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我羞恥了。
九
餘嬌嬌被氣跑了。
我在馬車裏笑得東倒西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胡卿撐著頭看我:「你這麼高興啊?」
他這個樣子真的很像求誇獎的狐貍,我下意識摸了摸他的腦袋:「這次表現不錯。」
胡卿頓了一下,然後很興奮地整個人都貼了上來。
我嚇了一跳,連忙把他往外推。
他用這副模樣撒嬌,這誰扛得住?
「江然你要答謝我。」
我敷衍道:「你想要什麼?」
他湊到我臉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我。
「我想讓你跟我走,我帶你回雲霧山,那裏有我建的宮殿。」
他離我極近,我甚至能感受到他溫熱的呼吸。
這小狐貍幹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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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竟罕見地有些慌。
結結巴巴開口:「為什麼非得是我啊?」
胡卿笑了:「你對我而言,是珍寶,我得把你藏起來。」
切,我才不是個東西呢!
哎?
感覺怪怪的。
正要將他推開時就聽見馬車外響起一陣馬蹄聲。
範徽的聲音從外面傳過來:「江然你出來。」
語氣挺差。
我就偏不下去。
「將軍有何事?」
範徽:「方才見到餘夫人了,她說你與一個陌生男子同乘一輛馬車。」
我看著胡卿,有些啞然。
範徽啊範徽,這可不是陌生男子,這是你的心尖上的人啊。
範徽沒等到我回答,語氣一沉:「你好歹也是將軍夫人,怎能如此風塵做派!」
他這話實在難聽,我一時來了脾氣。
他掀開車簾要進來時,我一巴掌打在了他臉上。
範徽當場就懵了。
我沉聲道:「我這麼多年不發脾氣不代表我沒有脾氣,範徽你越來越能耐了!」
範徽在馬車外沉默良久。
胡卿變成了女子模樣,從車窗探出頭。
「啊呀,將軍怎麼來了?」胡卿佯裝驚訝,「我讓江姐姐帶我來街上逛逛呢,將軍可是放心不下?」
範徽離開的背影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他走後,胡卿問我:「要不要我幫你殺了他?」
我驚恐地看著他:「大可不必。」
十
範徽沒被殺,餘嬌嬌被殺了。
她的屍體被發現在自家府宅中。
死狀極慘,大理寺負責徹查此案。
可沒過多久,大街小巷便傳出狐妖作祟的言論。
那說辭有理有據。
說是餘嬌嬌被害的那天晚上,有更夫在大理寺少卿府附近看見了狐貍的影子。
我抬頭看了一眼正躺在貴妃榻上吃葡萄的某狐。
「你殺的?」
胡卿瞪我:「你懷疑我?」
狐貍快要炸毛了。
我連忙給它順毛:「隨口一問,隨口一問。」
胡卿輕哼了一聲,轉過頭去:「不過那餘嬌嬌倒確實是被妖物害死的。」
說罷,他看了我一眼:「你不是除妖師嗎?你那天晚上沒察覺到?」
我捏著葡萄的手微微一蜷。
在他發覺之前又不動聲色遮掩了過去。
我岔開話題:「無論如何,你這些天小心些,別平白無故惹了一身腥。」
胡卿笑了,猛地湊了過來。
「姐姐這是在擔心我嗎?」
他眉眼彎彎,薄唇輕啟,我腦袋有一瞬間的眩暈。
幾秒後,我一甩腦袋,徹底清醒,隨即拿過一旁的扇子敲在他的頭上。Ўż
「好你個騷狐貍,竟敢對我用媚術!」
說擔心談不上,隻是這段時間有他相陪,我這索然無味的日子確實熱鬧許多。
狐妖作祟的傳聞愈演愈烈。
竟驚動了聖上,他大發雷霆,親派最信任的浮雲道長出宮調查此事。
浮雲道長來到範府的時候,我著實嚇了一跳。
這道長可以啊,精準鎖定!
範徽有些不爽,我們被叫到前院的時候他還在那嘀咕:
「怎麼都說我家有狐貍精!」
我看了他一眼。
就是說,有沒有一種可能,你家真的有呢?
胡卿跟在我後面,收斂了全部妖氣。
浮雲道長頭發花白,眉毛老長了,手上拿著一根拂塵,看著怪唬人的。
我側頭跟胡卿說:「待會你往後站一站,我在你前面擋著他,未必能發現你。
「實在不行你就趕緊跑,他老胳膊老腿肯定跑不過你。」
胡卿定定地看著我,笑了笑:「好。」
十一
我想錯了,我一開始就想錯了。
當老道士指著我的鼻子罵我是狐貍精的時候,我一時不知作何感受。
範徽嚇了一跳,脫口而出道:「道長,你說她是母老虎精我都能相信,可你說她是狐貍精?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我:「……」
突然有點後悔攔著胡卿殺人了。
老道士冷哼一聲:「我說她是狐貍精她就是狐貍精。」
他這話一出口,隨行的官兵皆一臉戒備地看著我。
就差老道士一聲令下了。
氣氛突然變得有些緊張。
「你說你不是妖?那你敢不敢喝了這靈水!」
我看著老道士手中碧綠色的靈水,整個身子都緊繃了起來。
這靈水看起來好像是真的啊。
怎麼辦?現在跑?
我正頭腦風暴著,背後的胡卿突然有了動作,他伸手拉住了我的手腕,內力直接探了進去。
雖然霸道但是並不傷人。
我嚇了一跳,詫異地轉頭看他。
果然。
他臉色差得仿佛要吃人。
我體內的妖氣怕是已經被他發現了……
十二
胡卿在眾人面前現出了真身。
我連阻攔都沒來得及。
「狐……狐貍!!」
官兵被他一爪子掀翻在地上。
不得不說,騷狐貍現在真的很威武!
胡卿的真身變大了好幾倍,在這小小院落裏顯得很有壓迫感。
他低著頭看我,然後伸頭過來叼住了我的衣服。
我:「……」
我就像一塊鹹豬肉一樣被他叼走了。
形象是什麼?
我已經沒有了。
他叼著我翻出範府的時候,我聽見背後一陣人仰馬翻。
有官兵的驚吼聲:「狐貍!好大一隻狐貍!!」
有老道士的怒罵聲:「呔!孽畜哪裡跑!」
還有範徽那難以置信的驚疑聲:「他奶奶的,還真是公的!」
十三
我們出去的時候,天色已經不早了,夜晚光線昏暗,還真沒多少人看見我們。
我的身子晃來晃去,有點難受。
「那個……你能稍微變小一點嗎?」我訕笑著開口,「我可以騎著你。」
胡卿:「……」
雖然他有些不爽,但還是聽我的話照辦了。
我趴在他毛茸茸的背上,晚風在我臉邊飛快刮過。
好爽!
胡卿竄上一處高樓,問我:「去哪?」
我四處望瞭望,指著遠處最明亮的地方。
「去那。」
那裏是皇宮。
胡卿連問也沒問,雙腿一蹬又躍了出去。
我嚇得抱緊了他的脖子。
胡卿速度很快,大概半刻鐘的時間他就停了下來。
我沒反應過來,忘記撒手了。
而此時,他已經變成了人形。
我攬著他的脖子,被他抱在懷裏。
這姿勢……怪羞澀的。
胡卿挑眉看我:「你臉紅了。」
我立馬翻身跳了下來:「累的。」
胡卿不鹹不淡地開口:「你說這話還有良心嗎。」
我沒理他,觀察了一下地形,就左拐右拐帶著他走到了一處寢殿裏。
穿著華麗的宮妃正在月下獨酌。
看見我們這倆不速之客的時候她差點嚇得現出原形。
白彩衣,皇帝最寵愛的一個妃子。
也是我很久以前救過的一隻小白兔。
胡卿額角抽了抽:「你還真救過不少小動物啊。」
我:「過獎過獎。」
十四
也許是天性使然,白彩衣一看見胡卿就抖成一個篩子。
她苦著臉:「沒辦法,兔子怕狐貍你又不是不知道?」
直到我把胡卿支了出去,她這才松了一口氣。
我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跟她說了一遍。
還沒來得及喝口茶潤潤嗓子,就被白彩衣一把抓住了手腕。
她探了一遍我的筋脈,眉頭緊皺。
我把手抽了回來,有些不滿:「怎麼一個個的都這麼不懂得尊重他人隱私?」
白彩衣問:「你的妖氣連藏都藏不住了?
「浮雲那個老傢伙是個沒本事的,也就手中還有些能用的法器,你連他都瞞不過去?」ץż
我倒是半點也不著急:「瞞了這麼些年,也夠本了。」
白彩衣看著我不說話,眼睛又要紅了。
我連忙道:「打住!你這兔子,哭起來沒完沒了。」
白彩衣瞪了我一眼:「範徽那小子呢?就這麼眼睜睜看著你往閻王殿走?」
「他能幹嗎啊?」我笑了,「今天我們出來的時候他幫忙攔了一下。」
「再說了,我之前跟他成親全是因為我師父,眼下我師父仙去多時,我這半死之人也沒必要拖累他。」
白彩衣不說話了,抱著我的胳膊有些哽咽:「江然,你的命怎麼這麼苦啊?」
苦嗎?
我覺得還好啊。
十五
好不容易把愛哭鬼哄睡著了,我輕手輕腳關門出去,轉身就被胡卿按在了門上。
我:「???」
他臉色不太好看,微微上揚的眼尾在此時顯得有些冷。
「你體內為什麼會有妖氣?」
我愣了一下:「啊,這個事說起來挺丟人的。」
事情要從八年前說起了。
想當年我年輕氣盛,跟著師父四處除妖。
偶然遇見一個蛇精,我師父當時恰好不在,我就自己掄著東西上了。
然後……我沒打過。
還被蛇精打了個半死。
要不是我師父及時回來,我早就進了蛇腹。
雖然這命是救回來了,但精元卻被打散了。
也就沒幾天可活了。
那一夜,我跟師父說了半宿的話。
老頭一言不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也不知道從哪學來的禁術,當夜就剖了那蛇精的內丹放進了我的身體裏。
我朝胡卿笑了笑,指著丹田處說:「它不太老實,老是跟我打架,這麼些年我的身體也就慢慢耗壞了。
「所以現在連這內丹的妖氣都壓不住了,也就這鼻子還算靈。」
胡卿沒說話,低著頭看不清神色。
氣氛有些哀傷。
嘖,我不太喜歡。
我看了他一眼,打趣道:「你呢?你明明可以不現身的,現在這麼一來,餘嬌嬌可就真成你殺的了。」
胡卿抬頭看我:「可我若不現身,你就會被當成妖怪抓起來。」
月光灑在他身上,他看著我的眼睛很亮,我看得有些呆了。
原先想好的話都忘了說。
我突然意識到——
這小狐貍,好像跟我來真的。
十六
胡卿跳上了宮墻。
我問他:「你又要幹什麼去?」
他說:「我胡卿肚量小得很,受不了別人這麼往我身上潑臟水。」
哦,我了然,他這是要去找回場子了。
第二天一早,京城裏就發生了一件大事。
白彩衣神秘兮兮地跑來找我。
「聽說了嗎?百花樓門前一夜之間掛了五隻黃鼠狼的屍體。」
我挑眉看她:「都是妖怪?」
白彩衣驚訝:「你怎麼知道,聽說其中一個還是百花樓最近才選出來的新花魁呢!」
百花樓?
大理寺少卿常去的那家青樓?
那我大概知道餘嬌嬌是怎麼死的了。
八成是得罪了這群黃鼠狼,被報復了。
正說話間,胡卿從廊道那邊晃晃悠悠過來了。
我問他:「那幾隻黃鼠狼,是你殺的?」
他挑了挑眉:「這次你沒冤枉我。」
白彩衣看見胡卿過來,又忍不住開始抖。
胡卿輕飄飄看了她一眼。
「江然!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她同手同腳地回了自己的屋子,偌大的院子隻剩下我與胡卿了。
說來也怪。
往日我與胡卿也不是沒有單獨相處過,並沒有感覺到什麼不便。
怎麼今天就這麼不得勁呢?
我如坐針氈地坐在他對面。
「餘嬌嬌是被誰殺的?」
胡卿:「就那百花樓的新花魁,聽說那晚大理寺少卿為了春宵一刻,足足花了兩千兩黃金,餘嬌嬌忍不了,鬧到百花樓去了。
「好像打了那花魁一巴掌,結果她當天晚上就死了。」
說罷,胡卿嗤笑:「黃鼠狼可記仇了。」
我愣了一下,反應過來:「那你……」
「放心。」胡卿撐著頭看著我,「就算有黃鼠狼上門尋仇,他們也打不過我。」
「江然,你就這麼擔心我啊?」
不久以前他也問過我這個問題。
上次我沒回答他。
但這次我卻非常坦誠地點了頭:
「是啊,有點擔心你。」
十七
騷狐貍好像……害羞了?
他變成了一隻火紅的狐貍飛快跑走了。
隻是他那翹得老高的尾巴還是暴露了他。
我忍不住笑了。
桌前擺著一壺烈酒,我斷斷續續喝了好多,可丹田處傳來的痛楚還是半點未減。
該死。
我用來續命的蛇丹堅持不了多久了。
直到一壺酒飲完,我抬頭看著天上的月亮,有些迷糊。
「奇怪,這天上怎麼有兩個月亮?」
我晃晃悠悠站了起來,隻覺得天地都在打轉。
雙腿使不上勁,走了兩步之後就失了重心,一頭往地上栽去。
有人一把把我拽了起來。
我瞇著眼看過去。
哦,是小狐貍,他又回來了。
「你這是喝了多少?」
他的語氣有點嫌棄,我瞬間就委屈了。
「我疼啊~」
胡卿身體一頓,許久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