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拽著他的衣服站直了一點,轉頭看過去,正好對上他紅潤的薄唇。
就……突然挺渴的。
也許是酒喝多了,也許是美色太誘人。
總之,當我踮起腳尖吻上胡卿的時候,腦袋裏一片空白。
隨即朵朵煙花在我腦海中炸開。
我江然打死也沒想到,我竟然在醉酒後……輕薄了一隻狐貍。
第二天我醒過來的時候,胡卿躺在我身邊撐著頭看我。
我:「???」
他笑得非常燦爛:「你醒了啊?」
我低頭看了眼我的衣服,有些淩亂。
我又轉頭看了看他的袍子,嗯……衣不蔽體。
心累了,毀滅吧。
十八
騷狐貍嚷嚷著要我負責。
我為了躲他,直接躥上了房頂。
總算清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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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下一秒——
「救命啊!」女子的求救聲從下方傳來。
這是白彩衣的聲音!
我猛地睜眼,往聲音傳來處望去,白彩衣跌跌撞撞往這邊跑。
半邊身子都是血。
「妖孽休跑!」一聲暴喝在她身後響起,隨即一個泛著金光的鈴鐺飛快襲來,打在了白彩衣的背上。
「啊——」白彩衣吐了口血,撲倒在地上。
後面跟著一個青袍男子,一身正氣,看得出來是個實力不俗的除妖師。
皇帝跟在他旁邊,指著白彩衣:「我待你那般好,沒想到你竟是個妖物!」
白彩衣咳了一口血,聲音淒厲:「我雖是妖,可我從未害過你!」
皇帝哪裡肯信,連忙拽著那青袍的袖子:「青山大師快滅了她!
「此等妖孽定會危害我朝國運啊!」
他說罷,那名喚青山的除妖師便開始捏起了法訣。
法器懸浮在空中叮當作響。
這要是打在了白彩衣身上,那她可就真成了一隻死兔子了!
我從懷裏掏出一個鐵球,扔到了遠處,鐵球觸地的瞬間炸裂開來。
動靜吸引了眾人的注意。
我趁機跳下了屋頂,一把抓住白彩衣的胳膊,將她架起來往宮門方向跑。
丹田處並沒有什麼不適。
今天那蛇丹倒還算聽話,沒怎麼折騰我。
白彩衣現了原形,變成了一隻兔子,窩在我懷裏。
我一路狂奔,半點不敢停歇。
可跑了一會兒之後我突然反應過來,胡卿還在那!ӳź
我猛地停住了步子,也就在這片刻之間,青山追了上來。
他眼神淩厲地看著我:「你也是除妖師?」
我還沒說話,便見他臉色一變。
「你體內有妖氣,但又不是妖,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我:「……」
大叔你這麼說話是不是不太禮貌。
十九
沒等我解釋,青山就冷哼一聲:「與妖為伍,總歸不是什麼好東西!」
可真夠迂腐的。
我看著他躍身一掌朝我劈過來,懷裏的白彩衣已經昏迷,我不能躲,也躲不開了。
青山越來越近,我隻能悄悄調動全身內力相抗。
兩掌相擊,我被震退了好幾步。
咦?
我沒吐血?
我那不堪一擊的內力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深厚了?
青山也驚疑不定地看著我:「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故作淡定地回道:「本座的名諱,你也配……」
我還沒說完,就眼前一黑,隨即整個人一陣天旋地轉,落入一片柔軟裏。
胡卿那有些欠揍的聲音從下麵傳來:「行了,別裝腔作勢了。」
我看著火紅的大狐貍,這顆七上八下的心也總算是能放回到肚子裏了。
「你來了!」
皇帝嚇得差點暈厥:「大狐……狐貍!快來人護駕!快來護駕!」
青山冷了神色:「我就說這裏妖氣沖天,原來還藏著一隻狐妖。」
胡卿一巴掌拍了過去:「藏你大爺!」
青山下意識抬手來擋。
趁著這機會,胡卿猛然收了招,帶著我與白彩衣就躍上了宮墻,靈活地往宮外跑去。
青山回過神,一把拽過侍衛手中的強弓,用內力拉滿了。
我轉頭看了看,心裏一驚。
「他要射箭了!」
按理來說,胡卿靈活的身法我本不必擔心。
可是,我右眼眼皮卻在此時跳個不停。
世人常說,左眼跳財,右眼跳災。
這兆頭不祥啊!
前面有一高墻,隻要翻過去,他們就怎麼也追不上了。
胡卿已經躍了上去,就差最後一點了!
與此同時,青山的箭矢也離了弓,帶著駭人的內力朝這邊急速飛來。
他本可以躲開這支箭的……
但那樣,他背上的我就會暴露在他們的攻擊之下。
箭頭沒入了他的腰腹。
漂亮的皮毛被鮮血沾濕了,胡卿用最後的力氣翻越了高墻。
然後跌落在了地上。
「胡卿!!」我從地上爬起來,手足無措地跑過去,他身形越縮越小,直至與一隻尋常狐貍差不多大小。
我手有些抖,抱他的時候整個人都是冷的。
就這樣,我一手揣著半死不活的兔子,一手抱著血淋淋的狐貍,跌跌撞撞往宮門那邊跑。
看起來有些滑稽。
其實我動作不算慢了,可還是比不上道行高深的青山。
就那麼一會兒工夫,他就帶人追了上來。
我沒時間回頭,隻聽見背後一陣刀劍相接的聲音。
「範徽!你竟敢攔著!」
皇帝的怒吼聲讓我清醒了一點。
我分神往後看了一眼,隻見範徽穿著銀色鎧甲立在我與他們之間。
見我回頭,他朝我笑了笑。
「江然,你怎麼這麼狼狽?」
我罵了一句:「你要是來看我笑話的就趕緊滾蛋!」
他擺擺手:「你走吧,這裏我攔著,天高水遠,可別讓我再碰見你了。」
我隔了好遠與他對視了幾秒,然後毫不猶豫地轉身跑了。
末了,還聽見了他的低罵聲:
「他娘的,真沒良心。」
二十
範徽替我攔住了追兵。
因而我非常順利地逃離了皇宮。
擔心倒是不擔心,畢竟範徽他祖上有免死金牌。
我在京城躲了一天,沒敢露面。
期間倒是碰到了幾個獵戶。
他們指著我懷裏的狐貍:「喲,這麼好的皮子賣不賣啊?」
我覺得胡卿要是能聽見,怕是能直接原地滿血復活。
又待了幾天,京城巡防營巡視得也漸漸松了。
我在夜裏出了城,一路往南方去了。
那裏有雲霧山。
胡卿還說,那裏有他建造的宮殿。
我得去看看。
自那日受了傷之後,白彩衣和胡卿就一直睡著。
命倒是保住了,可完全沒有醒過來的跡象。
我找了一個竹簍,將胡卿背在後面,然後抱著白彩衣,踏上了漫漫長路。
嘖,路上實在無聊,我就跟他倆說話。
可惜,沒一個人搭理我。
走走停停大概半年的時間,我終於到達了雲霧山腳下。
也許是山認得胡卿吧,我被穿林風一路指引著爬上了最頂峰。
那裏佇立著一座宮殿。
有幾隻狐貍不知從什麼地方躥了出來,蹲在石柱上好奇地看著我。
雖然從未來過這,但卻感覺異常地親近。
二十一
白彩衣比胡卿醒得更早一點。
起初好長時間都不願意說話,後來才好了一點。
一天午後,她跟我一塊去看胡卿,回來時便一直悄悄看我。
我被她的神色逗笑了:「你想說什麼直說便是。」
她低頭想了想,問我:「這段時間,你身體怎麼樣?」
我愣了一下,說起來,還真是很長時間沒疼過了。
怎麼會這樣?
平日倒沒覺得什麼,她這麼一說果真處處透露著古怪。
我瞧她那模樣,顯然是個知情的。
我一把抓住了她的脖子,把她拎到了跟前。
「彩衣啊,你跟姐姐說實話,你到底都知道些什麼?
「要是不說的話,我不介意晚上多吃一道菜……」
白彩衣驚恐地看著我:
「兔兔這麼可愛,怎麼可以吃兔兔?」
我吼了一句:「那就快說!」
我有些渾渾噩噩地又回到了胡卿住著的地方。
腦海裏一直回想著白彩衣的話。
她指著我的丹田說,那裏現在待著的,是胡卿的內丹。
這話我怎麼有些聽不明白?
什麼叫胡卿的內丹,他的內丹又為什麼在我身體裏?
白彩衣說:「那天你喝醉了酒,他把內丹換給了你。」
如此,往事如迷霧般的種種可疑之處便通通都能解釋得通了。
比如,我跟青山相抗為何能夠全身而退。
比如,他明明道行極高,卻連一支箭都避不開。
再比如,偌大的皇宮裏,他卻能一下找到我的位置,奮不顧身地跑來救我。
這隻傻狐貍。
他這麼一來,我可就真得負責了。
二十二
屋內有個極大的寒石,火紅色的狐貍有些倦懶地蜷縮著。
看起來仿佛睡著了一般。
我摸了摸他背上柔順的毛,不可抑制地想起了第一次見他的場景。
就像我之前說的,剛見到他的時候他真的很醜。
原本光亮的皮毛被燒得黑黢黢的,身上大大小小滿是傷口。
師父指著他:「這小狐貍生性兇殘,剛剛差點咬到我,還是煉化了好。」
我低頭看了看,他也正好抬頭看過來。
小狐貍臉上也帶了傷,眼角處的鮮血格外刺眼。
但他的眼神卻讓我心頭一震。
很亮,有點害怕還有點兇。
「師父。」我說,「他隻是想活下去。」
「我的生辰快到了,這隻狐貍就送給我做生辰禮吧。」
師父彎腰收拾法器,隨口便應了,叮囑我道:「他妖性極強,你注意著些。」
俗話說,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這話真沒說錯。
我本以為狐貍受了傷沒什麼力氣的,可當我解開他身上的縛妖索,準備給他上藥時,他突然暴起給了我一爪子。
那爪子正巧抓在我的脖頸處,鮮血一下就出來了。
我嚇呆了,師父聞聲趕過來時,我卻下意識遮住了脖子上的傷。
若是被師父發現這狐貍傷了我,怕是會滅了他。
治了幾天的傷後,小狐貍不再那麼兇了。
他有時候還會蹭蹭我的小腿撒嬌。
後來啊,他在一天夜裏走了。
臨走時他來到我旁邊,那時候其實我是醒著的。
小狐貍舔了舔我脖子邊的傷口,在我身邊坐了許久。
我沒睜眼看他,因為我也捨不得。
二十三
又是一年春,小狐貍還是沒醒。
倒是我這身子越來越疲乏了,天天隻想睡覺。
白彩衣在我旁邊看著我:「江然啊,我覺得吧,你這癥狀,有點像……」
她吞吞吐吐說了半天也沒說出來。
我剛要不耐煩就聽她說:「有點像是有孕了。」
我一口茶噴了出來。
這兔子瘋了嗎?
我驚恐地轉頭看她:「你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
白彩衣解釋道:「哎呀,我也就是隨口一說,最近認識了一個小郎中,他跟我說過很多有意思的東西。」
我看著她滿臉羞澀的模樣不由扶額:「你又這樣……」
「哎呀,那小郎中眉清目秀,人家瞧著好玩嘛!」
白彩衣拿粉拳捶了我幾下,然後邁著小碎步跑遠了。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的背影。
有點心梗。
這兔子怎麼就不長記性呢?
二十四
我找人給我診了診脈。
十個大夫,十個都說我有了孕。
我黑著臉把白彩衣拎到了我屋子裏。
「你不是說我喝醉酒的那晚胡卿給我換了內丹嗎?」
白彩衣眨了眨眼睛:「是啊。」
我有些難以啟齒:「那我為何會……會……有了身孕。」
白彩衣大驚:「還真有了??」
我瞪了她一眼,她立馬縮了回去。
「那晚他確實把內丹換給你了啊,可我也沒說除此之外就沒發生其他事啊?」
我抽了抽嘴角:「你什麼意思?」
白彩衣仰頭看了看上面,似乎在回憶些什麼。
「反正我去的時候,你正撕著胡卿的衣裳呢,怎麼看,都像是你強迫了他,而且……」
我面紅耳赤地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然後將她推出了房門。
這都算些什麼事啊!
還真是我強迫了他……
二十五
那年冬天,我生下了一個……半人半狐的小怪物。
也不是很怪,還挺可愛。
跟人類嬰孩比起來,也就多了一條毛茸茸的小尾巴。
跟他爹的一模一樣。
至少白彩衣很喜歡他,天天圍著他轉,讓他喊乾娘。
這小狐貍長得可快了,不過一個月的時間就能跑會跳了。
白彩衣總喜歡帶著他漫山遍野地玩。
那日,他又被白彩衣帶出去了,我也樂得清凈,躺在竹籐椅上慢悠悠地曬著太陽。
好不愜意。
可是沒過多久,我就聽見了白彩衣的驚呼聲。
「江然!!!」她急得亂蹦,「我把你家小狐貍弄丟了!」
我:「??」
她解釋說,光顧著跟小郎中說話,沒注意到小狐貍什麼時候追著蝴蝶跑遠了。
再回過神的時候,已經找不著了。
我皺眉詢問道:「四處可都找過了?群蝶穀和三色湖呢?也都找了嗎?」
白彩衣怔愣著站在原地。
目光穿過我的肩膀,看向我後面。
我順著她的視線轉身。
陽光下,胡卿拉著我的小狐貍緩緩朝我走來。
一如當初在京城街上見他的樣子。
胡卿拎著小狐貍走到我面前。
咦?
表情有點奇怪。
「江然,你到底是怎麼跟他介紹我的!?」
我表情一僵,下意識拔腿就跑。
但卻被胡卿一把抓了回來。
小狐貍大喊:「騷狐貍,你放開我娘親!!」
白彩衣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哈哈哈哈哈,騷狐貍,騷狐貍……」
胡卿一個眼神過去,她立馬噤了聲。
這事吧,是我的失誤。
我就無意間喊過一次,誰知道小狐貍記性這麼好,就這麼記住了……
胡卿放開了我,然後把小狐貍放在腿上,扒了褲子。
「小子,你記好了,我是你阿爹!!」
那一天,小狐貍的哭嚎聲響徹了整個雲霧山。
而我,對他的遭遇,深表同情。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