他啊,跑來我們基地了!”
“真的假的啊,那我怎麼沒看見!”
“當然是讓你們經理我趕出去了,當我們 GT 是什麼地方,想來就來啊?”
“劉經理威武!”
“不過還是隊長更厲害,不得不說,騷,還是隊長騷啊!”
隊長騷不騷我不知道,我隻知道,那天說這句話的輔助 moon 被關進小黑屋,加訓到了後半夜。
15
就這樣一周之後,我加入 GT 戰隊被正式官宣。
為了隱藏戰術,戰隊並沒有公佈我中單的消息。
因此一時間,各種聲音與說法頓時喧囂塵上。
有人說:“GT 戰隊這是不想贏了,撿了個 FW 的破鞋。”
有人說:“這陳曦到底是什麼關係戶,能進兩個強隊,還都是首發輔助的位置。”
也有人說:“你們懂個屁,還是 FW 的傅尋不行,才帶不動這個妹子,讓 GT 的人給你們看看,什麼叫作真正的帶妹!”
雖然這些話類似的話看似在向著 GT,可也隻是 GT,我仍舊是被人當成一個附屬品。
要是在以前,看見這些評價,我多少都會感到心態失衡。
可在那天與程風 SOLO 後,我忽然發現,其實這些對我而言並沒有那麼重要。
重要的是——隻有我自己強大起來,才能打破男性意識主導下默認的規則。
16
在緊張忙碌而又規劃清晰的幾個月後。
我以全新的身份,全新的隊友,終於迎來了加入 GT 後的第一次正式比賽——夏季賽。
當我以中單身份坐在那個賽場上時,觀眾席與直播彈幕上不出意料地多了很多質疑與唱衰的聲音。
即使整個賽事下來,我都並未出現什麼操作上的失誤。
可有些人仍舊是覺得:
“都允許現在有女性職業選手上場了,怎麼還讓她玩中單這麼相對重要的位置呢?”
“你們女的,就乖乖地去玩輔助不好嗎?”
“打了幾個弱隊就覺得自己行了?那可是 GT,中路拴條狗都能贏,我上我也行好吧!”
就像是當年剛小有名頭的傅尋一樣。
別人笑話他:“不會吧傅尋,玩個遊戲還要聽小女朋友的。
“什麼?你還沒你女朋友厲害。”
他們似乎打死也不願承認,一個女孩子可以比他們更強。
17
而同一時間,傅尋與陸苒這對下路組合也在夏季賽中表現出色,脫穎而出。
我本以為,我們會在半決賽中相遇。
可臨近半決賽之前,教練組卻叫我在接下來的幾場比賽中休息,由替補隊員代替我上場。
我抿了抿唇,心裏有些糾結,所以我去問了程風。
我心急地向他解釋:“你們是不是擔心我面對他們會心態不好?你們不用多慮,我不會的!”
程風當時正躲著經理在廊角的窗邊抽煙。
見我冒冒失失地闖進來,還以為被抓了包,頗有些狼狽地滅了煙,心虛地扔進垃圾桶裏。
瞥見是我,他才理不直氣也壯地白了我一眼,牙疼地教育我:“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別急。
“教練組這麼做,自然有他們的道理。”
我聽著他的廢話文學,嫌棄地瞥了他和隊友們平日裏如出一轍的一眼,然後轉身就走。
他倒是從身後叫住了我,難得正經地說道:“陳曦,別想那麼多。
“你就是你,不問性別,不問年齡,沒有任何人值得改變你的未來。”
我聞言腳步一頓,隨後背對他的唇角彎了彎,又愉快地邁開了步伐。
“知道了隊長,我不會跟經理告狀,說你偷摸抽煙的。”
“嘶——你個小兔崽子!”
......
18
夏季賽上,GT 最終以 2:3 的敗績輸給了 FW。
這讓評論區的一些人更加地狂歡起來。
然而沒過多久的洲際賽與季後賽上,GT 又扳回來一盤。
但很可惜,因為根據比賽賽程上的抽籤對決規則,我們並沒有再如觀眾期盼的那般賽場相見。
在這期間,傅尋來 GT 基地找了我幾次。
我不知道他來是想要做什麼,我也沒工夫、沒興趣見他。
所以我對門衛囑託:“看見這個人,就給他趕出去。”
可傅尋倒是撿起了他拋卻多年的耐心。
我明明換了手機號,斷了所有與他相關的聯繫,他竟然也能找到了關係,讓人傳了句話給我。
他說:“陳曦,別鬧了,這次都算我的錯好不好?你快回來吧好不好?”
就連哄人,他也不願低下他那高貴的頭顱。
我自然是沒有理他,順手將這個傳信的人也拉入了黑名單。
沒想到過了幾日,傅尋不知道在哪喝多了,在我們基地外蹲了一宿,蹲到了早起被教練抓出去跑步的我和隊友們。
上次見到他,還是在比賽直播畫面中,那時的他還是粉絲喜歡的那般意氣風發。
可現在的傅尋,或許是一夜未眠,酒氣薰染,看起來有些難言的頹喪。
我繞過他,轉頭就走。
他卻喊著我的名字,跌跌撞撞地向我走來。
他紅著雙眼看著我身旁一臉戒備盯著他的隊友,又看見了我身後漫不經心的程風。
啞著聲,有些情緒失控地質問我:“陳曦,是不是因為他?
“是不是因為他你才不願意回來?
“你是不是早就和他好上了?
“你是不是早就背叛我了?”
我難以用語言形容當時的心情。
就好像,我曾經在青春時很喜歡的一本書,翻到最後才發現,作者想要傳達的思想,竟然與我的世界觀、道德觀完全背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