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窮的那年,撿到個彈吉他的流浪少年。
他跟著我打零工,晚上跟我一起睡地下室。
後來我告訴他:「我要跟有錢人結婚了,不要你了。」
再見面時,已是頂流歌手的他把我堵在墻角:「不是結婚了嗎?老公呢?」
我面無表情:「死了。」
他指指自己:「這有個活的,要不要?」
01.
季時言發新專輯了。
和以往風格不同,這張專輯裏的十八首全是甜得膩死人的小情歌。
一時間,所有社交媒體全部淪陷,粉絲和路人紛紛討論——
季時言是不是談戀愛了。
如果是真的,那簡直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畢竟季時言本人是圈內知名的注孤生體質,他曾經和流量小花一起上綜藝,小花那邊連捆綁炒CP的通稿都準備好了。
結果小花夾菜他轉桌,小花喝水他剎車。
同框無數,愣是連一個有CP感的鏡頭都剪不出來。
小花最後生氣了:「季時言,你大概很難談戀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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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時言冷哼一聲:「戀愛?狗都不談。」
於是有人猜測,季時言是被某個前任甩了,太過傷心,所以斷情絕愛了。
這個猜測很快被所有人否決。
吃瓜群眾們根本不相信,對著季時言那張好看到驚為天人的臉,能有女人狠得下心來甩他。
我也不相信。
如果不是我自己就是那個前任的話。
我本來不想聽那張專輯的。
但架不住Amy一直在我旁邊放。
她一邊放一邊戳戳我:「你說,大家都知道這張專輯是季時言寫給悠悠的時候,會不會很激動啊?」
林悠悠就是當初和季時言一起上綜藝的流量小花。
很巧的是,我現在就在她的團隊裏工作,擔任助理,Amy是我同事。
02.
幾個小時後,有關季時言的戀愛對象是林悠悠的傳言就已經在網上沸反盈天。
曾經連話都不願對林悠悠多說幾句的季時言,如今一口氣為她寫了十八首歌。
網友們嗑瘋了,都說季時言終於開竅了,歡喜冤家終成眷屬。
像是印證這傳言一般,下午,林悠悠正在劇組拍戲,季時言就親自來探班。
「來來來,季總給咱們團隊的人都帶了好吃的。」
Amy把大包小包的奶茶蛋糕拎進休息室。
同事們一邊吃一邊感嘆:
「季總也太貼心了。」
「愛屋及烏,因為喜歡悠悠,所以對咱們團隊裏的人都好。」
我默默地坐在一邊,看著Amy讓我晚上發給營銷號的通稿。
裏面說,季時言喜歡林悠悠很久了,直男的愛要麼不給,要給就會統統隻給一個人。
心臟像有酸澀的海水湧出來,我合上電腦,感覺胃裏很難受。
去走廊裏抱著垃圾桶幹嘔了兩下,抬起頭時,我對上了一雙漆黑的眼睛。
季時言。
他的身邊站著林悠悠,兩個人看上去般配極了。
林悠悠看到我,有些驚訝:「嚴絮,你不舒服嗎?」
林悠悠關心自己團隊的人,季時言插著兜站在旁邊,目光往旁邊看去,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我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林悠悠和季時言走出幾步,回過頭來。
「嚴絮,你是不是懷孕了?」
餘光裏,我看到本來大步流星往前走的季時言,一下子停住了腳步。
我想了想,低聲說:「是。」
03.
林悠悠給我放了半天假。
我去停車場找自己的車,發現一輛邁巴赫別在它外面。
幸好車主留了挪車電話,我打了過去。
對面是一個中年大叔的聲音:「挪車?稍等。」
我等在那裏,十分鐘後,一個身影停在了我面前。
季時言。
我愣了愣,隨即低下頭,往旁邊讓了讓。
沒想到季時言上前一步,我倆的距離瞬間拉近。
「季總……有事嗎?」
季時言晃晃手裏的車鑰匙:「不是你讓挪車嗎?」
……可剛剛接電話的人明明不是他。
季時言看了看我的二手甲殼蟲,在邁巴赫的襯託下,它顯得那麼窮酸。
「嚴絮,不是當時嫁豪門去了嗎?」他嘲諷道,「看來嫁得也不怎麼樣啊!」
我平靜兩秒,突然笑了:
「沒關系,你找到了更好的人就行,恭喜。」
季時言盯著我,我用沒有波瀾的眼神回望他。
沒想到,片刻後,季時言暴怒了。
他拉開邁巴赫的車門,拽著我上車。
「你在幹什麼?」我掙扎,但是力氣沒他大,「你是有女朋友的人!」
「嗯,我關心女朋友的工作人員,親自送她回家,有什麼不對?」季時言冷笑。
他猛地踩下油門,車開得和他這個人的性子一樣暴躁,我的頭差點撞上擋板,趕緊給自己扣上安全帶。
天開始下起大雨,我看著後視鏡裏映出的季時言。
不愧是已經紅了的人,全套黑色的高定成衣,衣領上鬆鬆垮垮地綴著巴黎世家的墨鏡,雪松氣息的香水不斷從我的左側飄來。
精緻又遙遠,和我當年從天橋下撿到的那隻小狗一點也不一樣。
04.
三年前,我打零工下班的時候,撿到了抱著吉他睡在天橋下的季時言。
他跟幾個搶地盤的流浪漢發起了沖突,於是直接扔了吉他一打七。
理所當然地打輸了。
渾身是傷的季時言背著吉他在馬路上走,天空下起大雨,雨水混合著傷口的血一起流下來。
我終究還是沒看過去,舉著傘小跑上前:
「處理一下吧,會感染的。」
我把季時言領回了家。
跟流浪漢打架的時候,他兇得像頭不要命的獨狼。
我給他塗藥的時候,他又像隻疼了也不吭聲的小狗。
塗完藥,我把在便利店買的麵包分了半個給他。
他嫌棄地皺起眉頭:「……工業香精。」
「那你想吃什麼?」我自己咬了一大口,翻了個白眼,「芝思家的蛋糕肯定沒有工業香精,一個小切角一百二十塊錢,有種你吃那個去。」
他不吭聲,默默把那半個麵包吃掉了。
晚上,季時言在我家打地鋪。
白天,我去打零工,他去賣唱。
他唱得好,但性格冷淡,和周圍的小販都處不好關系。
隻有一個賣花的姑娘,他對人家特友好。
我打趣他:「喲,喜歡人家?」
他就發脾氣:「嚴絮,你腦子是不是被驢踢了?」
我後來終於知道了季時言為什麼一門心思和賣花姑娘處好關系。
週五下班,他抱了一大束玫瑰花在家等我。
「嚴絮,你沒有男朋友吧?」
我差點氣笑了:「哪有你這樣的,花都買了才問我有沒有男朋友。」
「有也沒事。」季時言說,「把他踹了,選我。」
我又笑:「你成年了嗎?」
季時言氣壞了,摔了玫瑰花奪門而出。
晚上,睡著的我被他拍醒。
「這個給你。」
「啥,是錢嗎?」我揉著眼睛。
「你怎麼做夢都想著錢!」季時言氣急敗壞,「是我的身份證!」
「這下放心了吧!我成年了!」
我和季時言在一起了。
第一周,他仍然在地上打地鋪,親親就害羞,抱抱就臉紅。
十八歲小男孩的純愛程度讓人目瞪口呆。
終於,我拍了拍床:「上來吧。」
兩小時後,我對這一決定感到深深後悔。
年輕人沒有技巧,全是真心。
天快亮時,他把我抱進懷裏,吻了吻我汗津津的臉。
「嚴絮。」
「嗯?」
「全世界你是不是最愛我?」
「你排第二。」
季時言瞬間火了,他猛地爬起來。
「第一是誰?」
「人民幣。」
季時言:「……」
他眨巴兩下眼睛,半晌自己安慰自己:「也行吧,至少不是個男的。」
他重新在我身邊躺下,滿足地從後面擁住我。
05.
回憶漸漸散去,隻剩下漫天瓢潑大雨轟然落下。
季時言踩下剎車,邁巴赫停在我家樓下。
三年過去,我總算不住在地下室,而是在筒子樓裏租了個小單間。
我打開車門就要下車,被季時言拉住。
「你老公呢?」他說,「讓他下來接你。」
我不吭聲,車內沉默地僵持著。
「不是為了一個有錢人把我甩了嗎?」季時言冷笑,「有錢人對老婆這麼差勁的嗎?讓他下來接。」
我平靜道:「他去上班了。」
「嚴絮!」季時言的手重重砸在方向盤上,他的耐心耗盡了。
「你直到現在還要騙我是嗎?誰結婚了住這兒啊?!」
「我問了你們團隊的人,都說你是單身。」
他去問這個幹什麼?
林悠悠聽到會怎麼想?
不過也無所謂吧,林悠悠並不會覺得一個助理對自己有威脅,估計隻當季時言太無聊了在隨口八卦。於是我心平氣和地迎上季時言的目光:
「他死了。」
季時言的眼睛猛地睜大。
「對,我老公死了。」
「那你還說你懷孕了……」
「外面野男人的。」我扯開安全帶,「總而言之——不關你的事。」
我打開車門,外面大雨不止,但我還是走了下去。
雨水瞬間將我澆得濕透。
季時言沒有追上來,我跌跌撞撞地往樓門口走。
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呢。
其實從和季時言在一起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他不會長久地屬於我。
盡管穿得破破爛爛,但能很明顯地感受到,這是個家境很好的男生。
但我沒想到,他家境會好成那個樣子。
臨城季家,煊赫無比的大家族,商業版圖遍佈全國。
季時言十八歲時因為想做音樂,和家裏吵崩了,跑了出來。
但他終究是要回去的。
季家也不可能接受我。
林悠悠才是他們期待中的兒媳婦。
我朝前走著,地上有個水坑我沒有注意到,被絆了一跤後狠狠摔在地上。
胃又傳來鉆心的痛感,我忍不住幹嘔起來。
下一瞬,邁巴赫駕駛位的車門猛地打開,季時言大步流星地走下來。
他脫下西裝包住我,把我抱了起來。
「季時言,你腦子進水了嗎?」我嚷嚷,「你和我已經分手……」
他忍無可忍,暴躁道:「少說一句給你一萬。」
我:「……」
我下意識地閉上了嘴。
「你他媽還真是愛人民幣啊!」季時言抓狂,把我往邁巴赫的副駕駛座一扔,開車前往醫院。
06.
我在病房裏醒來,睜眼是雪白的天花板。
季時言坐在旁邊,眼神冰冷。
「孩子……我的孩子是不是沒保住?」我趕緊捂住小腹,試圖進行最後的表演。
「嚴絮,奧斯卡小金人沒你我真不服。」
季時言冷著臉把病歷丟過來:「胃炎,你他媽這麼多年怎麼還是不能好好吃飯?」
我皺眉:「季時言,你說話就不能文明點?」
「不能。」
「你粉絲會失望的。」
「他們都知道我就這個破樣子。」
是啊,季時言一直都是這樣。
暴躁冷淡脾氣差,刀子嘴刀子心,當年也沒少懟我。
……但能給林悠悠寫十八首小甜歌。
我嘴一滑,不小心把最後一句話說了出來。
季時言臉色更黑了。
「這句話我非常不愛聽。」他冷冷道,「你之前少說話掙來的錢全扣光。」
這回換我臉色蒼白。
季時言嗤笑一聲,把手裏的小杯子遞給我:
「藥喝了。」
原來他剛才攪來攪去是在攪中藥,我還心想什麼咖啡味道這麼怪。
苦澀的氣息撲面而來,我退縮了:「能不喝嗎?」
「一口一萬。」
我笑笑:「季時言,畫餅誰都會。」
季時言一把拿過我的手機,打開支付寶掃了付款碼。
天降橫財的機會轉瞬即逝,我立刻抱起杯子,咕咚咕咚。
嘖,怎麼才用這麼點兒水啊,幾口就沒了。
放下杯子,我看到季時言在看著我笑。
見我看著他,他立刻重新臭回臉。
掃碼付了錢,他站起來,從煙盒裏抽出一根煙,猶豫了一會兒,又放了回去。
我討厭煙味,他居然還記得。
「季時言。」我突然說,「你對我這麼好,不會是想跟我復合吧?」
季時言冷笑:「當然不是。」
「我隻是覺得你身為悠悠團隊裏的人,病快點好,就能早點回去,為悠悠盡心盡力地工作。」
他盯著我的臉,試圖尋找我表情的變化。
而我平靜地回望他,臉上沒有一絲一毫情緒的波動。
病房裏一片寂靜。
片刻後,季時言摔了煙盒,忍無可忍:「我靠,這和林悠悠教我的一點兒都不一樣啊?
「嚴絮,你不會壓根兒就沒愛過我吧!」
07.
季時言摔門而去。
留我一個人在病房裏,微微怔了怔。
……他是想看我吃醋嗎?
我曾經確實是很愛吃醋的一個人。
季時言長得好,他個子高肩膀寬,即使是穿著批發市場九塊九的T恤,也像剛從雜志內頁上撕下來的模特。
就算是去菜市場買把小青菜,賣菜大嬸都會一邊誇著這小夥子長得真俊,一邊往塑膠袋裏塞兩個送他的西紅柿。
每次我倆一起去街心公園散步,他都會被舉著相親牌子的阿姨叔叔們團團圍住。
我倆費盡力氣逃出來後,我總是黑著臉。
十八歲的季時言戳戳我:「你咋了?」
我嘲諷:「某人真是太受人歡迎了。」
季時言摸摸自己的臉,很臭屁地說:「那是,不然怎麼配當你老公?」
我翻白眼:「你求婚了嗎就老公?」
他摸摸腦袋:「這不是沒攢夠錢嗎,攢夠了錢就求!」
為了攢錢,季時言去酒吧當歌手。
結果才去第二天,我就被電話叫去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