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辦法嚴肅了。
我拉著他的手,一起走到欄桿邊,用他的手機拍了一張懸崖峭壁的照片。
「你幹什麼?」陸辰不解。
「你用這張照片發個朋友圈,就說每天半夜總喜歡來這裡看看,或許下面才是你的歸宿。」我指使陸辰,「還有,以後有空就跑來這裡,假裝輕生。」
陸辰皺眉:「不行,太胡鬧了。」
「你就是要胡鬧,像我一樣胡鬧才有用,你不發,我就跳下去!」我又要翻欄桿了。
陸辰抿著嘴看我:「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想幹什麼?我愛你啊!你說我想幹什麼?」我惡狠狠盯著他,「我不要你的報答,我就要你!」
我從來沒說過這麼霸道的話,仿佛我跟陸辰身份互換了。
可霸道的話一說完,胸中的所有委屈也噴湧而出。
我哭得像個孩子,一邊盯著陸辰一邊流淚。
陸辰用力將我抱住:「別哭,我發。」
19.
陸辰發了朋友圈。
一張懸崖的照片,一條文字:每天半夜總喜歡來這裡看看,或許下面才是我的歸宿。
之後我讓陸辰就在這裡等著,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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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辰聽我的,坐在車裡又孤寂得跟個老頭一樣。
我走遠了躲在樹木後,看著陸辰的車。
不多時,山下警笛聲大作,一輛輛私家轎車也沖了上來。
我看得目瞪口呆,足足三四十輛車來找陸辰了!
我遠遠看見很多人圍住了陸辰,其中有老人也有中年人。
我還聽見一聲痛罵:「辰兒,你怎麼又要做傻事!」
鬧劇持續了半天,人群才散去了,陸辰也被帶走了。
我回租房歇著,足足一個星期沒有陸辰的消息。
不過第八天,王姨來找我了,說夫人想見我。
我心裡哼了哼,見就見唄。
在一家高檔餐廳,我見到了夫人,也就是陸辰的母親,王姨告訴我她姓黃。
我認得她,就是她讓我從別墅裡滾的。
再次見面,我主動握手:「黃夫人有何指教?」
我帶著勝利者的微笑。
黃夫人沉著臉,並不跟我握手,而是開門見山:「說吧,你要多少錢?」
「什麼多少錢?」
「陸辰明明已經答應好好當我們的接班人,跟周小姐聯婚了,突然又變卦要尋死,恐怕就是你教唆的吧?」黃夫人眼中帶著殺氣。
我搖頭:「有沒有一種可能,是你們逼得他尋死的?上年,他為什麼尋死呢?」
黃夫人臉色一變:「我辰兒一時想不開而已,你想表達什麼?」
「你還要自我欺騙到什麼時候?是不是隻有陸辰死了,你才能認錯?」我毫不留情。
黃夫人臉色鐵青,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王姨嚇得一抖,連忙給我使眼色。
我才不管,也一巴掌拍桌子上:「就算是一根彈簧也是有極限的,你以為壓得越狠,彈得越高,難道就沒有想過會壓斷彈簧嗎!
「你好好想想,陸辰什麼時候開心過,要不是我陪了他三個月,他這根彈簧早就斷了!」
我越說越氣,一把將銀行卡甩出來:
「你的五百萬,我不需要!留著給你那位周小姐當嫁妝吧!」
我罵完就走。
黃夫人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呆呆坐著。
20.
我回了租房,沒多久王姨來了。
我以為她來罵我,結果她豎起大拇指:「程曦,你真大膽,夫人都被你罵蒙了,嘀咕著難道自己真的做錯了?」
「她會知錯?」我不信。
「少爺都這個樣子了,夫人恐怕不得不知錯啊。」王姨嘆氣,將那張銀行卡交還給我,
「夫人都忘了這張卡了,她心不在焉地走了,我隻能把卡拿來給你。」
「我不要。」我搖頭。
王姨勸我:「收下吧,這是你應得的,至於少爺的事,夫人會定奪的。」
我還是不要。
因為是我還給黃夫人的,我不能貪這財。
「你真不要?這可是五百萬啊。」王姨還勸我。
我都聽煩了,說不要就是不要,讓王姨拿走。
王姨笑了一聲:「看來程曦小姐真是很愛少爺,一開始明明為了一月五萬而心動,現在連五百萬都不要了,這就是愛情的力量嗎?」
我難得有點害臊了,啥愛情不愛情的啊,瞎扯。
王姨還是笑,回頭看向門口。
我吃了一驚,因為黃夫人就站在門口。
她臉色很復雜,緊盯著我。
我說你來幹什麼?
她不說話,就這麼走了。
王姨趕緊跟上了。
我一頭霧水,什麼情況?
21.
三日後,王姨又來了。
她含笑道:「程曦小姐,這些天少爺一直往石子嶺跑威脅夫人,山上風大導致他眼疾又犯了,再次失明。」
「什麼?又瞎了?」
「對,所以夫人經過慎重考慮,請你再去照顧少爺,這次一個月十萬。」王姨掏出了一份合同。
「這次幾個月?」如果不是因為陸辰又瞎了,我不可能去的。
「說不準,得看少爺的意思,我問過少爺了,他的初步意思是一輩子,後續變不變就看你了。」王姨笑出聲。
我一愣,瞬間明白了。
走走走!
我回到了別墅。
依舊是我一個人進去,保姆在做飯,二樓很安靜。
我噔噔噔跑上去,看見陸辰坐在陽臺畫畫。
一瞬間笑開了,我輕手輕腳過去,看見了畫上的女孩,是我,不過發型是單馬尾,那是我上一年的發型。
「你竟然記得我上年的發型?」我抱住他。
他早就聽到我來了,微微一笑:「你給我人工呼吸的時候,單馬尾一直在我臉上晃。」
「你把我騙好慘,我問你,那三個月你是真瞎還是假瞎?」我咬了牙,紅潤爬上臉頰。
不羞是不可能的。
我那三個月都幹了啥?洗澡不關門、穿衣不戴 bra、睡覺不遮體……媽耶,想想都想死。
「真的瞎了,你離開後我才康復了幾天,又被山風吹瞎了,醫生說得靜養一個月才會恢復。」陸辰很真誠。
他的車禍太嚴重了,損壞了雙眼,還容易復發。
我放寬心了,看來陸辰啥都沒看到。
「你慢慢畫吧,姐又回來咯,先洗個澡。」我哼著小曲去浴室,順手就將衣服脫了一丟。
陸辰嗆了一下。
我回頭看他,他沒啥異樣,還在畫。
我眨眨眼,繼續去浴室。
等我洗完了,陸辰也畫好了,站在浴室門口讓我看。
我一邊扎頭發一邊看,結果肚子突然痛了。
「來的路上太急了,衣服穿少了,肚子冷到了。」我鬱悶道,直接往馬桶上一脫一坐,蹲一蹲再說。
陸辰又是一嗆,嚇我一跳。
我說你幹啥?
他摘下墨鏡,靈動的雙眼中滿是無奈:「蹲馬桶都讓我看,你真當我瞎呀?」
嗯?
啊?
我擦!
褲子一提,我飛踹過去,嗚嗚嗚給爺死!
番外·陸辰和白鴿
1.
在得知明年要迎娶周家小姐的消息後,我又一次來到了石子嶺第三個拐彎後的陡坡。
站在懸崖邊的空地上,抓著欄桿,我注視著遠處掠過的飛鳥。
我一向喜歡鳥,最喜歡的是白鴿。
因為一首歌《白鴿》。
「前方啊沒有方向/身上啊沒有了衣裳/鮮血啊滲出了翅膀/我的眼淚濕透了胸膛」
多好的一首歌。
外人都以為陸家的少爺是個桀驁不馴的貴公子,卻不知還不如一隻白鴿。
起碼白鴿能遠飛高空,而我,禁錮在陸家,按部就班地接受一切,就像一根彈簧,壓得死死的。
轉過身,夜風襲來。
不知何時,山上已經沒有人了,或許是深夜了。
我回到車上,啟動油門,播放《白鴿》,朝著山下駛去。
今晚有點出神,總也無法集中精力。
拐彎的時候我竟忘記了減速,等反應過來車子已經失控。
一剎那的恐懼過後是無比地輕松。
如果死了,是不是可以化身一隻白鴿?
玻璃碎片夾雜著血液,我昏昏沉沉地笑,感覺身上很冷。
或許真的要死了。
隻是,為什麼這麼晚了,還會有人上山?
那個踩著山地車正哼哧哼哧沖過來的家伙是什麼鬼?
她蹲下來,慌亂地幫我止血,幫我人工呼吸。
溫熱的嘴唇和黑色的單馬尾離我很近。
她的頭發有股香味,拂在我的臉上,讓我在劇痛中升起了一股癢。
真是個好人啊。
意識越來越混沌,腦海裡隻剩下她的嘴唇和馬尾。
真是個好人啊。
2.
車禍讓我眼睛失明了一段時間。
後來康復了,但我誰都沒告訴。
我怕我又被父母壓迫變成一根彈簧,被壓得死死的。
我想當一段時間的白鴿。
白鴿是自由的。
白鴿想見一個女人。
花了點小錢,我把她騙來了。
她真是與眾不同,跟我相親竟然不化妝,幹飯也毫不掩飾,足足吃了兩大份早餐。
她也是活潑靈動的,跟我大不一樣。
隻是,她活潑過頭了。
這可是我家,她就這麼大大咧咧地當成了她自己家,洗澡不關門、穿衣不戴 bra、睡覺……嗯,裸睡。
想我堂堂孤傲大少爺,竟然無法直視她的活潑,每次隻能用咳嗽來掩飾。
但,一股喜悅在胸膛中激蕩,我喜歡看她的活潑。
我向來不好女色,獨獨面對她的時候,像個火爐。
我們唱歌、繪畫、兜風、打枕頭架……她的活潑愈發張揚,撩撥著我的心尖。
她像一隻白鴿。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女孩?
所以我為她畫了一幅畫,我想記住她,等她離開了,我可以看畫。
我可以看這隻白鴿。
3.
離別的時候,我欺騙了程曦。
我告訴她,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其實我回不來了。
因為父母給我的期限到了,她們縱容我當了一回白鴿,也允許另一隻白鴿進入我的生活。
現在,一切該回收了。
隻是我沒想到,她飛回了我的身邊,一邊哭一邊罵:「我他媽愛你啊!」
我要回籠子了,她要翱翔了。
你看,野鴿子。
太野了!
不承想這隻野鴿子野到了我母親面前,把我母親罵蒙了。
我想笑。
她真的好野啊。
她也成功了,我這根彈簧終於放松了。
那天我坐在陽臺等她飛回來,我戴著墨鏡,依舊假裝失明。
或許是因為有點害羞吧。
奇怪的羞意,我有點不知道怎麼面對她。
她倒是知道怎麼面對我,褲子一脫馬桶一坐……
你說,這是什麼野鴿子啊!
可是,我就是愛她呀,我要娶她。
在此之前,要被她暴打一頓,野鴿子害臊了呢。
哈哈哈。
「我也愛你。」我在心裡說,將這隻野鴿子狠狠地抱住。
我想著跟她私奔,也當野鴿子。
-完-